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2 / 2)

回到六零年代 鄒粥粥 3624 字 2021-01-18

何淑敏眼神崇敬。

葉青點頭表示明白,後世唱歌唱得好是一等功,文章寫的好是二等功現在的功勞怎么立難道曾少剛真的上陣殺過敵不會吧電影里的戰斗英雄可不像他那個鬼德行

剛子渾身上下沒一塊好地方,至今身體里還留著六塊炮彈碎片徐友亮繼續說。

何淑敏神色悲切,臉上表情心痛。

葉青嘖嘖,過安檢時候咋辦以後出境旅游可是個麻煩說的跟真事似得,到底真的假的

徐友亮看著何淑敏,正色道:小何,你一直叫我徐大哥,我有話直說,你不會怪我吧

不會不會徐大哥你說,你的話我都聽何淑敏擺手又點頭。

徐友亮沉下臉,語氣嚴肅:不要對剛子產生不切實際的想法,你們不合適別說結婚,就是戀愛也不可以

葉青噎的一怔,不合適你介紹的這么熱鬧干嘛不合適結婚她明白,兩人的家庭差別太大,門不當戶不對,可是,戀愛也不行不試試怎么知道不行

何淑敏愣愣地望著徐友亮,神情呆滯。

葉青耐不住好奇問道:徐友亮,曾少剛爸媽想找什么樣的兒媳婦啊她爸是省長,是不是得和書記家做親家或者軍長的閨女她知道聯姻。

徐友亮搖頭:葉青,跟這些沒關系,齊書記的女兒嫁的是工人,縣長的兒子娶的也是工人,剛子的親大嫂,是郊區農民家的女兒,娘家一家子現在都還在種地。

不用門當戶對啊那不就是沒問題了嗎葉青費解。

何淑敏仿佛看到希望,眼神更加熱切。

徐友亮盯著何淑敏問道:小何,你母親什么家庭出身

葉青一愣,怎么又扯到這上面去了

何淑敏卻震驚抬頭:徐大哥我媽我們家和我大姨家早就不來往了

徐友亮搖頭:出身早就打上烙印不是你不來往就能洗掉。

等等葉青忙阻攔,家庭出身和個人成分那套東西她了解過,知道怎么回事。

徐友亮,你這么說就不對了,小何家庭出身就算有問題,聽你們的意思是她姥姥大姨那一輩的可是她個人成分沒問題啊子女的成分隨父親,小何父親是工人,她自己也是工人,還是你們縣委的工人呢

徐友亮搖頭:剛子是軍人

軍人怎么啦我們礦上也有軍屬,結婚審查就是走過場,沒事葉青反駁,當初那個羅連長和葉向紅結婚,李玉坤給她講過。

何淑敏眼神熱切的望向徐友亮。

徐友亮無奈,只得再解釋:部隊有部隊的規定,連級以下或許還能通融剛子是團長,堅決不行戀愛也不允許

葉青不明所以,何淑敏本人又不是什么壞分子,她母親也不是,又不是直系親屬,至於的么不讓結婚還勉強能理解,人家喜歡誰管得著么

這規定也也太苛刻了吧葉青發牢騷。

徐友亮冷聲:不理解也要執行

何淑敏怔怔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葉青看著她也挺無奈,不過話說回來,既然不能戀愛不能結婚,最好還是及時剎車,省的到頭來兩人都受傷。

小白花,既然部隊這么規定的你還是離他遠點吧萬一處出感情可就麻煩了到時候你舍不得他,他又舍不得部隊,這不是兩頭為難么要不你先問問他看他能不能退伍,他答應了你再

何淑敏倔強地搖了搖頭:曾大哥當上團長不易,我不會耽誤他前程的

葉青無語,不識好人心

徐友亮語氣溫和:小何,我知道你對剛子幫你家的事心懷感激,但是事情過去就過去,他幫就幫了,你也不必總念著他的情,以後離他遠點。你是個好姑娘,他這么大歲數還沒個對象,我怕他對你有什么不該有的想法

何淑敏沒有吭聲,低著頭沉默不語。

該說的我已經說了,你早點回家吧,路上注意安全徐友亮開門送客。

何淑敏魂不守舍的站起來,一步步走出去,屋門在她身後關上,里面透著燈光和隱約的說笑聲

那個女人一定在嘲笑她吧

晚上八點多了,何淑敏站在黑漆漆的縣委大院,抬頭仰望大門口的兩盞路燈,昏黃的燈光眯著眼睛看是那樣的五彩斑斕,像是肥皂泡一樣,一睜眼就破碎了

家庭出身是什么她知道,那是決定一個人高低貴賤的標志,一輩子都洗脫不掉

她大哥大姐小時候有過幾年好日子,常聽他們說起那時候去姥姥家串親戚,縣城的大姨夫請他們下館子,綾羅綢緞山珍海味。那時候的貧下中農還是佃戶,工人還簽包身契,他們卻是人上人

當初大哥搞對象時候只說了自家是工人出身,沒有提姥姥和大姨家的事,直到結婚後才被嫂子無意間知曉。

嫂子在家大吵大鬧,揚言要告他們和壞分子來往,還要拉著大哥和他們脫離關系,以後不管養老。爸媽又是賠罪又是道歉,承諾再也不和那邊來往,以後兩個弟弟都分出去另過,家里都讓大嫂說了算,這才把人穩住不再鬧騰。

沒消停多久,她和大姐就成了嫂子的眼中釘,她們兩人誰都沒工作,在家洗衣做飯干家務,嫂子說她們是吃閑飯的。又開始沒日沒夜的吵,大姐忍受不住,終於答應嫁人。

大姐長得漂亮,還會一手縫紉的好手藝,可惜家庭出身擺在那里,縣城知根知底的工人家庭沒人肯和她家結親,最後只得嫁給了郊區的農民。

自從大姐出嫁,家里洗衣服做飯的活兒都落到她一個人身上,整日累的直不起腰來,還要提心吊膽的等著嫂子給她張羅對象。

她原以為自己的命也就這樣了,和大姐似得嫁到農村,種地做飯帶孩子誰知道姑姑那邊卻有了消息,縣委食堂有個臨時工的名額,讓她去上班

每天洗菜擇菜,輪班在窗口賣菜,那段時間是她最高興的時候,雖然大冬天刺骨的冷水把手都凍裂了,但是她從沒像剛上班時那樣高興過。

每月十四塊五的工資一分不剩交到家里,嫂子的臉色和藹了,不再急著給她介紹對象。她媽偶爾也幫著分擔些家務,兩個弟弟開始叫她二姐

食堂的炒菜端到窗口前,姑父都要提前留出來一點,讓她也跟著一起吃。帶油的炒菜,玉米面餅子才吃了一個多月,十八歲的身體就抽了芽似得長開了,面色紅撲撲的

後勤的臨時工小伙子悄悄送她一塊手絹,說要和她處對象,印刷廠的學徒工在路上攔下她,要帶她去省城看電影

雖然臉紅心跳心里小鹿般亂撞,她卻都矜持拒絕了,她還年輕,十八歲正是姑娘最好的年紀,自己還有更好的選擇,她比大姐命好

在食堂窗口賣菜,來打菜的都是縣委干部,有年紀大的大干部,整天板著面孔不苟言笑。還有年輕的辦事員,說話風趣愛逗樂子,穿著漂白的襯衫和嶄新的中山裝,說說笑笑的結伴來食堂打飯,趴在窗口等菜時候總要逗她幾句

遇到年輕男同志開玩笑,她總低著頭不說話,心里卻甜滋滋的,知識分子就是不一樣,說話好聽,連開玩笑都斯斯文文,不像那些工人

縣里公安局也在食堂搭伙,來來往往那些穿制服的公安格外顯眼。他們面孔嚴肅,眼睛里偶爾露出的凶光嚇人周圍人誰也不敢和他們嬉笑,聽姑父說,他們是公安局審訊科的,審訊壞分子時候會打人,囑咐她千萬別去招惹,飯菜要給打的足足的

穿著同樣制服的還有個高個子年輕公安,和別人不一樣,他見到誰都笑眯眯的,說話也和氣,那些大干部都喜歡和他說笑。姑父說徐公安是坐辦公室處理文件的,做事講究脾氣好,是個斯文人。

留意了好久,那天她終於鼓足勇氣上前搭話,要幫他洗衣服。果然他一點架子都沒有,還問她叫什么名字在哪里上班,天天都見到,他居然從沒注意過她

被單搓洗的干干凈凈送過去,她又紅著臉提出幫他縫上,他沒拒絕,高興的請她進來,到底是男人,怎么不希望有個女人知冷知熱

和徐大哥越來越熟,有幾次中午在食堂碰到,問他屋里有沒有衣服要洗,徐大哥直接把鑰匙給她。

她知道黃干事和周干事看不起她,可是徐大哥不會,每次吃東西喝茶都要叫她過來一起坐下,對待她和她們一樣。那天晚上在一起打牌,徐大哥搬來馬扎讓她坐在他身前

她看見黃干事生氣的樣子,心里暗暗高興,大學生又能怎樣徐大哥說過,他希望下班有口熱乎飯吃,家里有人洗洗涮涮

和當家的女人一樣,她拿著鑰匙進進出出,到屋里洗衣打掃,拿著錢包去食堂幫他排隊買菜票,去供銷社買香煙別人問起來,她總是不好意思直接說是幫徐大哥買的,但是很快大家就都知道了。

食堂里洗菜的大嬸開始巴結她,每回都分給她容易洗的菜,姑父對她越來越好,提前盛出來的那些肉食也會經常分給她吃。

來打飯的年輕辦事員不敢輕易和她調笑了,連那些挑刺難纏的家庭婦女,到她的窗口打菜時也比以前客氣許多。

徐大哥人緣好,交往的朋友很多,沒想到連省長家的兒子他都認識。

曾大哥在部隊是團長,長得高大威猛,對人熱情又沒架子,被那個女人灌酒都沒發脾氣。

那天下午,那個女人嚷嚷著要吃烤全羊,曾大哥掏出錢請客,她頭一回看到這么多錢。

她大哥結婚時候給彩禮,爸媽在家里湊錢,拉了五十塊外債,零零碎碎才湊夠一百塊錢和三十幾斤糧票,沒想到曾大哥請一次吃飯就要花這么多

常聽她媽和大姐說起以前跟大姨一家在縣城下館子的事,她見過的館子就是縣里的國營飯店,包子面條雖說金貴,但也不是吃不起,有什么好值得她們一直念叨的

那天坐著自行車騎了很遠的路,她終於見識了啥是下館子,滿桌子的盤子碟子,雞鴨魚肉還有清香的果子酒,世上居然還有這么好吃的酒菜

暈暈乎乎一覺醒來,又要回家去了,夜不歸宿,她害怕被責罵卻又舍不得離開。食堂里冰涼涼的冷水,家里的黑面菜團子,破爛擁擠的屋子大姐常說她命好,她不該過那樣的日子

中午又留下吃飯,噴香的炒菜,雪白的饅頭,吃過午飯坐在小院子里聽徐大哥和曾大哥聊天,如果天天都是這樣該有多好

那個女人絮絮叨叨勸自己不要幫著徐大哥打掃,她算什么東西徐大哥都沒說話,她管得著么

徐大哥和曾大哥在省城的大百貨給她買了罩衫和線衣,這是她頭一次穿新衣服。她身上那件舊罩衫還是大姐剩下的,現在大姐已經出嫁好幾年了,她還一直穿著。

晚上又在省城飯店吃的包子,回到家都快九點了,家里甚至沒人問她昨晚為什么沒回來。第二天趁中午休息趕緊跑到村里,和大姐套好說詞,大姐拿著她給的三十斤軍用糧票高興的直誇她命好,說她遇到貴人。

從那後,曾大哥三天兩頭的過來,在縣委大院和他們一起吃飯打牌,每次徐大哥都讓她去食堂打小炒,讓她也留下一起吃飯。

姑父知道曾大哥是省長的兒子,見她來打菜都是高高興興的多加肉多放油。

她也跟著頓頓吃大米白面饅頭,還有炒肉,醬肉,整盆的雞蛋羹每次徐大哥和曾大哥都讓著她,好菜白面饃都勸她多吃。尤其曾大哥,看她的眼神明顯和以前不太一樣,她知道男人那種眼神是什么意思

那天,大弟弟被印刷廠的兒子打,她想都沒想直接跑來找徐大哥,結果他被那個女人攔住什么都沒做。

她很失望,以前她讓弟弟警告過廠長兒子,再敢動手打人就讓公安來抓他,可是徐大哥沒去

最後還是曾大哥站出來,拉著她直接跑到廠子,只是提了下省長的名字,高廠長立刻就答應讓大弟弟接班了

她爸媽從沒像那天那樣高興過,在家一個勁兒的誇她懂事有出息,嫂子看她的眼神都變了,哥哥對她也不再綳著臉,還說改天要當面謝謝徐大哥。

她含糊答應,心里卻清楚是曾大哥幫了她

今天姑姑的話提醒了她,徐大哥再好也是有對象的人,那個女人這么纏著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是個頭,曾大哥卻還沒有對象

大姐說過,想知道男人是不是真心喜歡你,就要看他肯不肯幫你做事情。

今晚她故意在他面前說家里房子擠,哥嫂是學徒工和臨時工,小弟弟要上初中,果然曾大哥急切的想幫她

還沒來得及高興,沒想到,徐大哥的一番話卻是當頭一棒

街上的路燈一盞盞熄滅,何淑敏站在大雜院門口看著黑漆漆的院門還在怔神。

她是工人的女兒,從小吃苦受累沒過過一天好日子,憑什么把她和地主分子牽扯到一起憑什么因為家庭出身她就矮人一頭她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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