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傅琮思立刻說道:沈少,你別這么說。我只是對晶片這個項目非常感興趣,因為它聞所未聞,太罕見了。而沈董給了我這個機會
兩人又說了一陣話,大抵就是沈嘉明軟硬兼施,不停地勸。而傅琮思百般推脫,聽得出他夾在父子當中十分為難,但卻也很堅定地不肯去偷晶片。
應寒時聽得分明,心中大概也有了計較。抬起頭,一眼卻瞥見人群中的她。
他在樓上,她在樓下。隔著五光十色的舞池,和紛亂的人群,他看到她獨坐一隅,沒有聽他的話,手里捧著個酒杯,慢慢喝著。光線映在她的臉上,她的表情有些冷淡疏離。喝了兩口,她抬起頭,望向他的方向。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隔著嘈雜的人群,誰也沒有移開。
許是因為喝了酒,她的臉頰有些紅,眼睛卻更清亮,像是映著盈盈的水波。然後應寒時就看著她,朝自己笑了。很溫暖也很平靜的笑容,像是已下定了某種決心,所以她才能笑得這么從容。
應寒時雙手握著欄桿,用同樣溫和的目光望著她。
兩人就這么靜靜凝視了許久。直至沈嘉明和傅琮思從包廂走出來,下了樓。應寒時也轉身走了下去。
他回到卡座里,這才發現他們三人的臉都喝紅了。林婕酒量很好,依舊十分清醒地問:有發現嗎
應寒時將剛才聽到的,簡單復述一遍。大家一聽都笑了,槿知也微笑著。
太好了庄沖打了個酒嗝說,那我們什么時候動手
應寒時卻緩緩搖頭:我說過,我們並非為了掠奪而來。今天先回去,明天再從長計議。我希望能與晶片擁有者,坦誠溝通。
大家都點了點頭。槿知望著杯中殘余的酒液,心想:他就是這樣,純直良善,堅定不移。
庄沖和林婕都站了起來,槿知也起身,只是頭暈沉沉的,腳下也有些不穩。庄沖低聲說:我扶你。他剛要伸手,應寒時的動作卻比他更快,握住了槿知的手腕。
我來。他說。
槿知沒吭聲,庄沖也自覺閃到一邊去。走了幾步,他的手輕輕往下一滑,牽住了她的。槿知的手指好像失去了力氣,一動不動由他握著。
一行人走出了酒吧,庄沖腳步踉蹌地走到街邊,打了輛車。槿知剛想把手抽出來,卻聽到他說:你們走吧,我帶她回去。
她的酒意已經有些上頭,抬起沉重的眼皮,只見他站在面前,眼眸溫和地望著她。而出租車嗖一聲就開走了。
我頭很暈。她輕聲說,走不動了,你應該讓我坐車的。
那我背你。
槿知嗯了一聲,迷迷糊糊間,就感覺人到了他背上。夜間清涼的風吹來,周圍有燈光,還有車輛的聲音。他的背其實並不讓人覺得舒服,雖然寬大,但太削瘦,他的骨頭總是硌著她。她便將頭埋在他肩上,輕輕摸著他的肩胛骨,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醒來時,只感覺耳邊有呼呼的風,吹得人的臉微微發疼。她睜開眼,發現他正以極快的速度,穿梭在山林間。樹木、雜草,一溜煙地從兩人腳下掠過。
他要帶她去哪里
她不出聲,呼吸平穩,繼續裝睡著了。
很快,他停步了。
槿知低頭一瞥,就瞧見了金光閃閃的台階,一級一級,延伸到山嶺高處。
這個世界的寶安禪寺
他不再跑了,而是背著她,低著頭,一步步往上走。槿知感覺到他背部微濕的汗意,還有沉穩有力的心跳聲。她依舊屏氣凝神,開始隨著他的步子,數寺廟的台階。
一、二、三、四、五
周圍黯黑得如同被紗帳籠罩,茫茫不見邊際。階梯旁的草叢里,有蟲子啼叫的聲音。他走得很慢,也很安靜。槿知一直數到1299,兩人面前,才出現了寺門。
深夜里,寺廟更顯巍峨肅穆,仿佛正俯首,望著他們。槿知不知道他帶自己來這里干什么,但她清楚知道,另一個世界的同一個地點,是他們初次相遇的地方。
他小心翼翼地將她放了下來,槿知閉上眼睛。
然後就感覺他抱著她,坐了下來。
他將她放在了大腿上,輕輕摟進懷里,讓她的頭靠在他的肩上。然後就這樣坐在寺廟門口,不動了。
槿知的心頭,忽然非常難過。過了一會兒,她在暗黑的夜色里睜開眼睛,看著他的下巴,靜默良久。最後移開目光,悄無聲息地陪著他,一起眺望璀璨星空。
後來,慢慢就在他懷里,徹底睡著了。
等她再次醒來,已是次日清晨。她一個人躺在青年旅館的床上,鞋和外套都被人脫掉了。溫暖的陽光,照在身畔潔白的床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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