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六章 境外打黑(二)(1 / 2)

韓警官 卓牧閑 1779 字 2021-01-18

時隔四十九天再次見到郝英良,韓博幾乎認不出來了。

印象中的他雖然壞事做盡,但眉目如畫,豐神俊朗,風度翩翩,不管遇到什么事,不管在什么環境下,都想保住他那點所謂的尊嚴。

此刻的他比上次見面時整整瘦了一圈,曾經那一頭精神的短發成為了歷史,因為放療引起脫發,變成一個光頭。手術和放療的副作用不只是脫發,惡心、嘔吐、發熱、免疫力下降……整個人顯得無精打采。

因為喉嚨插著管子無法說話,他給杜茜寫了許多紙條,病床上、床頭櫃上全是,一塵不染的地面上都掉了好幾張。

「不好意思,手術那天我應該過來的,可惜太忙實在抽不開身。」韓博把鮮花遞給杜茜,微笑著坐到床邊。

郝英良露出一絲笑容,順手拿起筆在固定在架子上的紙上沙沙沙飛快寫下兩個字。韓博把椅子往前挪了挪,低頭一看,原來寫的是「謝謝」。

喉部鱗癌,病變部位在喉嚨,他不是現在無法說話,估計今後都無法用語言跟別人交流。

自己說一句,他可能要寫半天。

韓博不想那樣,干脆接過筆,寫道:「醫生說手術很成功!」

「醫生全這么說,他們指得是手術本身,不代表做一個成功的手術就沒事。」韓博用這種方式交流,郝英良心存感激,飛快寫下第二行字,擠出一絲不無自嘲的笑容。

手術成功不意味著不會復發,一旦復發問題可能比手術前更嚴重。

這家奢華至極的醫院是不會輕易讓病人死的,收費如此高昂,如果病人死了他們怎么賺錢。

韓博暗嘆了口氣,又接過筆。

「活著我討厭,死了我傷心。你不是很厲害么,被判死緩都能跑南非來跟我示威,有種給我好好活著,我還打算卸任時把你帶回去繼續服刑呢。」

「再厲害還不是栽你手上,被你逼得像條喪家之犬,結果還沒能跑掉。不過想把我再送進去估計沒那么容易,吃一塹長一智,不會再給你機會的。」

聊的內容實在令人厭惡,可是丈夫明顯比之前精神了許多。

或許這是激將法吧,杜茜下意識看了韓博一眼,繞過病床坐到丈夫身邊。

確實是激將法。

韓博笑了笑,再次拿起筆,寫道:「感覺怎么樣?」

郝英良艱難地回頭看看杜茜,兩口子真是心有靈犀,杜茜咬咬嘴唇,起身刻意撫摸了一下微微隆起的腹部,又用意味深長的目光跟韓博對視了兩三秒鍾,才很不情願地走出病房,輕輕把門帶上。

「生不如死。」

妻子不在,郝英良可以「暢所欲言」。

這四個字,看著真扎心,韓博深吸口氣,寫下:「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如果一點痛苦都沒有,那還能叫病?」

「病跟病是不一樣的,自己的病自己知道,不管花多少錢,不管接受什么樣的治療,也就是苟延殘喘。現在真是生不如死,每次必須吞咽的時候,地獄般的疼痛如潮水一樣涌上喉嚨,高潮時的感覺像是有一把鈍刀子在割。」

郝英良一臉痛苦,等韓博看完撕下剛寫滿的紙,且很默契地揣進口袋,又寫道:「物欲橫流的世界讓我們活的沒尊嚴,現代醫療讓我們死的也沒尊嚴。作為人,對於生命,對於生活,我們能選擇的又有多少?」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他不止其言也善,他對任何面對死亡甚至有幾分感悟。

「但卻這是我們之所以活著,為什么活著的原因,為了夢想而努力,包括有尊嚴的活著和死。」韓博寫下一行字,輕輕拍拍他肩膀。

「我也想積極去治療,但用他們的話說我的病已經到了第四期,什么是第四期?就是沒有第五期了。」

面對死亡,郝英良沒有多愁善感、自艾自憐,想想又寫道:「國內的老朋友,包括到南非結識的新朋友,知道癌症的事總是問為什么偏偏是你,你才三十多歲!他們是同情,但為什么偏偏是我,這個問題多愚蠢啊,宇宙都懶得答一句,為何不可以是我?」

「生老病死,自然規律,我也有這一天,只是早與晚的事。」他願意聊死亡那就陪他聊死亡,韓博是坐著的,寫得比他快。

「韓局,我真不怕死,也不怕痛苦,對我來說癌症最殘忍的是奪去我的嗓音。人類是唯一可以純粹為了快感和娛樂發出聲音的動物,聲音加上理性和幽默那是更高境界。不能說話,不能發出聲音,那還是人嗎?」

原來他最難以接受的是這個。

韓博回頭看看身後,寫道:「不是說放棄治療就是尊嚴,如果你不放棄治療,願意和命運戰斗到最後一刻,那你也是實現了你的尊嚴。」

「尊嚴是什么,現在想想以前那些做派就是一個笑話。」

郝英良用目光示意韓博把寫滿的紙撕下收起來,在第四張潔白的紙上寫道:「巴金最後六年的時光都是在醫院度過的,跟我現在差不多,先是切開氣管,後來只能靠喂食管和呼吸機維持生命。

周圍的人對他說,每一個愛他的人都希望他活。巴金不得不強打精神表示,再痛苦也要配合治療。但巨大的痛苦使巴金多次提到安樂死,不止一次說『我是為你們而活』、『長壽是對我的折磨』。」

「你不是為別人而活,你是為你老婆和你老婆肚子里的孩子。」

「該安排的都安排好了,沒有我她和孩子一樣能活得很好。」

「全安排好了?」

「不安排好我能進手術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