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東軍主帥令:雁門關駐守人馬換防,山中道路狹窄通行擁堵,令守備將領楊崇勛,即刻從雁門撤離。」楊崇勛當眾大聲念了一遍,然後將軍令交給前面的幾個副將效驗。
城牆上下鴉雀無聲,良久後副將和軍中官吏才陸續說道,「軍令無誤。確是楊公親筆」
「軍中將士,以服從軍令為本職」楊崇勛道。
他這句話,不僅是說給眾將聽,似乎也在告誡自己。權衡之後,楊崇勛實在不敢擅做主張,不管怎樣,責任他擔不起,而且既然是楊業的意思,想來長兄楊業並不比他傻
雁門關,這座河東地區最重要的關隘,逐漸變成不設防的狀態,開始了易手的准備。
駐軍離關後,關內有一片比較平坦的開闊地,但是越過這片地方,便會進入山路,只能從山谷之間通行。楊崇勛謹慎安排了路線,留親兵精銳殿後,自己最後離開關隘。
及至下午,楊崇勛聞報大股人馬已遠離,這才准備棄關而走。
就在這時忽然有人喊道:「不好了關外有敵軍」
楊崇勛瞠目望去,果見大山之間一股蜿蜒的人馬若隱若現。遼軍竟然真來了關城上剩下的小股人馬頓時嘈雜一團,呼喊聲不絕於耳。
楊崇勛神復雜地望了一會兒,揮手道:「走」
一副繩子捆綁的簡陋梯子搭在了城牆上,幾個人先後爬上了雁門關。關外地形崎嶇,大軍很不好展開,但現在雁門關只是一座空城,無人防守的關隘要進來實在輕而易舉。
不久後,關門緩緩洞開,遼軍騎兵率先突入。長龍一樣的軍隊隨之大搖大擺地開拔入城。
主帥蕭咄里也率親兵入城,徑直到了這座雄關上。隨從的人有副將耶律虎兒,此人乃耶律斜軫的同父哥哥,還有楊袞、范忠義等人。
雁門關城頭,干燥的河東秋季讓一切景色仿佛都灰撲撲的,山谷間塵土彌漫,大股人馬涌動仿若一條看不見尾巴的長蛇。
楊袞一不,范忠義則翹迎風,躊躇滿志地望著雄壯的山勢。
沒一會兒便傳來范忠義唱的一陣頗有氣勢的高歌,「男兒事長征,少小幽燕客。賭勝馬蹄下,由來輕七尺」
遼軍完全控制了雁門關,前鋒即南下沿路越過雁門山脈。諸部陸續到達山脈南邊,前面的人馬先行扎營,後面的人馬仍然在路上。
遼軍沒有遇到任何抵抗,一切都出奇順利。蕭咄里下令諸部到達營地後先行聚攏,一面派人去代州聯絡楊業,一面准備次日便率軍去代州,協助楊業公然起兵
八月二十九日,這是一個不特殊但非常特別的日子。
郭紹熬過了昨天一天,今天早上一起來,覺得完全沒有必要再呆在滋德殿裝病了。他早上起來穿戴干凈整齊,吩咐侍從想出門。
陰歷八月小,二十九是本月最後一天,明天才大朝。郭紹也不視朝久了,今天也沒心思去金祥殿,他想了想決定去文華殿。
煎熬了整整一個月,到了最後關頭,郭紹覺得自己反而不慌了。反正到了今天,在東京的人無論做什么都來不及,都毫無作用
一隊人簇擁著御輦從後宮深處沿大道南下。郭紹在車上感覺到東京皇宮額外寧靜,宮中禁止養雞犬,人們平素小心翼翼說話都不敢大聲喧嘩,於是顯得非常沉寂。
濕潤的清晨,昨夜的薄霧還沒散去,朝陽已在東邊露出柔和的光芒。
一陣聲音傳來,孩子們帶著稚氣的誦讀聲,「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魚而取熊掌者也」
郭紹從車上走下來,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氣,舒展了一下身體,這陣子也調養得差不多了。頭還淺,完全不能梳成髻,用襆頭遮掩著尚好;他比以前瘦了很多,穿上干凈的圓領袍,郭紹的精神顯得很好。
「不要打攪左輔政和孩子們的功課。」郭紹溫和地對旁邊的宦官王忠交待道。
王忠捧著拂塵躬身道:「奴婢遵旨。」
郭紹回頭對一群人道:「散了罷,朕要在這里呆一陣子。」
他走上一段石階,便到了古朴宏偉又端庄的正殿。大廳十分寬敞,里面擺著很多張桌案、板凳,但是只有前面一張桌子邊才坐了人,讓文華殿顯得空盪盪的一般。
左攸抬頭向殿門口看來,郭紹當下便伸出手擺了擺。左攸見狀便繼續念道:「二者不可得兼,舍魚而取熊掌者也。」
三個孩兒一本正經地跟著背道:「二者不可得兼,舍魚而取熊掌者也」
郭紹便在後面的一條凳子上坐了下來,饒有興致地聽課。王忠站在後面,也笑眯眯地很有興趣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