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一章 聽聞(2 / 2)

楚臣 更俗 3083 字 2021-01-18

洛陽女院最初借朱貞在洛陽的舊宅辦學,但洛王府的占地也有限,容納不了多少師生,趁著洛陽學院遷到洛河北岸之際,雲和也想將女院一並遷到洛陽學院隔壁;只是這就不單單是因陋就簡的挑一處宅子辦學了。

韓謙徑直在雲和對面坐下來,一邊翻看女院新校舍方案書,一邊詢問諸多細節問題;奚荏到底是找了一個借口跑開了,省得看著堵心。

為方便解釋,雲和直接移坐到韓謙的身側。

不知何時,韓謙下意識側了一下頭,看到雲和的美臉,相距他鼻端僅三四寸遠,一股淡雅的脂香氣沁入鼻端。

他身子往後移了一下,擦著一處柔軟,雲和似乎誤會他故意占她便宜,嗔怪的瞥了他一眼,身子往外移了移,又繼續說校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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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明珍七年前還是選擇與朱讓等人沆瀣一氣,他便以渦水東北側的宋州作為根基重振壽州軍。

雖然宋州以西的渦潁等河流,常年受禹河之水侵害,洪水泛濫、民不聊生,但宋州城這幾年到底是恢復了一些繁榮的氣象。

節度使府戶曹參軍知事周申的宅子,位於龍柳巷的巷子。

宅子不大,但臨著入城的宋瀆溪,樹林成蔭,十分的幽靜。

周申乃是原大楚鴻臚寺少卿周壽民之子,但當年金陵動|亂,太多的達官貴戚被裹挾渡江北上,當時小小的壽州軍節度使府也安置不了太多的人,周申最初也是好不容易才在壽州軍擔任一個極不起眼的小吏糊口飯吃。

而在壽州軍北投東梁軍之後,周申做了幾件頗為漂亮的事。

周申先在泗水東岸任屯田官,兩年時間便輸給軍資逾三十萬石糧谷,到地方任縣令,招撫流民、興修水利、屯墾田地均有建樹。

而在梁軍攻陷滎陽之後,周申也是先預見梁軍從滎陽城東側,先修復禹河大堤決口,會引導一部分禹水洪水涌入渦水。

也是因為周申的提前預見,使得禹河大水侵入渦水時,渦水兩岸的軍民少受許多損失。

周申逾得徐明珍、徐嗣昭父子的信任,此時出任執掌宋州財賦歲入及轉輸之事的戶曹參軍知事,可以說得上是宋州及壽州軍的重臣。

要不是當年追隨徐明珍的宿將老吏頗多,周申以他這幾年表現出來的風頭,說不定已經出任長史或中門使、左丞這樣的要職了。

「梁主使趙無忌率許州一萬步騎前往滁州,與林海崢換防,可見梁國對楚軍還是有所忌憚的,但其地四面臨敵,苦於抽調不出更多的兵力,去填補南線的空缺。要是楚軍敢當機立斷,應該還是能有大作為的……」

稱病提前從汴梁返回宋州的趙明廷,此時坐在周府廳堂之上,略帶病容的與周申討議江淮形勢。

不要看周申這幾年在壽州軍的地位大幅提升,但地位及聲望還是不及趙明廷這樣的宿臣老將。他看到趙明廷病歸宋州沒有幾天,就親自跑到他府上聯絡感情,他都有些誠惶誠恐,應和道:「楚軍能不能當機立斷,誰又理得清楚?不過,近日市井間卻有人傳梁主與楚長信太後當年的關系不清不楚,消息是從金陵傳過來的,還牽涉到男女私情,卻不知趙將軍當年主持職方司時,可有看出什么端倪來?」

以前周申跟世子徐嗣昭走得近,趙明廷跟他接觸不多,也沒有太多的了解,但心想覆巢之下沒有完卵,心想周申真要是聰明人,就應該知道他們的後路在哪里。

然而一晚上周申都沒有接他的話茬,趙明廷不知道周申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但他拿捏不住周申的態度,趙明廷也不敢將話說得太透,只能苦笑著說道:「長信太後初入楚境,甚少人知道她女扮男裝,待她正式入楚成婚,金陵已亂,也無暇去關注她與韓謙的私情——不過,既然金陵都傳得有鼻子有眼,應該不假。」

「聽說楚太後當年乃蜀主第一美人,梁主真要跟她有一腿,還真是艷福不淺啊。」周申說道。

趙明廷見周申自始至終都不入巷,也無心跟他糾纏,便借夜色已深告辭,臨走,還朝周申身邊那個佝僂的身影拱手行了一禮才離開。

佝僂的身影行走不便,還是堅持陪同周申送趙明廷到府門口。

「算起來楚太後今年才三十三歲,寡居六七年,真可以說是久曠之身……」看著趙明廷乘車離開,周申還覺得剛才那個話題十分有嚼頭,又忍不住歪眉斜眼的跟身邊的人叨叨起來。

「梁主與楚太後當年有沒有私情,我不知曉,但這時候諸多消息傳得紛紛揚揚,就連宋州都有傳聞,那則是背後有人有心為之。」佝僂的身影笑著說道。

「怎么有心了?」周申疑惑的問道。

「趙明廷剛才不是有說楚帝雖然年少,卻頗有其父延佑帝當年的英姿,大哥你說十四五歲的少年,聽到身邊皆是自己母親與人有染的傳聞,心里還是什么感受?」佝僂的身影問道。

「趙明廷剛才說『楚軍倘若敢當機立斷,應有大作為』,原來玄機在這里啊,我都沒有聽出來。」周申愣怔片晌,恍然說道。

「大哥便當什么都沒有聽出來,也不要到世子耳邊吹什么風。大廈將傾,大哥做什么都是錯,而大哥乃宋州能吏,不管誰將來在宋州得勢,都會有用得著大哥的地方。因此大哥現在什么都不做,才有可能保家宅平安無事……」佝僂的身影說道。

「我算什么能吏,我聽你的。」周申說道。

這些年他是幾件事做得很漂亮,別人都以為他有能吏之才,但他自己心里清楚,要沒有摔斷背脊、留下殘疾後不能出仕的弟弟在背後幫著出謀劃策,他也就泯然眾人而已。

當世任官即便沒有相貌上的嚴格要求,但很顯然殘疾是很難得舉薦的,周昆在壽州軍里求不得一官半職,這些年都留在他大哥周申身邊,也是在周申的扶持下,娶了一個平民女子為妻。

在別人眼里,他就是寄居在他大哥周申羽翼之下的一個可憐蟲。

周昆蹣跚的走回到東面他住的院子,看到相貌娟秀的妻子正在燈下教年僅六歲的幼子識字,問道:「周叔呢?」

周妻抬頭看了丈夫一眼,說道:「也不知道周和去哪里喝得醉醺醺回來,這會兒怕是在後院的柴房里睡下了!」

在周妻的眼里,所謂的「周叔」只是丈夫當年在逃難途中收留的老仆而已,心里很不清楚老仆最近動不動就喝得醉醺醺的回來,也不知道丈夫私底下給他多少買酒錢。

周昆往後院的柴房走過去,推開柴房門,看到周和躲在柴房的草墊子上,看豆大的燈火被灌進來的寒風吹得明滅不休,忙將柴門掩上,說道:「趙明廷剛才找我大兄,話里的意思已經十分明顯了,極可能待楚軍對淮西先動手,然後他與徐晉動兵變,奪下壽州軍的兵權……」

「我剛見到張士民,說各處傳回的消息很及時,君上調趙督帥率精銳兵力去滁州,並非一般意義上的防范楚軍,而是做好楊致堂、楊元演突然難的准備——君上同時要求各地密諜不要有冒險的行動,先是掩藏好各自的身份,有余力可以適當用些不張揚的小手段動搖各方面的信心。」周和剛才還一副醉醺醺的樣子,灰白胡須亂蓬蓬一團,樣貌比流浪漢好不了多少,但在周昆掩門的一刻,頓時精神抖擻起來。

任誰都想不到秘司在宋州的情報核心,就是他與周昆二人。

周昆身有殘疾,平時除了跟周申交好的官員交往外,外出多有不便,也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關注,與洛陽來人以及宋州下線密謀的聯絡則是由周和負責。

「張知事可有說洛陽什么時候會收復宋州?」周昆頗為迫切的問道。

在宋州潛伏多年,要瞞著身邊的親人,周昆內心也多煎熬,盼望著大梁兵馬踏入宋州,他也好從此能以大梁將吏的身份面對家人及世人。

「要能成功重創楊致堂、楊元演他們的這次妄動,那距離大梁兵馬收復河淮,真就是不遠了。」周和看著茅草覆蓋的屋頂,說道。

「可不可以在適當的時間,提醒徐嗣昭反制徐晉、趙明廷的兵變?」周昆問道。

徐嗣昭能力、聲望都不及徐晉,更不要說徐晉身邊還有趙明廷相助,然而徐明珍雖然卧病在床,卻虎威猶在。

至少在徐明珍死之前,徐晉、趙明廷沒有被逼迫到走投無路的境地,還不敢直接動兵變,明面上還是對暫領宋州事務的徐嗣昭俯聽命。

時機恰當,他們還是有機會攪亂宋州的局勢,但洛陽同不同意他們的計劃以及河南行省及河南行營軍如何抓住他們搞出來的時機重創壽州軍,收復宋州等地,這里面就太多的細節需要冷靜下來去研究……</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