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八章 安營(1 / 2)

楚臣 更俗 3075 字 2021-01-18

看著李秀蕭索有些佝僂的身影,溫暮橋禁不住一嘆,說道:「李郡王後人,怕是要泯然眾人矣!」

雖說韓道銘出面保下李家,之後又千方百計的促成李家人流放下蔡,溫暮橋自然知道韓謙還是想用李秀,但看李秀這樣子,不僅有些悲觀。

「李秀受此打擊,意氣消沉是難免的。而棠邑軍這次北上,倘若不能收獲可觀的戰果,即便不遭受慘敗,我們與壽州軍的攻守之勢也會發生逆變,下蔡將成為雙方拉鋸攻奪最為激烈的地區李氏及家兵子弟家小五六百口人,都被我扔進這片或將注定血腥之地,確實難以叫他振作起來,」

韓謙看著李秀遠去的身影,平靜的說道,

「不過,李郡王的子嗣,意志應該沒有那么容易磨平掉,或許他心里對我多多少少還有著怨氣未消的!」

「要不是你,我看沈相與楊致堂都有可能血洗李家立威,他心里還能有怨恨」馮翊撇著嘴,不屑的說道,「即便他此時回過味來,猜到我們之初就有引蛇出洞之意,但難道他還能將李家落到如此地步怨恨到我們頭上來李秀真要如此不識好歹,那如溫公所言,李郡王後人真是要泯然眾人了。」

「是怨氣,而非怨恨,」韓謙糾正馮翊的字眼說道,「在李秀眼里,或許我還是用陰謀勝過陽謀之人,他心里還有那么一丁點的驕傲沒有磨平吧!」

韓謙跟溫暮橋、郭榮說起當年在廣德與李遇相見時的情形,說道:「李郡王病逝前曾說及想安葬於廣德城南,李秀最終還在李郡王病逝,將其葬到他當時駐守的金鍾嶺李秀心里終究是跟李郡王都憋著勁呢。」

溫暮橋卻是不知道竟然還有這樁秘辛之事,細想其中的三味,說道:

「想當初李郡王權傾天下之時卻激流勇退,大楚臣民或贊其仁德忠賢,但臨晉侯當年才三十出頭,李秀更是有後起名將之譽、十七八歲正值年少最風光、得志之時,卻不得不隨李郡王隱退山林,心里怎么都不可能甘願的。這么說來,李秀違擰李郡王的遺願葬其金鍾嶺,之後與昌國公、呂輕俠走得那么近,以及此時這般模樣,心里還真是最初憋著的那股勁未消啊而等他真正識得大人勝過他人之處,大人便又得一良將。」

「……」韓謙笑了笑,看盯著李秀身影頗有所思的曹霸說道,「李秀意志消沉,是料得下蔡必有血戰要打,你要是不嫌棄從隊率兵頭改過悔新,可與李秀一起去找馮宣……」

只要能上戰場沖陷陣,曹霸都不嫌棄做個士卒,但想到要與李秀共事,甚至想到李秀初到下蔡,就得任縣參事,說不定等到敵軍真殺到下蔡城下,大人就要任他擔任縣尉,自己只是一個縣兵鄉勇隊率,豈非要聽他的號令

想到這里,曹霸由不得討價還價起來:「大人要不叫我追上咱家溫爺,給咱家溫爺扛大旗去」

「你這混帳家伙,要是連一隊兵卒都帶不好,這輩子都會叫李秀瞧扁了。」溫暮橋喝斥道。

「誰說我連一隊兵卒都帶不好,我也曾是都虞候,手下帶過三千健兒,殺得李知誥哭爹喊娘。」曹霸不服氣的說道,但看到溫暮橋吹胡子瞪眼,又趕緊灰溜溜的跑下崖頭追李秀而去。

韓謙哈哈一笑,說道:「曹霸這樣的勇將,溫博能用好,卻不知道李秀能不能用好溫大人不介意我將他塞給李秀操練吧」

「曹霸與李秀二人能做到剛柔相濟,對他們二人都有大好處。」溫暮橋說道。

「那我們便拭目以待吧。」韓謙負手身後說道。

…………

…………

「李秀!」

「怎么,還有什么事情」李秀疑惑的看著曹霸從後面追過來,疑惑的問道。

「你們未必認得馮宣的營帳在那里,我領你們過去……」曹霸當然不會承認他被派到下蔡縣鄉勇里當個隊卒兵頭,摸著鼻子說道。

「……」李秀疑惑的掃了曹霸兩眼,心想曹霸隨溫博投附棠邑之時,就已經是都虞候一級的高級武將,真有這么閑嗎

「我領你們去大營見馮蠻子。」曹霸催促道。

李瑤作為延佑帝的廢後,怎么都不可能放遂出去,但除了她留在金陵為延佑帝守陵外,李家不僅留在金陵城的子嗣及家兵,都在放遂之列,郡王府留守洪州看守族業的子弟也都削爵為民,天佑帝、延佑帝所賞賜的上萬畝田宅、數百口奴婢,也都由洪州刺史奉旨悉數征沒充官。

偌大的郡王府,如樹倒獼猻散,此時除了洪州還有二十多名子弟投奔下蔡,與臨晉侯府眾人會合外,除了十數嫡系家將還隨李磧在華陽外,李家連同家兵眷屬在內,上上下下六百多口人,此刻正倉皇不安的停在窖山峽浮橋北岸的一處空地上吃著干糧歇腳。

監押他們到下蔡的衙兵,正跟下蔡的官員交接。

臨晉侯的家產連同府邸也都悉數充公,還是臨行前韓道銘著人送來十數匹馬及車乘,以便府里年幼的孩童以及老弱病殘途中能乘坐,不至於太辛苦,但其他人,哪怕是婦女都只能徙步而行。新81中文網更新最快 手機端:s:x81zw.

好在李家即便是女眷,也沒有幾個嬌滴滴的,又主要是在淮西境內趕路,餐食不缺、夜有住宿,卻也談不上有多辛苦。

只是令眾人心生迷茫的是,今後的李家將何去何從

與其他被命運折磨得麻木的普通民眾不同,除李秀、李池等人之外,諸多家將乃至李家女眷,對時局都有著遠比普通人更深刻的見識。

下蔡注定是四戰之地,特別是棠邑在窖山峽修造了浮橋,一旦魏州叛軍在渦水兩岸站穩腳,不管付出多大代價,都會想方設法撥掉這顆直刺北岸的釘子。

而棠邑此時也表現保住這個北岸突出部的決心,也必然會不惜付出多慘烈的代價。

這時候全族老小六百口被放逐到這個地方來,誰能對未來抱有一絲期待

一名中年婦人坐在石頭上歇息,周遭有一群婦孺環護,她看到李秀、李池回來,只當曹霸是下蔡負責接洽他們的普通衙吏,問李秀道:「你們去見韓謙,他怎么說」

曹霸剛才也只是匆匆將李秀、李池喊走,沒有跟其他李家人接觸,這時候看中年婦人氣度,再聽她坐著跟李秀、李池說話的口氣,猜測她應該是李長風的妻室鄭氏。

李遇生前有一妻兩妾,但都在四五十歲左右染病而亡,郡王府內宅近二十年都是這個長子媳鄭氏在主事。

曹霸聽說宮變之夜,便是這婆娘下令家兵將李普屍首奪回,在侍衛親軍銜尾追來,想要強闖進侯府,也是她下令家兵將亂兵打殺出去,守到韓道銘將李秀、李瑤送歸。

相比較鄭氏,其子李池性子卻顯得弱了許多,熟讀詩書,卻不像是李家將門出來的人。

「我與李池都可以在下蔡縣任事,但李家必須留在下蔡。」李秀看著一地的老弱婦孺,慚愧的說道。

「一絲討價還價的余地都沒有」鄭氏蹙著眉頭問道。

「沒有。」李秀搖了搖頭,說道。

「看樣子韓謙是逼著咱李家跟下蔡共存亡了。」鄭氏嘆了一口氣說道。

「爹爹,什么時候能將我的刀弓討要回來」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從一個三旬年歲的貌美婦人身邊掙扎過來,跑到李秀跟前問道。

他的年紀太小,還不知道什么家族生死存亡,也不知道什么叫血腥殺戮,只滿心想著將離開金陵時被沒收的木刀、獵弓討回來。

「犬子李旦。」見曹霸盯著自己的兒子打量,李秀說道。

「你李家的崽怎么不練槍,改練刀了」曹霸瓮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