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天窗(2 / 2)

我奇道:那厲鬼的尖笑聲又從何而來莫不是有鬼魂附在那件巫衣上了

胖子嘬著後槽牙對我小聲說道:你是沒離近了看,人皮頭套畫得白底紅唇,跟張死人臉也差不了太多。我現在想想還覺得腿肚子大筋發顫,若是再有什么鬼魂,此時又哪里還有命在這里與你述說那鬼笑聲我看八成是人皮頭套上有幾個窟窿,被那殿頂的小風一吹,那殿上又全是能發沉龍音的大棵楠木,所以咱們大概是聽差了,你就不用胡思亂想疑神疑鬼了。

我聽了胖子所講的經過與理由,一時不置可否,陷入了沉默,心中暗想:這胖廝一貫糊塗倒賬,說起話來也著三不著兩,雖然看著他將那巫衣燒毀,卻不能放心。那厲鬼的尖笑能讓人汗毛上長一層寒霜,新疆魔鬼城也有奇異風聲,卻絕無這般厲害。向毛主席保證,那衣服和人皮頭套絕沒那么簡單,現在我們身處絕險之地,萬事都需謹慎小心,還是再試他一試,才能安心,別再一個大意,釀成遺恨。

我擔心胖子中了邪,便准備用辟邪的東西在他身上試試驗,這時日光西斜,堪堪將落入西邊的大山之後,要動手也只在這一時三刻。

我將方案在腦中轉了三轉,便放下手中正在檢點的裝備,從天宮的琉璃頂上站起身來,假裝伸個懶腰,活動活動筋骨,就勢繞到胖子身後。

不料這一來顯得有些做作了,胖子倒未察覺正在大口啃著巧克力充飢,反倒是讓楊看我不太對勁。她立刻問我:老胡你又發什么瘋這不早不晚的,為什么要抻你的懶筋琉璃瓦很滑,你小心一些。

我對楊連使眼色,讓她先不要說話,心想:你平時也是鬼靈精的,怎么今日卻這般不開竅片刻之後,你恐怕就要見識我胡某人料事如神了,管教你佩服得五體投地。

楊雖然不明白我為什么對她擠眉弄眼,卻也見機極快,立刻便不再說話,低頭繼續更換狼眼手電筒的電池。

胖子卻塞了滿口的巧克力和牛肉干,扭過頭來看我,嗚里嗚嚕地問道:胡司令,是不是從木梁上掉下去的時候把腰扭了要我說咱也都是三十啷當歲的人了,比不得從前,凡事都得悠著點了,回去讓瞎子給你按摩一道。嘿,你還別說瞎子這手藝還真靈,上回我這肉都打擰兒了

我趕緊對胖子說:三十啷當歲就很老嗎你別忘了革命人永遠年輕啊。再說我根本不是閃了腰,而是在天宮的絕頂之上,居高臨下,飽覽了祖國的大好河山,心懷中激情澎湃,所以特意站起來,想吟詩一首留作紀念。

胖子笑噴了,將口中的食物都吐了出來:胡司令你可別拿我們糟改了,就你認識那倆半字兒還吟詩呢趕緊歇著吧你,留點精神頭兒,一會兒咱還得下到玄宮里摸明器呢。

我見胖子神態如常,心中也安了一些,不過既然已經站起來了,還是按事先盤算的方案行事,多上一道保險,終歸是有好處沒壞處。

於是一邊信口開河,一邊踩著琉璃瓦繞到胖子背後:王司令你不要用老眼光看待新問題,古代很多大詩人也都是目不識丁游手好閑之徒,不是照樣留下千古佳句嗎我承認我小時候是不如你愛學習,因為那時候我光忙著響應號召,天天關心國家大事去了,不過我對祖國大好河山的熱愛之情,可一點也不輸給你,我

我說著說著便已繞至胖子背後,口中依然不停說話,手中卻已從攜行袋里摸了一大把糯米。這些糯米還是去年置辦的,放得久了一些,米色有些發陳,不過糯米祛陰,過了期的糯米也照樣能用。

我立刻將著一大把糯米,像天女散花一般從胖子後邊狠狠撒落。胖子正坐著和我說話,不想突然有大量糯米從後潑至,嚇了一跳,忙扭頭問我:你吃多了撐的啊不是說吟詩嗎怎么又撒米又想捉鳥探那古墓地宮里的空氣質量是怎么著

楊也在一旁用奇異的目光看著我,我見糯米沒從胖子身上砸出什么厲鬼,只好解釋道:我本來是想出來了幾句高詞兒,也都是千古絕句,不過突然想起來小胖剛剛碰了那人皮頭套,便替他驅驅晦氣。不過按古老相傳的規矩,這事不能提前打招呼,必須在你不知道的情況下才起作用。去凈了這古舊的晦氣,日後你肯定是升官發財,大展宏圖。你看我為了你的前途,都把我那好幾句能流芳百世的絕句,給忘到九霄雲外去了,現在再想卻想不起來了,沒靈感了。

我胡編了一些理由,暫時將胖子與楊的疑問搪塞過去,也不知這么說他們能否接受。正當我繼續自圓其說之際,楊忽然指著天空對我們說:你們看那天空的雲,可有多奇怪。

胖子舉頭一望,也連連稱奇:胡司令,莫不是龍王爺亮翅兒了

只見山際那片仍有亮光的天空中,伸出一大條長長的厚重黑雲,宛如一條橫在空中的黑龍,又似乎是一條黑色天河懸於天際,逐漸與山這邊已陷入黑暗的天空連為一體,立時將谷中的天宮和水龍暈,籠上了一層陰影。

尋常在野外空氣清新之處,或是空氣稀薄的高山之上,如果空中雲少,夜晚都可以看到璀璨的銀河。不過與星空中的銀河相比,此刻籠罩在我們頭上的這條黑河卻顯得十分不祥,蕭煞陰郁。幽谷中的陵區本來就靜,此刻更是又黑又靜,好像我們此時已經置身於陰森黑暗的地下冥宮一般。

我對楊和胖子說:這種天象在古風水中有過記載,天漢間黑氣貫穿相連,此天兆謂之黑豬過天河;天星秘術中稱此為雨候犯境;而青竹地氣論中則說,黑豬渡河必主此地有古屍作祟,是以屍氣由陰沖陽,遮蔽星月。

胖子不解其意,問我道:照這么說不是什么好兆頭了,究竟是雨候還是屍氣對了,那雨候又是什么可是要擋咱們的財路

我對胖子說:雨候是指洪水暴漲。咱們前趕後錯,今夜就要動手倒那獻王墓,而又碰上這種百年不遇的罕見天象,不知這是否和獻王改動地脈格局有關。也許這里在最近一些年中,經常會出現這種異象,這場暴雨憋著下不出來,遲早要釀成大變,說不定過不多久,這蟲谷天宮就都要被大山洪吞了。咱們事不宜遲,現在立刻下潭。

說話間天已經變成了黑鍋底,伸手不見五指。三人連忙將登山頭盔上的射燈打開,這才有了些許光亮,將裝備器械稍做分配,仍將那些怕水的武器炸葯放在背囊中,從殿側垂著繩子降下,找准了棧道的石板,沿途盤旋而下。這一路漆黑無比,只好一步一蹭地走,遇到殘道,還要攀藤向下,三束光柱在這漫無邊際的黑暗中,顯得微不足道,只能勉強看清腳下,就連五六米開外的地形輪廓都難以辨認。

我們摸著黑,終於到了谷底棧道的盡頭,但是我估計此時也就是剛剛下午五點來鍾,漏斗上的圓形天空,已經和其余的景物一同溶入了黑暗之中。這黑豬渡河,來得好快。

突然想到今天是七月十九,這可大事不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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