第六百一十一章 凌汛(2 / 2)

楚臣 更俗 2917 字 2021-01-18

也就是說,即便這邊的戰事有所改觀,但朝堂之上乃至淮東、壽王府的態度,都極可能隨之發生微妙的變化。

不管怎么說,袁國維都覺得韓謙這時候有所決斷取舍了。

袁國維的這番話,卻是韓道昌不辭辛苦進淮陽山來要跟韓謙說的,卻沒有想到袁國維先說了,暗感韓謙在朝野樹敵無數,卻也不乏真心相待之人。

韓道昌這時候也不再多說,就看著韓謙,希望他能早有決斷。

棠邑形勢極好,韓謙又是這么年輕,退一步海闊天空,以後有的是機會,完全沒有拼耗棠邑兵的精銳。

韓謙微微蹙著眉頭,眺望遠空,似胸臆間太多的心思在翻騰,過了良久,才幽幽一嘆,說道:

「是啊,這場戰事不能再耗下去了。」

袁國維、韓道昌心里一寬,以為韓謙被他們說動了。

韓謙俄而側過身,跟田城等人說道:「袁大人與我二伯跋涉山嶺而來,辛苦之極,我與王珺先陪他們回大營,你等依計行事便是……」

袁國維以為韓謙早就為當前不利局面准備好撤出方案,諸事由棠邑軍將吏負責便是,他奉旨過來勞軍,也不宜過問太多,也不想過問太細。

…………

…………

袁國維的身子還能勉強支撐住,韓道昌卻是要人攙扶著,要不然的話,連站立都是困難了;這一次還真是辛苦無比。

韓謙與王珺先請袁國維、韓道昌及隨扈返回大營牙帳,簡單用過的酒宴,便安排他們去休息。

袁國維也是累得夠嗆,安排到簡陋的營房也不講究,天沒黑就悶頭大睡,一覺睡到次日天光大亮,精神頭才恢復過來,推門看到韓道昌忽忙走過來,氣色也比昨日好一些。

韓道昌急忙跑過來拉住袁國維,說道:「袁大人,我們去見韓謙。」

看韓道昌神色焦急,袁國維訝異的問道:「怎么了」

「我剛才醒過來,在營地轉悠,看到南面諸多寨子的防兵正源源不斷的集結過來,韓謙莫不會想著從北面突圍」韓道昌說道。

「不會吧」袁國維疑惑的說道,「這時候不應該放棄沈家集,率領兵馬撤到龍潭河上游與孔熙榮會後,然後再沿龍潭河往巢湖西岸突圍嗎」

「我也是這么想的,現在怕就怕韓謙以前從來沒有吃過別人的大虧,他這要將兵馬集結在北面的河灘,跟徐明珍決一死戰徐明珍能與李遇齊名,豈會不防備著他狗急跳牆」韓道昌說道,他急躁起來多少有些口不擇言。

袁國維昨夜還以為韓謙會下定決心撤兵,這時候搞不清楚狀況,決定先與韓道昌去見到韓謙再說。

途中遇到隨韓謙出征淮陽山的侄女婿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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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庸,韓道昌見他神色有著說不出的怪訝,似有震驚似有亢奮,似乎知道些什么,上前拉住他問道:「致庸,你知道韓謙到底在打什么主意難道是要集結兵馬跟壽州軍決一死戰嗎」

「二叔還不知道」陳致庸與袁國維行過禮,與二叔韓道昌說道,「韓謙決定水淹壽州軍,正派人通知上游溪河的沿岸軍民回避大水!」

「水淹」袁國維說道,「山里秋冬少雨,溪河枯淺,無水可用;再說你們在山里也沒有修築攔大壩啊拿什么去水淹敵軍」

「我剛剛遇到馮翊,問過他這事,」陳致庸正要解釋,卻看到嘴里銜了一根草莖的馮翊晃悠悠的走過來,忙喊他過來,說道,「袁大人與我二叔正問要怎么水淹壽州軍呢,還是你來解釋。」

「袁大人、道昌大人」馮翊趾高氣昂的走過來拱了拱手,說道,「北方諸河時有凌汛之災,二位大人可是知道」

「北方諸河是時有凌汛,但江淮之間卻從未聽說有凌汛之災。」袁國維說道。

「這個便得我給二位大人仔細解說了,」

馮翊一副好為人師的說道,

「說及北方諸河凌汛的形成,也是簡單,以黃河為例,河道長達數千里,開春之後上下游地區的溫差極大,倘若下游河道還被冰層覆蓋住,而上游河道卻先開始解凍,水行冰下,上游水滿,鼓破下游的冰層,大量的碎冰又更下游的冰層攔住,形成冰塞、冰壩,會進一步加劇水位上漲,最後破開兩側的堤壩,形成大災。江淮之間從來沒有凌汛,一方面長江以及以南的大河不會冰封凍結,而長江以北的河道,流域不夠遠闊,同一時間內流域間的溫差極微。即便是淮河,上下游的冰層,開春之後差不多保持同步變薄、融化,自然不用擔心會受凌汛之害。不過,這南淝水河到這時候還沒有解凍,倘若能人為的在上下游制造溫差,是不是就能形成凌汛二位大人可知為了今天,上游諸寨積了多少薪柴,挖了多少地窖再說從前夜起,夜里的氣溫便恢復到零度往上了,這注定了徐明珍逃不過這一劫啊!」

「零度」袁國維聽著新名詞,不解的問道。

「便是盛一盆清水里放幾塊碎冰,叫人時時盯著,碎冰增加就是零度以下,碎冰消融,便在零度以上韓謙還說要搞測溫計,卻沒能搞出來,一疊亂糟糟的圖紙丟給工師學堂了。」馮翊說道。

袁國維心想韓謙以冰水消融衡量寒熱,卻是極妙,猶適合當下的情況,但他還是有很多的不解,問道:

「秋冬無雨、溪河枯淺,我一路過來,沒有看到你們有提前在溪河之中築壩蓄水啊。就算你們能在一夜之間加速將上游百余里的河冰都融化掉,也不足以形成沖毀壽州軍河灘大營的水勢啊!」

在沈家集北面的河灘有兩三里開闊,倘若不能提前蓄積足夠的水量以及水位,能形成多大的沖擊

何況敵營也用柵木土牆沿河道在外圍修造一定的防護,顯然是為雨季來臨、南淝河水勢大漲提前做有准備,他們這時候想要沖擊到敵營,就需要更大的水勢。

「我們進山時,其實是南淝水河水量最小的時候,敲開河冰,冰層下幾乎都快斷流了,但那時候也是最容易做手腳,甚至只需要破開河冰,將底下的淺水暴露在嚴寒之下,便能一層層冰結起來,形成冰壩,」

馮翊說道,

「要造明壩,徐明珍他們再蠢也會有所防備,但你們此時看沈家集前後的河道是沒有什么異常,實際在冰層之下早已形成好些道暗壩。暗壩以下的河道,冰層之下已經斷流,叫人覺得山里這個冬天的雨水還是真少啊,但實際都被截在上游的冰層之下,而且還是一路過來分好些道暗壩冰壩一層層攔水。這樣使得每一層冰壩攔水,都只是稍微的抬高河道的冰蓋,要不然的話,沈家集附近的河道冰蓋早就被溢滿的水擠破開了。而整個上游支流河道里的蓄水,要是能在明天凌晨之前,將所有的暗壩連同水面上的冰蓋一層層的破開,足以將沈家集下側的水位抬高五六尺,這是經過計算的。而在沈家集下方,有兩排柵木直接打入河道之中,壽州軍或許以為是限制他們走河冰往上進攻,但實際就是為這一刻准備,以便能攔截上游沖上來的碎冰,形成更大規模的冰塞、冰壩。這兩排柵木能承壓多高的冰壩,也是經過計算,至於是怎么計算的,那只能去問韓謙他了……」

「……」袁國維嘴微微張開,半天都不知道要說什么才好,沒想到韓謙昨日說戰事不能再拖延,是指這個。

「這一切都是早就謀算好的」韓道昌沒想到竟然有他們萬萬沒有想到的變化,亢奮的抓住馮翊問道。

「那是當然,壽州軍不能在安豐寨失陷之前攔截住我們,他們有哪一步是能抓住主動權的」馮翊趾高氣昂的說道,好似這一切都是他的謀略。

「黔陽侯用謀,當真是神鬼莫測,害我們白白擔憂了這么久。」袁國維喟然說道。

韓道昌興奮的要馮翊、陳致庸陪著他們去找韓謙,沿途看到從淮陽山腹地調過來的精銳兵馬,主要是往烏金嶺兩翼的豁口集結,很顯然利用水勢沖潰敵營之後,沈家集正面的出兵通道也會被大水沖得一踏糊塗,要追擊敵潰、擴大戰果,只能從兩翼更險陡的嶺道出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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