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誰」聽到敲門聲，里面傳出了警惕的聲音。

「兩個過路的人，能不能在這借宿一宿，順便找個人」李輕水喊話。

他這聲音一出口，里面就立刻起了動靜，一陣雜亂的聲響後，從里面傳出了劉暢熟悉的叫聲：「李先生是吧，你們竟然真的出來了。」

喊話的是申明一，劉暢聽得出來，而他聲音剛出口沒幾秒鍾，教室的房門也就從里面被打開，現出了他的身形。

「劉暢，李先生，趕緊進來吧。」

「嗯，呵呵。運氣不錯，直接就找到這了。」李輕水說著走進屋里，燈光照射之下，看到了教室中的其他人。

這里除了申明一外，還有七八個學生模樣的人，一個個面黃肌瘦的睡在鋪著被褥的地面上，如同飢荒時代逃荒的難民。而看這些學生的狀態，就算是以劉暢閱歷都能猜得出來他們的來歷一群在這里上學的外地學子，紅霧的突然到來阻斷了他們回家的路。人生地不熟的在外地，只能這么聚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個的小團體相依為命。

「你怎么進來的」看了眼其他學生警惕的眼神，李輕水問向了申明一。

「沒怎么進來，他們還算好說話，我兜里還有點食物，給了他們，他們就讓我進來了。」申明一說著，和教室另一邊的學生拉開了距離，「當然，一開始他們戒心太重，我為了強行進來也起了些爭執，所以他們對我也不是十分的友好。不過沒關系，反正明早咱們就走了，以後難有見面的機會。不過，話說回來，您和劉暢能回來真是太好了，你們真有本事，竟然還真的把同伴給救了回來。」

申明一說完這么一大段話，又露出了他特有的憨厚笑容。

「嗯，只是他身上全是傷口，還有些蜘蛛的卵，有些難處理。」劉暢把胖子放在桌面上，轉頭問向了申明一，「小靜呢」

「在這。」後者指了指講台上躺著的小女孩，「人還好，呼吸平靜，只是還處在昏迷狀態。」

「沒事兒就好，現在主要先解決胖子的事情吧。」把胖子身體擺正之後，劉暢從他傷口里摳出了一些綠色蟲卵，粘糊的蟲卵在手里感覺十分不好，劉暢皺著眉頭捏著蟲卵看向了李輕水，「這么多蜘蛛卵，怎么清洗干凈啊」

第七十五章 謝謝

「我也沒什么好方法。」李輕水走到胖子跟前查看著他的傷口說道：「蜘蛛們是一點點在他身上產的卵，我們就只能最笨的方法一點點把它弄出來了。畢竟什么設備都沒有的話，就只能這么做。」

「可是這么多傷口，洗也不好洗，而且最關鍵的是，我們連洗傷口的酒精都沒有。」劉暢摸著胖子身上那成片的傷口說道：「這么多傷口，如果用水洗的話肯定感染，也不能用指甲去扣傷口內部，沒辦法了。」

「今天確實沒有辦法了，先把他身體表面的蜘蛛卵清理掉，其他的就只能等明天再說了。」李輕水說著話，就用手捏下了胖子身上的一片青綠色卵，丟在了地上。

「你們不要把昆蟲的卵扔這里，萬一孵化出來了，我們以後還怎么住」李輕水剛剛把卵丟在地上，學生那邊就發出了反對的聲音。

「放心吧，沒有合適的溫度和預備好的食物，這些蜘蛛無法孵化出來的。」李輕水沒有理會學生，自顧自地和劉暢繼續清理著胖子的傷口。

百多個傷口，小米大小的蛛卵，就算僅僅是清理傷口表面，也是一件很費功夫的事情。兩人清理的小心翼翼，既怕重新撕裂了胖子的傷口，又怕手上的細菌感染這些傷口，所以做起來很費時間。

兩人大約弄了兩個多小時，才算把胖子身上表層的蜘蛛卵清理干凈這還是在申明一和那個戰士幫忙的情況下才完成的。而做完了這一切之後，所有的四個人，都已經疲乏得有些睜不開眼睛了這一天，大家都太累了。

在這十多個小時內所有人經歷的太多太多了，從踏入叢林的那一刻開始，誰都沒有消停過。從一開始的菟絲子到最後的剛毛蜘蛛，每個人都跟死神擦肩而過無數次，每個人的精神都承受著巨大的壓力，每個人都趕了八十公里叢林路，每個人都疲乏得指頭肚都不想彈動一下了。

「嘿，我說兄弟，今天我們就只能做到這一步了，我實在是不行了。」清理完胖子的傷口，劉暢坐在地上依靠著課桌笑道：「我現在真是連眼皮子都撐不開了，就不跟你多廢話了，你還好吧」

「唔唔」桌子上的胖子發出了呢喃的聲音，吃力的點了點頭，雖然舌頭依然僵硬沒有語言能力，但比兩個小時前已經好很多了。

「還好就行。」劉暢咧了咧嘴。

「唔唔」胖子再次發出了呢喃，眼里也流出了渾濁的淚水。

「你說的什么。」李輕水上前看了看僵硬的胖子，「連口型都看不出來，你就別費勁兒了，有什么話，明兒再說。」

「嗯，明兒再說」劉暢說完這句話，人就徹底沒了動靜保持著原有的姿勢睡著了。

而李輕水在交代了其他兩人保持警戒心後也一屁股坐在地上徹底昏睡了開去。

兩人睡去後，緊接著就是那兩個軍人，巨量的體能消耗加上身上的傷勢以及一整天的精神壓力，讓他們到這個相對安逸的環境後，都有些撐不住了。

而四人睡去後，另一邊警戒著的學生們看到這幾個「危險分子」進入夢鄉，也都逐漸放松警惕躺在地上睡了開去。

時間也逐漸逼近了午夜。

這一覺劉暢睡得十分的昏沉，昏沉到甚至連一貫的警惕心都無法保持了夜里的時候，他其實朦朦朧朧聽到了些細小的動靜，但是那動靜沒有近他的身，他也沒有在意。而且他聽到聲音後，也確實想睜開眼睛看看怎么回事，但是巨量的疲乏感讓他如同被「鬼壓床」一樣努力抬了幾次眼皮都沒有睜開，隨即也就放棄了這無意義的掙扎，繼續進入了深度的睡眠狀態。

直到第二天天亮。

劉暢睜開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李輕水的背影，而第二眼看到的是倒在血泊中的胖子。

「胖子死了。」李輕水站在胖子的屍身前，轉頭看向了他，「我的錯，我沒有注意到他的心態變化。」

「怎么會死了呢」聽到李輕水的話，劉暢心里「咚」的一下猛然巨震，隨即站起了身來，「昨天不都沒什么事兒了嗎，怎么就死了呢」

「自殺的。」李輕水讓開了身子，讓劉暢看到了喉嚨被割開的胖子，以及胖子手中緊握的小刀。

「為什么自殺」劉暢看著胖子的屍體，腦子嗡嗡作響。

「自己看吧，他留了一封信。」李輕水拿起了一張染血的白紙，遞給了他。

紙是從課本中撕下來的，字跡是僵硬顫抖的，很明顯，胖子在寫這封信的時候，身上的肌肉還沒有完全恢復正常。把那皺巴巴的紙在手中撐平後，劉暢懷著復雜的心情低頭看向了信件。

「劉暢兄弟，李輕水老師，這封信是留給你們的，而你們看到這信的時候估計我也已經死了。有很多話想跟你們說，我文筆也不好，很多想表達的東西也寫不出來。所以，還是單純的謝謝你們吧。這個決定是我自己做的，你們不用替我感覺惋惜，因為其實一直以來，我都有離開大家的想法。畢竟在咱們幾個人的小團體中，我一直仿佛累贅一般的苟活著，被你們照顧著，關照著，不然我想我可能早就死掉了。我一直想走，但又害怕離開大家，就這么一路矛盾著。」

「其實我一直也想進化出點自己的能力出來，幫幫大家。可天不從人願，哪有那么多的好事兒能降臨到我們幾個頭上，所以，我胖子還依然是那個累贅。」

「真心感謝二位，不光是兩位對我的照顧，還有那冒著生命危險來救我的情誼。其實我在跌進蛛網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死亡的打算了，因為說句慚愧的話，如果我是你們的話，我還真得好好想想要不要回頭。所以，你們的這份情誼，我胖子一輩子不忘。所以，我就更不想拖累了大家。」

「我不想把自己說得多么崇高，我自殺的最大原因還是因為我真的很怕。你們背我出來時，我看到了那個被蜘蛛撕咬的女人的下場，我不想成為她那樣，那太痛苦了，我寧願一刀子干凈利落的死去，也不願意嘗試萬蟻噬心的痛苦。你們也不用替我感到惋惜，因為我的身體狀況我自己最清楚，你們救不活我的。那些小米一般大小的蟲卵其實已經徹底融入了我的血液了，那絲絲蠕動的感覺時刻告訴著我它們將要破繭而出。」

「我等不到天明了，事實上，我感覺我身體最深處，已經有幼蟲開始孵化了。」

「再次謝謝你們能給我這個機會讓我安詳的死去，而不是在黑暗的叢林深處當那些蜘蛛的食物。我這一輩子，能遇到兩位，真的已經沒有遺憾了，真心感謝。」

「對了，還有劉暢兄弟。」

「你還記得你曾經跟我開過的一句玩笑嗎說如果我死了，你就把我的手指也掛在胸口，現在你兌現承諾的時候來了，給我個機會，讓我做你一輩子的兄弟。陪在你身邊，連我那份也一起活下去」

書信寫到這里，那皺巴巴的紙不夠用了，劉暢在紙張的邊緣找到了最後一行擠進去的歪斜小字：

「哦，對了對了，還有小靜。如果小靜問起了我，你們千萬不要說我是自殺的，那樣說的話就好像我是個懦夫似的。她要問起，你們就說，我胖子，想媽媽了」

這是信件的最後一句話，落款就在這行字的旁邊「李時雨胖子於2014年9月14日臨終前」

讀完了這封信，劉暢默不作聲了很長時間，最後他走到胖子屍身前，最後看了眼這已經腐爛了的朋友，隨後掏出了刀子，一刀切下了他的食指。

「這個傻逼，竟然自殺了」切下手指，劉暢把它放進了兜里，眼眶微紅。

「他不想拖累我們。」李輕水雖然仍舊面無表情，但是眼神卻暗淡了起來。

「唉」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劉暢一手抱起小女孩，一手拎起了胖子的屍體，走出了這間教室的房門。

「既然不想死在蜘蛛堆里，那我就把他燒了，了了他最後的心願。」

劉暢的背影伴隨著聲音離去，李輕水沉默片刻後，也叫醒了依然在熟睡的兩個士兵。

「走吧，我們也該出發了」

「去哪」

「研究所」

第七十六章 生物基因科學研究園區

拎著胖子的屍體，劉暢走到了外面的街道上，在路邊一個廢棄的汽車里找到了個皮管子，插入汽車油箱引出汽油，澆灌在了千瘡百孔的胖子身上。

而等他做完這一切，李輕水也領著兩個士兵走了出來。

「唉，他還是死了嗎」申明一看著地上的屍體，微微嘆了一口氣，「節哀吧。」

「嗯。」最後看了胖子一眼，劉暢要過了李輕水的打火機，打著火苗之後，扔在了胖子身上。

熊熊火焰升騰而起，融化了他的身體，也燒焦了他身體里那些潛伏著的異類生命。

「走吧。」等到火焰燃燒完畢，李輕水看了眼那燒焦了的屍體，上前拍了拍劉暢的肩膀。「他死得並不痛苦。」

「嗯，這是唯一能讓人高興些的事情。」劉暢點頭，「接下來呢，我們去哪里」

「研究所。」李輕水看向了西北的方向，「我倒想看看，人類的科技，在這自然的世界里，究竟能發揮多大的作用。」

「研究所在哪里」劉暢轉頭看向了申明一。

「在鄭州原金水區花園路和廣電南路的交叉口方向，那里以前有一個叫徐寨的城中村，那個城中村在02年城市改建工程的時候被全部推平了，後來就原地起了一個大型研究基地。」申明一努力地回想著臨行前師長給他的研究所資料說道：「是個大型生物研究基地，似乎從02年底，很多大城市周邊都建了這種研究基地。國家似乎從02年各種紅霧事件後，就非常重視生物研究了，應該是提早就知道了不少紅霧的秘密。」

「只是沒想到紅霧會突然這么大規模的降臨吧。」李輕水看著紅色的天空嘆道：「走吧，讓我們去見識見識」

「好。」收起悲傷的情緒，劉暢摸了摸兜里胖子的手指骨，背著小女孩，跟著小隊，一起順著鄭州的大路，走向了城市的西北方。

這小隊伍一路行去，劉暢時刻關注著路邊各處的情況，果然看到了鄭州和開封很多不一樣的地方。

由於大規模人類生態圈的影響，這里的其他生物比之開封那里，萎靡了很多，地上的荒草已經沒有人高了，變異的怪物也鮮有碰到。一路行去，他甚至還看到了很多在街道兩旁尋找食物的人類，可見這里的存活者數量遠遠高於開封，而人也不用全部局限於軍隊的保護了。

「真是一個平靜的地方啊。」劉暢走在荒草叢生的街道上，不由的感慨道。

「是啊，這里之於開封，就好像開封之於野外叢林一般，安全祥和了許多。」李輕水也四處觀察著周圍的環境和人類，「只是不知道這些存活下來的人們，靠什么吃飯，如果只吃地上的這些植物的話，早晚都要出毛病。如果我是研究所那邊的人，提議研究方向的話，肯定要把食物這個議題提上第一位的。」

「呵，那你馬上就是研究所的人了。」劉暢轉頭。

「可惜新人過去，說了也不算。」李輕水皺眉，「而且我也不知道腦域異變者究竟數量幾何。」

「到地方就知道了。」劉暢接口道：「不過事先說的，我可不認為腦域異變者數量會有很多。如果全人類都像你這樣的話，那我真的就感覺這個末世不算什么了，人類科技會在一年之內翻上一百倍，人類生物圈也會在最短的時間內再次變得無可撼動」

劉暢說著話，遠遠地看到了一只人類大小的花貓向他走了過來，只不過那只貓遠遠地嗅到這群人的氣息後，就用最快的速度逃離了開去明顯感覺到了危險的味道。

「真是聰明的家伙，難道它也是腦域變異者」看到「小」貓的反應，劉暢不由的發出贊嘆。

「你說什么」沒看到這一幕的申明一問向了一旁「自言自語」的劉暢。

「沒什么。繼續趕路吧。」

「哦。」

幾個人經過了一晚上的休息，體力已經恢復了很多，趕路很快，一個多小時後，就穿過了大半個鄭州城，從東邊走到了北邊，達到了申明一之前所說的研究基地「生物基因科學研究園區」。

園區這幾個字是大門口匾額上掛著的，字字巨大，顯示出了大氣和磅礴。而在園區的周圍，也有大量的軍隊駐扎著，一個個軍人荷槍實彈的守衛著這個無論怎么看都顯得非常重要的地方。

站在園區門口，李輕水和劉暢看著申明一走到把手園區的士兵那交涉了很長時間，隨後那個士兵就進去通報了。不一會，從里面直接走出了一個師級軍人，遠遠的在申明一的帶領下就迎接向了李輕水兩人。

「這位就是李先生吧」師長走到劉暢兩人跟前，分辨了一下長相後，立刻就洋溢出了十五分的熱忱，「歡迎，歡迎啊」

「我剛才聽這位小戰士說，您是開封來的，腦域異變者」四十多歲的年輕師長說著話，上前主動握起李輕水的手。

「是的，首長，我是開封過來的。」李輕水也配合的跟師長握著手。

「哎呀，那長途跋涉可真是辛苦了，這一路上也是危險重重吧」師長說著，臉上做出了惋惜的表情，「可惜我們鄭州這邊也是和周邊城市斷了聯系，不然怎么說也應該增派部隊去接你的。」

「首長客氣了。」李輕水微笑點頭。

「客氣什么，咱以後都是一塊地方共事的人了，也算是戰友了，以後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地方，也盡管開口。正好我也是主管這一片的，是這五十二師的師長。其實說起來的話，前幾年我也是開封那邊955231部隊調過來的，我們也算半個老鄉了。呃，對了，忘了介紹了，我叫謝航，你直接叫我老謝就行。」謝師長一邊和李輕水熱情地說著套近乎的話，一邊招呼著劉暢等人一起進入了園區，「這是你的朋友吧，都進來吧，進來看看。這園區建成一年多了，還沒有多少人進來過呢。」

在謝師長的帶領下，劉暢跟著他進入了這個「科學園區」。而進入這里之後，他才發現這里格外的巨大。建築氣息倒沒他想象中的那種充滿了「超科技」感覺的感覺，就是普通的建築群落，當然，這只是表面現象，至於里面究竟什么樣，他也不得而知。

「這個科學園區可是國家耗資幾十個億建造的，都快趕得上當年建造奧運鳥巢的費用了。」謝師長一邊領著李輕水幾人參觀，一邊介紹著這科學園的來歷，「要說這集權國家也是有好處的，你看看，國家想做什么事情，資金調動的快得很，能以舉國之力做一件事情，是很有效率的。而且聽說這兩年國家對生物研究很是有突破，各大主要城市都建有這種科學園區，聽說北京那邊的更大」

「看來國家對末日的到來並不是全無准備啊。」李輕水說著話，被師長帶領進了一個會客大廳，隨後後者帶著微笑地說道：「李先生您先請坐，我去把陳博士叫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