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六章 戰役(一)(1 / 2)

楚臣 更俗 3346 字 2021-0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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汾水東南河谷,范圍覆蓋絳縣、聞喜、曲沃、翼城等縣,地形主要以低矮丘嶺及溪河沖積平原組織成,利於騎兵迂回作戰,而蒙軍在河谷之中據有多座堅固城池,依城而戰,又擁有占據絕對優勢的精銳騎兵,這一仗怎么看都是蒙軍的勝算要更大一些。

韓謙不希望兩軍在王屋山北坡繼續對峙下去,烏素大石也迫切想著在汾水東南河谷進行會戰。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韓謙擔心大梁與蜀楚的關系隨時會生微妙的變化,烏素大石也有迫切進行會戰的理由。

除了此時組織會戰更有利於蒙軍外,烏素大石還擔心,一旦叫梁軍在軹關陘北隘口附近的王屋山北麓山地里建立起堅固的據點,到時候少量梁軍就能牽制他們大量的兵馬,甚至也將直接威脅人口及耕地占到河東故郡四分之一的汾水河谷平原的農耕生產——這也決定了蒙軍這個冬季,絕不能單純的僅僅是防守絳縣、曲沃等有數的幾座城寨就夠了。

汾水河谷作為太原聯接關中的核心通道,不要說烏素大石這樣的人物,即便中下層將領心里也都清楚,倘若叫梁軍像把尖刀,直指汾水沿岸,時間拖延下去,他們後續對關中的控制力必然會被嚴重削弱。

而南侵以來戰事甚利,卻在韓謙入主河洛後,蒙軍的戰略意圖屢屢受挫,梁師雄的魏博精兵以及田衛業的潞州精兵相繼被全殲,對南院將卒的士氣影響極大,也導致北院越來越自以為是的出聲音、對南院事務指手劃腳。

烏素大石也迫切需要一場新的勝利,重立聲威。

為了吸引梁軍從軹關陘北段隘谷里出來進行會戰,十月上旬烏素大石還特地遣使進垣曲城見溫博,約定蒙軍到時候會撤出王屋山北坡,給梁軍騰出排兵布陣的空間,兩軍在絳縣西南的開闊地帶決一死戰。

隨後進迫王屋山北坡的蒙軍確有往後收縮,但溫博不會單純以為烏素大石真有宋襄公那樣的「雅量」,真會讓他們將全部的兵馬都舒舒服服的從王屋山的深峽大谷之內調出來再進行襲擊。

陳元臣前期率領滲透兵馬做了大量的工作,將王屋山北坡及絳縣的地形進行周密而詳盡的勘測,除了幾乎將大大小小數以百計的山嵴峰嶺、坡谷旱溝、溪澗河渠以及野徑山路等都一一在最新的作戰地圖上標示出來,還往全體參戰的三百多個主戰及預備役營,分別派出兩到三名聯絡向導。

陳元臣沒有直接領兵作戰,而是進入前鋒大營軍情參謀部直接協助溫博參贊軍務。

蒙軍往北收縮,溫博便指揮兵馬出隘口後,從北坡相對平易的坡谷地形,克服困難往兩翼山地擴散。

倘若真要是沿著蒙軍預想的絳垣驛道直接北上,在抵達絳縣城南之前,必然會被蒙軍凶狠的打反擊;他們大量的兵馬擁堵在狹窄在絳垣驛道上,施展不開,側翼再受到敵騎猛烈的進攻,極容易誘全部的崩潰。

烏素大石不可能真等到梁軍主力舒舒服服的展開後再進行決戰,看到其計不售,大量的梁軍仿佛青黑sè的洪水般,通過相對平緩的坡谷,往王屋山北坡兩翼山地擴散,當即傳令前鋒兵馬立刻掉頭,沿絳垣驛道往南進攻。

通過銅望鏡,站在絳縣南城樓之上,看著如洪流一般的梁軍從隘口涌出,蕭衣卿心頭的yin影變得更重。

雖然他們偵察到韓謙從潁西等地,所抽調北上的增援兵馬,多為戰斗力不是多強的預備役兵卒——這也說明梁軍這幾年的軍事積累並不夠雄厚,所守又是四戰之地,難以將全部的精銳都傾其所有的都押到一處戰場上——但看著洪流般涌出的梁軍,蕭衣卿能感受到梁國君臣進行會戰的心思比他們還要堅定、迫切,難免會產生一絲自我懷疑。

通常說來,最為高明的策略都要盡可能「使敵所不欲」。

簡單的說,敵方畏戰、避戰,就應該千方百計、盡可能迫使其應戰、出戰;而敵方迫切想戰,那就應該反過來拖延時機、消耗敵方的耐性,以待形勢往更有利的方向轉變。

眼下的形勢,雙方都迫切想進行會戰。

相比較而言,他們在兵馬規模上更占優勢,但眼下看來從軹關陘動會戰,卻是梁軍密謀已久的計劃,除了兵馬規模上略有不足外,前期必然做了比他們更為充分的准備。

兩軍前鋒兵馬在絳垣驛道及兩翼開闊地帶很快就接觸上,雙方兵馬加起來有兩萬多人,遠遠站在絳縣城頭看過去,就洪流涌動之感,廝殺聲、風嘯馬鳴相距十一二里傳過來,令人驚心動魄。

這時候還僅僅是戰事初起,諸部兵馬在絳縣城兩翼排兵列陣,傳令騎兵還能在諸部兵馬營地之間快有序的穿行,烏素大石這時候還能掌控戰局的演變、展,但隨著戰事進入更激烈的階段,雙方兵馬不可能避免的犬牙差互的交錯到一起,到時候更多就只能依賴於前陣將領的指揮調度了。

蕭衣卿清楚知道蒙軍在這點上是居於劣勢的,他們更多的還是要盡可能保持陣列的整飭。

必要時甚至可以不計傷害的用精銳騎兵快沖擊梁軍陣列,將其沖散,以便後續更整飭的步甲陣列往前推進,要盡可能避免與梁軍打犬牙差互的混戰。

當然,他們是依城而戰,對整個戰場的控制力還是占據絕對優勢的。

…………

…………

敵軍反攻過來,溫博當即下令前部兵馬沿著絳垣驛道往南收縮,下令已經擴散到兩翼山地的兵馬就地進行集結,盡可能利用輕便戰車穩固戰陣,沿著絳垣驛道及兩翼的山地,形成一個口袋陣形,打擊沿絳坦驛道南下的敵軍。

敵軍往北收縮,前陣兵馬則沿絳垣驛道繼續往北挺進,並持續不斷的往兩翼的坡谷地擴張。

兩軍三天時間,雙方在絳垣驛道大小三十余戰,各死傷數千將卒,相對而言前期在地利吃虧太大,梁軍的損失還要略多一些,但

也成功在絳縣南部地區獲得足夠大的展開面。

除了預備兵馬外,六支步戰旅、三支騎兵旅、六支預備旅全面進入絳縣南部地區。

這三天來韓謙一直留在軹關陘北段峽谷深處的紅石寨內,默默關注著戰事的進展,沒有到前陣督戰,也沒有給派人給溫博傳一句話,或遞一封手詔。

四萬多預備兵馬也都調出軹關陘的北隘口扎營,這意味著最終全面決戰的條件已經成熟。

溫博與受韓謙命令、自從軹關陘北伐戰事以來就過來給他擔任總參議的郭卻,這一刻心頭也如巨石壓頂。

這一仗將從根本決定北線戰局的走向,溫博一生經歷多次生死大仗,這樣的時刻也是沒有半點輕松之感,深感肩頭承受的壓力巨大。

溫博與郭卻在一群參謀武官的陪同下,視察過前陣營壘,返回中軍大營,遠遠看到他的大帳之旁多出一隊警備旅的將卒,看向到大營前迎接他們的霍厲問道:「君上過來了?」

「君上與淑妃、奚夫人在大帳之內。」霍厲說道。

溫博這一刻的心情是復雜的,他感受到責任重大,卻又不希望韓謙直接干涉他的前線指揮權。

在他看來,即便韓謙能克制住不說什么話,但韓謙趕到前鋒大營,就會給下面的將領傳遞一些微妙的信號,從而干擾他的臨戰決策。

溫淵輕輕咳嗽一聲,提醒其叔溫博不管怎么樣,他都不應該流露出不愉悅的神情。

溫博恍然想到,全軍上下論及用兵並無一人是君上的敵手,難道戰場之上真有什么細微之處是他疏忽掉了,以致君上不得不食言,趕過來提前?

想到這里,溫博翻身跳下戰馬,與郭卻、溫博、陳元臣等人疾步往大帳走去。

在馮繚、顧騫、韓元齊、殷鵬等人的陪同下,韓謙與趙庭兒及奚荏坐在大帳之中,正與留在大帳里當值的幾名中低級參謀圍著長條形的軍議桌說著話,看到溫博他們通報走進來,站起來笑著說道:「我食言了,你看到我坐在這里,心里一定很不痛快吧?」

「末將不敢,」溫博行禮道,「君上趕過來,必是溫博考慮有不周之處,令君上擔憂了。」

「你們做得很好,沒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韓謙示意溫博他們都坐下來說話,說道,「不過,今夜若無大風,庭兒預測到王屋山北坡明日凌晨大概率會出大霧天氣,我覺得應該提醒你們這點……」

「敢問淑妃,大概率到底有幾成把握?」溫博禁不住盯向趙庭兒問道。

汾水河谷秋冬時天氣寒濕,易起大霧,這是溫博早就知道的事情,但問題在於他並不能准確預測大霧到底會在什么條件下生成,因此大霧天氣對兩軍兵馬而言,是一個都需要警惕卻難以利用的中性因素。

倘若他們能更精准對大霧生成進行預測,在大軍團作戰方面他們則將能徹底掌握主動權——而在大霧天氣里,將敵軍主力從營寨里引誘出來進行作戰,他們又能提前有心理及各個方面的准備,則能更加充分的將他們在指揮體系上形成的優勢揮出來。

溫博原計劃休整兩天,再將兵鋒往絳縣縱深推進,抵近敵軍的前鋒線,進行拉鋸作戰,試探或者說消耗敵軍的作戰意志。

這是最保守也是最穩妥的戰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