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部分(1 / 2)

沖撞 曉春 未知 6276 字 2021-01-19

了逃避,你知道。」

「我早就料到誰都留不住你的,從你來找我的那天起我就清楚,你始終不屬於一個地方、一個人──發生那么多事情,你也不適合長留。」

我打斷他:「你別誤會我,我不是……」

他也打斷我:「我不會誤會你,也不想與你有什么誤會,我們之間應該不存在誤會了!我知道香港不足以留住你,只是這次,你不會再不跟我說一聲就走,這樣的結果已經讓我覺得──」

「耀揚,你需要我的承諾?」我按住他的肩,冷靜地看著他。

「我不需要。」他的聲音不大,但像是壓抑著什么。

我也固執起來:「你需要的,我也需要!」

他鄭重而嚴肅地看著我:「我還能給你什么?你還要什么?陳碩,我不想劃個圓把你圈起來,你要走,我不會不給你自由,可我不想你就此消失在我的視線外,明白嗎?」

「我只不過不想待在香港,並沒有說要退出你的生活從此消失。」

他沉著道:「如果那是你要的自由,我阻止不了你。」

我狠狠推開他:「你他媽的什么意思!我不是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嗎?我要離開香港,不是要離開你!」

「我相信你,陳碩。」他突然笑了,掌心重重拍我的胸口一下,「我一直相信你,你最好也記得你自己說過的話。」他轉身到另一邊去開車門:「其實在這兒的確也是麻煩不斷,否則我怎么會讓你一個人走。」

我拉他的車門也坐上去:「來法國給我做專職司機。」

「那要看我心情了。」

「愛來不來,不強求。」我笑,「我把巴黎西郊那房子買下來了。」

「我沒意見,你花錢,我卻又多個度假的地方。」他打方向盤漫不經心地說。

「去你的。」轉頭看著他,「下星期我就走。」

「嗯,我一會兒再去找你。」突然又玩笑似地說,「要不要我跟你隱居?」

「我們在一塊兒,再怎么隱也是白搭!」

「哪幫人在搗蛋呢?」他哼笑。¤自由¤自在¤整理¤

「呵,我的敵人不少,這你知道。」

他剎住車:「不是我的,是我們的,如果沒有我,你哪里來的敵人?」

「認識你之後,有時候我會突然不知道自己是誰。」

「男人和男人並無區別,只需要一些勇氣罷了。你無須知道自己愛男人愛女人,現在,你是我鄭耀揚的情人,其它並不重要。」

「你這自大狂,不送醫院症治一下是不行了。」我揉亂他的黑發。

「好,你送我去,我不會反抗。」

69

我想這一次離開宙風就真的不會再回來了,下次來香港,也不過只是一個觀光客,而不再是人群中拼殺的其中一人。

後一周,當我收拾辦公室的文件時,喬安娜走進來。跟我有些日子了,已能察覺一二,她面色鎮定地說:「看來我又要另覓其主。」

「相信我,你能應付得來。」

「但願吧。」她苦笑,「你為什么總是匆匆來又匆匆去?」

「你像在作詩。如果我能向你解釋清楚整件事,我也不會離開了。」

「可見人人都有難言之隱。」她的表情有些失落,「人人都愛你,人人都留不住你。」

「你也愛我?不不,你不愛我,即使你開玩笑似地說過。」

她噗一聲笑出來:「原來你還記得,呵呵,我是不敢,不是不想。」說著便往外走,突然又回頭說:「董事長離婚了,昨天。」

「怎么,消息傳得這么快?」

「不。只是我一向比較靈通。」她遺憾地搖搖頭,「可靠的感情還剩多少,現實往往叫人感到絕望。」

「你這年紀不適合說這話,起碼再過二十年才有資格。」

她點頭微笑:「多謝忠告。」

與鄭耀揚已有一種默契,在這樣復雜的外部環境下長期混戰,總有一天會出更大的亂子,我這么做最主要也是讓他不要太為難,他為我作的讓步已經夠多,我也希望用一種新的方式來開始我與他的關系。他是了解我的,所以並無異議,即使前方充滿不確定,但終究有東西在維系著,這東西足以讓雙方產生堅定的信念。

那天晚上我去了風運酒廊,一杯「冰魄」下肚略覺舒爽。波地看見我,有些驚訝,於是走上來靠在吧台邊與我攀談:「聽說你又要離開宙風?」

「我的來去有這么多人關注嗎?」

「絕對比你想象的要多。」

他這話挺耐人尋味,我笑答:「或許吧,大概也沒多少人想我留在宙風。從一開始,我就是個來砸場的。」

「陳碩,別人說你拽,我一直沒覺得,現在知道了,你是天生這副德性。」

「多謝誇獎。說我太直接也好太狂妄也好,都不重要。只是如今有一些人恨極我,讓我在這兒沒法停下。」

波地神經質地笑起來:「老大拼了命罩著你,怕什么?」

「什么意思?」我看著他的側臉。

「你以為我看不懂?」

我輕挑眉:「看懂了又怎樣?你覺得我和鄭耀揚罪無可恕?」

「不不。但不可否認,你們兩個都是危險人物。」

「呵。」我嘆笑,「那今天這酒廊的安全是不保了,我約了鄭耀揚來。」

「老弟,手下留情。」他笑著向阿明嚷,「再來三杯,我請。」

「我還需要保持清醒。」對波地笑道,又朝對面揚一揚手,他來了。

鄭耀揚的神情有些倦怠,頹然的樣子看來挺特別的:「威士忌。」

「你怎么了?」我轉身看著他。

「被一幫馬來西亞人給轟的,原先的價就是談不下來,打了三小時口水戰。」

「沒想到你這么會說。」我淡笑著把酒推到他面前,「解解渴。銀盾的貨順利出去了嗎?」

他點一下頭:「中途倒沒出什么紕漏,估計明天可以到越南。」馮鵬飛倒也是個公私分明的人。

波地親自在吧台後給我調了一杯酒:「陳碩,特制『血瑪』,嘗嘗。」

「別給他喝多,一會兒還要開車。」鄭耀揚這時居然搶過酒護起短來。

我不得不笑起來:「你搞什么鬼?」

他趁勢向我靠過來,把嘴唇放到我耳邊:「明天下午就要走了,今晚,你怎么陪我?」

我不知道波地有沒有聽到他的話,但我是一句不漏地聽到了,臉刷一下紅了,這種經歷真是太久不遇,很有點尷尬。

看我避開臉裝正經,他笑了:「我有說錯什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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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頭看波地,他正東奔西竄,裝作沒看這邊。於是我講了句:「過會兒去我那兒。」

「呃?」

「有必要重復一次嗎?」

他的表情挺玩味:「今天的太陽方向對嗎?我想想,有幾天沒回麗月宮了──」

我說:「五天。」

「下個月,我來法國待一段時間。」

「宙風的兄弟不會有意見?」

「他們是最怕我一直盯在後頭嚴陣以待,說實話,我已經幾年沒有過假期了。」

「這次是為我還是為自己?」

「都有。」他伸手觸摸我後頸上的尾發,被我笑著揚手擋開。

「到法國,我們比一場。」

「比什么?」

「游泳。」

他篤定地指指我:「那你輸定了。」

我探過去握住他的手:「不,是你輸。」

鄭耀揚一愣,隨即淡笑著飲下那杯「血瑪」。

70

每個細胞張狂地索取著那些看不見卻能清晰感知的激熱,深沉壓抑的呻吟,近似發泄的探索,濕熱的溫存、瘋狂的交纏、飢渴的唇舌交戰……不知是他誘惑了我,還是我誘惑了他,汗水浸染彼此強魄的r體,當他沖進來時,那種疼痛與快感交織的刺激,幾乎立即令我沉淪欲海──他的發、我的手指,他的吻,我的胸口,他的眼神,我腰間的愛撫,爆發時的嘶吼……

前一夜的激情還殘留在我的身體里、記憶里。但此刻我已踏上法國的土地,不再是驅逐和留落,心中郁氣消散。曾經親歷過的那些灰色事件,如今若可以一一淡卻,又未嘗不是好事。

但一個人真想要漂白,並不是那么容易的,所以我選擇在這一處與世無爭之地安身。也許我的個性真的不適合長期窩在這一小方凈土,但對目前來說,還是可取的。我對「寧靜」一詞的新鮮感也許是一年或是三年,誰知道呢,我只想稍作一些調適,使所有與我交惡的人暫時忽略我,因為我也想暫時忽略他們,彼此這么虎視眈眈地盯著,也太無轉圜之地,難免心生厭倦。

我不知道鄭耀揚如何看待我的這次「隱世」,我想他也不過是憑著我們之間的那份特殊的默契,才放任我的行動。我們不要對方的自由,各自還是各自的樣子,只是有些東西變了,變得令人牽掛和壓抑,也許更好,也許變壞,但對自我確認的恐懼遠遠大過對未來的恐懼,如果再遇更多的沖擊和打壓,也許我們面對的方式又會不同,有些事情一旦變質,就很難再修正,所以從一開始我們還維持著起碼的尺度,但到最後還是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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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對鄭耀揚產生不應有的欲望之後,大部分事情都脫軌,連著他也在自己的天平上失衡。在過危險期後,換來的這種平靜並非壞事,但沒有人可以真正宣布了解自己,我們對彼此的那種毫無道理的信服其實可以在一瞬間毀了對方,但我們還是踏出了這重要的一步。

在周圍小鎮閑散地逛了一個禮拜,回西郊別墅後,有熟識的當地人前來詢問我的意向,這次,我婉拒重返教會學校任教的事。不過游泳館仍是我的去處,那一天,正從跳板入水,就被一個激動的喊叫拉出水面:「本!你回來啦!我是明超我是明超──」

嘖嘖,虎頭虎腦的庄明超。

我向他游過去,他興致勃勃地盯著我繼續嚷:「新來的教練待我們很壞,你什么時候回來的?」其實那教練就在不遠處盯梢,真是個傻小子。

我打趣他:「還不會游?那可真夠笨的。」

「我!我現在除了跳水,其它都會啦。」

我當回教唆犯:「那好,現在就下水來比試一下。」

他連連搖著顆大頭:「今天不行,媽媽快來接我了。」還是一個小p孩呢。

今天再見到章慧,境況與心態已是大不同。我爬上岸,拉下泳帽,沖她笑笑,她驚訝過後就給了我一個燦爛的笑容:「好久不見,終於回來了。」

「並不久。」我淡笑著走過去,一把將明超夾在右手臂下,他咯咯笑鬧。

「今天晚上來我家。」她還是那么坦率,「我妹留這兒讀大學了,她也記掛著你呢。」

我只好說:「呵,對,我還欠她一場球。」

「不只欠一場球吧?」章慧朝我眨眨眼。

我嘆笑:「我和她沒什么。」

「如果喜歡她就出擊,不喜歡她就不要給她幻想。」作為一名姐姐,章慧如是說,她的直接總是讓我覺得吃驚,她輕拍了下我的肩膀,然後走在前頭。

晚上,我帶著水果和酒上了庄氏夫婦家,這又成了我回法國拜訪的第一家。章佳迎上來,表情自然中帶著些靦腆,用法語問候我:「陳碩!別來無恙?」

我用英語回答她:「不賴,你呢?混得如何?」

她用中文:「整天打仗似的,課業還是跟不上。」

我靜靜地看著她,她也正抬頭認真地望著我:「那兒解決了嗎?」

「哪兒?解決什么?」¤自由¤自在¤整理¤

「你跟我裝傻啊?這么急著趕回去,不是為了所愛嗎?」她的臉因緊張而有些發紅,這樣初級的試探並無惡意。

我想起了章慧剛才的那些話,於是答:「當然是重歸於好了。」

她的表情僵了僵,畢竟年紀太輕,有些情緒還是掩藏不住:「那要恭喜你了。她漂亮嗎?」女人永恆的問題。

「佳佳!怎么還在這兒拖著陳碩扯呀?」章慧及時出現,把我拉進客廳,「小妹見到你太激動。」

「我哪有?!」章佳有些急了。

「還不承認,行啦行啦,來坐下吧,明超跟個小皮猴似的,一個轉身就把我特制的羅宋湯給弄了個翻。」我想她是故意扯開話題的。

入座後,我的手機響起來,對在場的人道聲歉轉身接起來,那邊說:「怎么三天兩頭都找不著你?我後天就到你那兒。」

「這么快?」

「不想見到我說一句,我去住旅館。」

我低笑:「快滾過來吧你,食物自備,我不開伙的。」

71

笑著按掉電話,一回頭,才發現大家的眼睛都停在我身上。

「有朋友要來?」章慧首先發問。這回他們沒扯到「女朋友」身上,因為我用了「滾過來吧」一詞。

「嗯,後天上午到。」

「他是網球好手嗎?」章佳也c上來。

我認真地看著她說:「不應該說網球好手,應該說是運動好手。」

小姑娘有些興奮了:「太棒啦,我就猜到你的朋友會與眾不同。」

「這結論下得可太倉促了。」我打趣她。

章慧也笑道:「佳佳是哪里都不忘兜運動搭子。」

「後天我們球場見行嗎?」樣子已經是迫不及待。

章慧笑說:「佳佳,你要和一個長途跋涉、一身風塵仆仆的對手打球,會不會顯得太趁人之危?」

「姐?!你太不給我面子了。」

明超似懂非懂地大笑起來,氣氛完全失控,只剩下滿屋的笑鬧聲。

我在這其中顯得有些靜默,一直在想,如果我和鄭耀揚過這類家居生活會是什么光景,老實說,我沒有想過。一開始我們就是明爭暗斗,後來既沒有上演化敵為友的戲碼,也沒有同歸於盡,我們只是──只是走到一起,有點矛盾,有點奇特,又自覺是那樣理所當然,即使有些事情錯了,或者本不該如此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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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天?後天。他真的丟開這些那些來這兒了,這意味著什么?意味著我們的關系從此牢不可破更進一步,因為見到彼此、感知彼此已經成為一種習慣?也許我早該承認,從此,鄭耀揚在我生命中已經別有意義,不能說誰為誰做出犧牲更多,而是我們都甘願在對方的生活中扮演一個配角,原來是因為太清楚自己不是一個穩定的人,現在是因為太清楚害怕對方的突然消失和退避,那種混合著不安的深厚契合度使我們都顯得有些神經質。

本來,我們倆都不是那種會特別在乎別人,或者確切地說,不是那種會在乎自己的人,而如今,我們從不同程度上有所改變,可以講是變得更堅韌了,但也可以講是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懦弱。但我們誰都不想深究下去,只管往下走,這就是我們的相處之道。

那天上午,我正准備去機場接人,就聽見外面汽車喇叭聲大作,開頭沒在意,結果有人上來按門鈴。我走出去一看,居然是章氏姐妹,姐姐開著她丈夫的大型吉普,這大清早的就浩浩盪盪拉著妹妹來我這兒搗亂。

章佳笑道:「你的表情怎么不驚訝?」

「我接待不速之客的經驗太多,早已麻木。」

「要命。」她拍腦門,也是個不做作的女孩,「來來來,我們送你去接人。我等不及要見那運動高手。」

「我瞎吹的,你也信?」

「少廢話,上車!」拉著我往外面去。

章慧下車來給我拉車門,章佳大笑:「我姐夫可從來沒有過這待遇。」

「你姐夫要有陳碩一半英俊,別說開車門,要我侍候他洗腳都行。」姐妹倆爽朗地逗趣,笑成一團。開朗的女人,很難讓人不快。

一路上他們都想事先打探一下我那突然來訪的「朋友」,大概是想象不出我這孤僻慣了的怪人也會有朋友。

在約好的機場出口處等人,我們來早了,半小時後也沒見人,直到章慧的一聲輕咳:「喂喂,快看,東方帥哥!噢我的天,簡直是我大學時期的夢中情人。」

我眯著看過去,正是鄭耀揚,挺拔的身型、優雅的舉止、危險的氣質,在人群中很醒目。他此刻正帶著隱密的笑意慢慢向我們走來,章慧忍不住激動地向他揮起手,他拉開車門笑了笑,一手將黑色prada行李袋丟進寬敞的後車座。

「這就是你要等的朋友?」女人們有些不置信。

「鄭耀揚。」他自我介紹。章慧自動下車轉到後面,我上駕駛座,他坐上副座。

「一看你就是運動健將,陳碩的朋友果然精彩。」章慧非常高興,「佳佳!怎么不說話?難得見到這樣漂亮的人物,傻啦?」

「姐,你要是再污蔑我,我可跟你急──」小女孩出聲抗義。

「哪兒找來這么一對活寶?」鄭耀揚看著我輕問,當然只有我一個人聽見了。

一個急轉彎我答:「有比這更頭痛的,來了就知道。」

「嘿,我是章佳!」已經忍不住撲上來,「明天有空嗎?去打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