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渡河(2 / 2)

胖子過去商量價錢,原來人家這船上都是機器零件之類的,要去下游搶修一艘大船,最近水大,若不是情況緊急,也不會冒險出來。

船上除了船老大,還有他的兒子,一個十幾歲的少年,我們說好了給雙倍的錢,把我們送到對岸古藍縣附近下船。

船艙里都是機器部件,沒有地方,我們三個只好坐在甲板上。總算是找了艘船,過河之後找個旅店,舒舒服服地洗個熱水澡,吃碗熱乎乎的蕎麥面,好好休息休息,剛才河邊蹲了兩個小時,可凍得著實不輕。

河水湍急,很快就行出很遠,我們想得正美呢,忽然船身一陣猛烈的震動,好像是在河中撞到了什么巨大的東西,我當時正在跟胖子商量吃什么好,這一震我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天上的雨不再是斜風細雨,只見陰雲翻滾,電閃雷鳴,那大雨瓢潑般傾瀉下來,船老大趕忙過去查看船頭,看究竟撞上了什么東西。

這河水正深之處應該不會有礁石,又是順流而下,竟然撞上如此巨大的物體,實屬異常。

船老大剛在船頭張了一眼,那船身緊接著又是一歪,眾人緊緊拉住船幫,唯恐順勢掉進河中。船體連續晃動,河水潑將進來,人人都喝了一嘴的黃泥湯子。

我在岸邊時喝了不少酒,這時候頭暈腦漲,被河水一潑,清醒了過來,趕緊把灌到嘴里的河水吐出來,說不出的惡心反胃,卻見船老大已經嚇得縮成了一團。他是開船的,被嚇成這樣,船怎么辦

我想把他拉起來,船老大說什么也不肯站起來,臉上盡是驚恐的神色,我問他:你怎么了河中有什么東西

體如篩糠的船老大指著船外:河神老爺顯聖了,怕是要收咱這條船啊。

大金牙暈船,早已吐得一塌糊塗,抱著船上的纜繩動彈不得。船好像被河中的什么事物擋住,河水雖然湍急,這船卻硬是開不出去。

在一陣陣劇烈的撞擊之下,這條船可能隨時會翻,得到船頭看看河里究竟有什么東西。我和胖子倆人此時酒意上涌,也覺不出害怕來,就是腳底下跟踩了棉花套似的,加上船體傾斜,邁了半天腿,一步也沒走出去。

這時船在大河中被水流一沖擊,船身打了個橫,胖子被甩到了甲板對面,身體撐在船舷上,這一下把胖子的酒意嚇醒了一半,剛轉頭向河中望去,那船體又是一震,把胖子甩了回來,好在是機械船,倘若是條木船,只這般撞得兩次便要散架了。

我緊緊拉住纜繩和大金牙,百忙之中問胖子,河里是什么東西,瞧清楚了沒有。

胖子大罵著說:操他奶奶,沒看太清楚,黑乎乎的跟卡車那么大,像是只大老鱉。

不管河里是什么鬼東西,再讓它撞幾下,船非翻了不可,我對胖子叫道:抄家伙,干他娘的

胖子喊道:你還沒醒酒呢哪有家伙可使啊

我確實有點喝蒙了,還一直想找沖鋒槍,被胖子一說才反應過來,這是在內地,什么武器都沒有。

天上大雨如注,身上都淋得濕透了,順手摸到了掛在腰上的折疊工兵鏟,便對胖子大叫:拿工兵鏟,管他是王八還是魚,剁狗日的

胖子不像我還沒醒過酒來,頭腦還算清醒,知道必須得采取點保護措施,抓住纜繩在我腰上纏了兩圈,我的酒勁兒也消了八成,趁著此時船身稍穩,兩步躥到被撞擊的左舷,探出腦袋往河里看。

這時天色已黑,又下著大雨,河中一片漆黑,借著烏雲中閃電的光亮,隱隱約約就瞧見混濁的河水中,有一個跟一座小山似的東西,一半露出水面,大部分都隱在河中,也瞧不出是個什么,只覺得像是個水里的動物,究竟是魚還是鱉之類的,分辨不清。

河中那個巨大的東西,正逆著水流,飛速朝我們的船身撞來,我緊緊扒住船上的纜繩,瞅那東西游近,便掄著工兵鏟切了下去,但是工兵鏟太短,根本打不到。

船身再一次被撞,把我從船上彈了出去,工兵鏟脫手而飛,落入河中,多虧胖子扯住繩子,我才沒和工兵鏟一起掉進河中。

這回我的酒全醒了,冒了一身冷汗,頭腦清醒了許多,船身晃動,我站立不住,撞到原本縮成一團的船老大身上,我趁機對船老大說:現在船身打橫,快想辦法讓船繞過去,要不你兒子也活不了。

船老大是個極迷信的人,硬說河里的那個東西是河神爺爺的真身,本打算閉眼等死,我一提他的兒子,船老大這才想起來,自己的兒子還在艙中,反正都是一死,為了兒子,就拼上這條命了,當下掙扎著爬起來,想沖回船艙掌舵。

船老大搖搖晃晃地剛站起身來,忽然指著河中大叫:不好,又過來了

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這下正趕上船上的射燈照著,瞧得真切,一只暗青色的東西在河中忽隱忽現,露出來的部分跟一輛解放卡車大小,正圍著船打轉,想要一下把船撞翻。

這時也來不及細看,我一推船老大,把他推進操舵室,門一開,剛好看見船艙內裝的機器零件中有一捆細鋼管。

當時也不知道哪來的那么大勁,招呼胖子一起抽了幾根鋼管出來,當作標槍使用,對著河中的那物,接二連三地投了出去。

黑暗之中,也不可能分辨命中率和殺傷效果如何,然而投出十幾根鋼管之後,再也尋不見那怪物的蹤跡了,想是被驅走了。

天上的雨又逐漸小了,一時風平浪靜,船上眾人死里逃生,一個個臉色刷白。大金牙用纜繩把自己纏在甲板上,被船身的起伏搖擺折騰得死去活來,幸好沒犯哮喘病,齜著那顆大金牙連呼菩薩保佑。

有些事不能認死理兒,得盡量往開處想,身上的衣服雖然都濕透了,幸好由於一直在下雨,我們早把錢和證件之類的東西都提前放在了防水旅行袋里。剛才的情況雖然緊急突然,但大金牙把旅行袋一直抓在手中,沒落到河里去,做生意的人就這一點好,舍命不舍財,天塌下來,也把錢包看得牢牢的。

我跟大金牙說,一會兒到了地方,趕緊找家旅店洗個熱水澡,要不然非生病不可。

船老大的兒子在船艙里撞破了頭,血流不止,必須趕緊送去醫院,前邊不遠便是古藍縣城,准備在那里靠岸。我抬頭一望,黑暗陰晦的遠處,果然有些零星的燈光,那里便是我們要去的古藍小縣城了。

然而就在船上的情況剛剛穩定下來,突然船體又被巨大的力量撞了一下,這回的力量比前幾次都大,又是突如其來,我們猝不及防,都摔在甲板上。

船身傾斜,胖子伸手拽住了纜繩,我和大金牙分別抱住了他的腰帶和大腿,胖子大叫:別別他媽拽我褲子

話未說完,船體又傾向另一邊,我還想去取船艙中的鋼管,奈何船身晃動得非常厲害,根本爬不起來,別說看清楚周圍的情況了,現在腦袋沒被撞破都已經是奇跡了。

船身在滾滾濁流中起起伏伏,甲板船艙中到處都是水,眾人的衣服都濕透了,一個個都成了落湯雞。

船老大為了把兒子送進醫院搶救,已經顧不得什么河神老爺還是龍王祖宗了,拼了命地把船開向古藍縣的碼頭。

黃河九曲十八彎,過了龍門之後,一個彎接著一個彎,這古藍附近是相對比較平穩的一個河灣,船一轉到河灣中,在河中追擊著我們不放的東西,便停止不前了。

前邊的幾處燈火越來越亮,船老大把船停泊在碼頭邊上,我們把腳踏在地上才驚魂稍定。胖子取出錢來,按先前談好的價錢,又多付了一些給船老大。船老大與碼頭上的工人相熟,找了幾個人幫忙,急匆匆地把他兒子送進縣城里的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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