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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韋開嫻是一個永遠都無法博取女人好感的女人。就像傅劍玲沒事喜歡看看書,散散步,薛澀琪則喜歡購物,買些金銀首飾奢侈品,而韋開嫻喜歡干的事情就是談 戀愛,而戀愛的美好之處就在於別人永遠都看到你被人愛著,即使你被不道德愛著。或許那樣更刺激,或許沖破了道德底線的愛,才是有形之愛。這一定是深植在韋 開嫻靈魂深處的一顆種子,一個信仰,或者一句惡毒的暗語,用來報復她一生都擺脫不了的軟弱。

傅劍玲陪著韋開嫻和洪明亮,只怕他們之間擦出火花,令到所有人尷尬。同時又十分掛念還在外面的杜小言,便漸漸生出幾分懊悔來,為什么當時不給他鑰匙,明知他那么倔強,或許都沒聽她的話,還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胡玩胡鬧著。

她一邊琢磨著是不是能給杜小言買個手機,這樣她以後隨時可以找到他,畢竟他轉學的這段時間,大抵只能住在她家,總歸是由她來照顧的,若是小言爭口氣進 了校隊,也許就能住在學校宿舍里了。她在腦子里使勁評估著這些瑣碎的事情,明明是一個獨來獨往的女人,驀然開始為孩子操心起來。她還很擔心,這年紀的小孩 是最難引導的。

好像韋宗澤在他這個年紀,叛逆得似一陣狂風,對誰都很厭倦,唯獨相信自己是漫漫長路上的一顆松,立定不變的。

韋宗澤曾偷偷去國畫班看傅劍玲,看到老師在教她們畫金魚,小孩子畢竟不太能理解國畫的那番寫意,課程便上得緩慢了些,韋宗澤就一直在門口徘徊著。不久 有大班的學生經過,問他來干什么,他說沒什么,人家便嘲笑他偷看女生。韋宗澤那會兒特別容易發脾氣,立刻頂回去幾句。大班的人見他是個低年級的,個子又 小,就使勁嚇唬他,問他是幾年級幾班的,叫什么名字。韋宗澤偏還賭氣地一五一十回答人家。現在想來,那個學長不是什么大壞蛋,只是很頑皮,想要捉弄捉弄 他,偶爾經過他們班,看到韋宗澤便大聲嚷嚷,看看看,就是那個鳥人,有事沒事在國畫班偷看女生的。那會兒小孩子對這種事都很容易感到羞恥,又是讓他在初戀 的面前丟臉,韋宗澤便十分記恨對方。到高中換了學校以後,那個學長曾經有事相求,韋宗澤是讓他跪下來道歉的。在傅劍玲的印象中,韋宗澤絕輕易不原諒人。

她只希望杜小言不會也變成這樣。

在燈紅酒綠的地方,韋開嫻跟洪明亮後來倒相談甚歡。似乎只有她跟洪明亮才是一國的,而傅劍玲跟薛澀琪是另一國,這兩國雖然友好,但是歷史本源大不相 同。那兩人熟識以後,甚至互相講了起婚姻經,講起結婚的目的和為什么離婚,理由都是傅劍玲和薛澀琪十分不愛聽的,比如結婚是因為利益需要,當然也不無感 情,離婚則是因為日子過不下去。

洪明亮和韋開嫻顯然也不覺得肉體上的背叛等同背叛婚姻,但是婚姻的失敗,一定是因為忍受不下去。洪明亮有一個孩子,這讓傅劍玲難以想象他是如何用這副風流模樣來扮演父親角色的。

夜晚,韋開嫻的司機過來接她,她便向洪明亮握了握手,邀請他日後參加自己的婚禮。洪明亮笑著接受了,回頭再送薛澀琪和傅劍玲回家。

車上洪明亮哼著小調,好不愜意,薛澀琪便問他:怎么樣啊敢情你沒勾搭上人家,人家喜滋滋要你去參加婚禮送金子呢

洪明亮還是笑:那也挺好,本來韋家跟葉家的婚事,想參加的人還不少。這次蘇兆陽不也准備了大禮老洪我略表心意又有何不可。

薛澀琪悶哼,有些不快,復再問他:你不是會看相嗎怎么樣啊她得嫁過幾個男人才算完換來傅劍玲一肘,別亂說。薛澀琪說:怕什么,這種事八卦起來最快了,肯定不只我一個人這么說。

洪明亮腦海里便想起韋開嫻那張美輪美奐的臉,眼眸中盪漾著的盡是淺薄欲望,無非男歡女愛,但是他覺得,不是這樣的女人,還真不見得能給韋家帶來什么,韋家向來不許女人出頭。反之她越是這樣孤擲溫柔,她就越能從根莖里汲取汁液存活下去。

洪明亮覺得韋開嫻在某方面跟自己一樣,輕易愛,等於誰也不愛。這是那些年紀輕輕的女孩,怎樣都不懂的事情。

傅劍玲趕回家,首先去門房看看杜小言在不在,門房的人說一直沒見孩子回來。傅劍玲著急,便始終開著房門,坐在客廳里等,等到十二點多鍾杜小言才疲倦地 回來。傅劍玲沉聲問他:你去哪了不知道我會擔心嗎杜小言卻撇撇嘴:你又不是我親姐姐。遂把整個人倒在沙發上,傅劍玲又問:你書包呢杜小 言不理。

傅劍玲拿他沒辦法,即使她想敞開心扉跟他好好談談,只要能幫到他,可惜他什么也聽不進去。他也知道傅劍玲不會賭氣了就把他趕出去,因為他是杜雅的弟弟。杜小言對她還是存有某種敬仰之心的,只是礙於父母的惡意灌輸,和他自己也理不清的逆反欲,他便總要跟她對著干才行。

姐姐,本該是那個少年離世的人的名字,而非眼前這個心事重重的人。杜小言心想,可也許姐姐沒死,長大以後就是像傅劍玲這樣的女人。

傅劍玲給他倒了一杯水,也坐到沙發上去,杜小言坐起來喝水暖胃,忽聽到傅劍玲說:我的書你還沒還呢。杜小言一愣,想起之前就拿走的如今早已不知去 向的黑暗昭昭,只傻傻搖頭。傅劍玲嘆氣道:你看了還是搖頭。那就好,那書不是給你看的。傅劍玲撫了一下他的頭:那不適合你。杜小言想來 卻問:那書里面講了什么傅劍玲說:講了一片黑。就像黑是一種命運,越被發現,就越變得黑。杜小言聽得一頭霧水,說:算了,反正我就是什么書也 看不進去的。書不適合我,也沒什么適合我。

傅劍玲發覺此時的氣氛不錯,便趁機鼓勵起他來:你的運動能力那么好,踢球又很棒,要是能選進校隊就好了。其實這也是杜小言唯一的樂趣。

如果我到學校住宿,就不用在這住了。杜小言卻起身,逃避與她的交談,預備回到自己的房間,你都有男朋友了,遲早會嫌我麻煩的。他說:你畢竟不是我的親姐姐。

傅劍玲極少會因為他說出這樣的話而感到生氣,從心理上來看,杜小言越是反復重申親姐姐這個話題,越表示他很在意這一點。他一邊依賴著傅劍玲,一邊又害 怕這種依賴隨時都會結束。然而傅劍玲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一天,她真的會因為管得太多了,過得太累了,而斷絕這段一廂情願的姐弟關系,又或者,會因為斷 絕了這段關系而磨損杜雅在她心目中的分量。那本是,一往無前的青春的分量。

韋宗澤自上一次見面,就不再讓葛離刻意安排空閑時間好去找傅劍玲。說真的,他有些擔心她的現在的生活狀態,她攬在心頭的事太多了。按照葛離的報備,她 應該一直沒有跟父母和解,始終住在青年路他們以前買下來的房子里。她的事業雖然在上升狀態,但是以她的性格卻未必合適,加之中盛即將發生兩極分裂的競爭態 勢。壓力這么大,她還收留杜小言,幫他安排學校,日後她的煩惱只會有增無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