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2 / 2)

傅劍玲脫了高跟鞋,扔下手里的包,徑直走到自己的房間換上舒服的家居服,一邊換衣服一邊回她道:你說呢天大地大,你干嘛關掉手機跑來我家

薛澀琪緘默一刻,終於裝作吊兒郎當的樣子靠在傅劍玲的房門邊回道:告訴你一件事,其實我跟蘇兆陽在一起過。去北京之前就開始了,現在回來了,也結束了。

於是換好衣服的傅劍玲走出來,看也沒看薛澀琪一眼,徑自打開冰箱,半蹲下來找她那兩瓶喝剩的調味朗姆,仿佛背台詞似地回道:啊,原來你跟蘇兆陽在一 起啊,他是個有婦之夫,你怎么能這樣呢而且這么大的事,你竟然一點也不告訴我,我被你瞞得好辛苦。說著拿出酒,我干脆借酒澆愁好了

一轉身,看到眼淚爬滿面容,卻依然倔強地露出笑意的薛澀琪,你這個臭蛋,明明一直都知道,裝也給我裝得賣力點吧我正傷心呢。

傅劍玲默默把酒放在茶桌上,轉身又把家里所有的窗簾都拉上了,然後關掉燈,在一片漆黑的視野里,對薛澀琪道:現在你可以盡情哭了,不會有人看見

然後黑暗中,從無法辨別的方向,傳出薛澀琪傾盡不甘的哭聲。

我們身處自己制造出來的黑暗,並對這黑暗迷戀不已。但有一團小而不滅的燈火,在這片黑色的世界里傳遞訊息,來自真摯之心,詢問謬誤之心,反反復復,不斷深入。

其實讓薛澀琪感到痛苦的並不是蘇兆陽氣急動手這件事,就像蘇兆陽生氣的也不只是薛澀琪當了一回壞心眼的媒人這么簡單,而是勾連在他們兩個人之間攻備角 色的轉換。蘇兆陽一天不結婚,薛澀琪一天都不會按耐下去,就像一個不定時的炸彈,隨時可能爆炸。而薛澀琪越是在這件事上窮追猛打,蘇兆陽越發覺得婚姻將會 是激情的永久墳墓。事實上,這樣的惡性循環早已使他們之間開始有倦厭的情緒了。

好一會兒,房間突然又亮起來。傅劍玲坐在沙發上看向薛澀琪,她的手還放在燈的開關上,傅劍玲問:哭完了薛澀琪到她身邊坐下,哭完了,口也渴了。

兩人坐在那喝酒,你家就這么點酒嗎薛澀琪說:都不夠喝的。

傅劍玲道:廚房里還有半瓶白雲邊,我拿來炒菜的。

唔,我其實打算戒酒來著。

你騙誰呢

真的,我本來想結婚了要個小孩的,所以提前戒酒。

薛澀琪把頭靠在傅劍玲肩上,好,不說這個話題了,免得你答不上話來。她四處看了看,問道:剛才我就想說了,今天怎么沒看見杜小言傅劍玲皺眉 道:他又沒去上課,我中午被他班主任叫去談了好久。然後呢他人就跑了嗯。你給他鑰匙了給了。手機也買了買了。但結 果你還是沒搞定他

薛澀琪一聲嘆息,懶得再說她,伸伸懶腰便要去洗澡:我今晚睡哪

隨便。傅劍玲道:明天你去上班嗎

薛澀琪想了想,回道:去啊。感情是感情,工作是工作嘛。

你要分得清就好了。

薛澀琪說到做到,第二天,她們一起去上班,晨會時薛澀琪坐在蘇兆陽旁邊,也沒有很情緒化。傅劍玲看蘇兆陽有意無意把目光從她臉上掃過,倒覺得非常有趣。

不久話題就轉移到了傅劍玲身上,原來她和董蓮最近做的兩筆單子都很得客戶歡心。

看來你們磨合得不錯。蘇兆陽著重對傅劍玲道:你比我想象中要沉穩多了。言下之意是表揚傅劍玲沒有堅持用她自己那些個人風格太強,而未必符合客戶需求度的設計。當然這還得益於董蓮豐富的經驗,成功把傅劍玲的設計改成暴發戶喜歡的類型。

接下來說到魏如海的酒樓,果然也通過董蓮和曹品的修改意見,把傅劍玲的原案做了大幅修改,當然蘇兆陽也知道傅劍玲會不高興,於是令她如願以償全權負責美國人那個私人藝術館的單子。傅劍玲高興不已,還真將董蓮這幫人對她的干涉和算計全都拋諸腦外。

會後,董蓮尋機跑到傅劍玲的辦公室,問傅劍玲對他選擇魏如海酒樓的個案去參加今年的 10室內裝潢設計比賽有何意見,傅劍玲正埋頭看那外國人的資料,莫名其妙抬頭反問道:你問我意見干嘛董蓮笑道:因為這酒樓的原始設計是你嘛。傅 劍玲馬上回想到晨會討論時被改得匪夷所思的原稿,無奈道:那還能算是我的設計么拜托你參加比賽的時候千萬別寫上我的名字。管她是真話假話,董蓮當然 求之不得,如果你這么說的話,我是沒意見的。還怕傅劍玲改口似的,馬上就溜走了。

下午傅劍玲主動致電給美國人,這個人很有趣,名字叫做 gorz,到中國來後就給自己起了個中文名字叫高志。他本身會講中文,雖然不流利,但足以溝通。他樂觀的性格中還很有童趣,常常在結識新的中國朋友時,故 意只說英文,直到對方被折騰得滿頭大汗才笑著給對方一個驚喜。上一次見面,因有徐瑩在場,徐瑩英文很不錯,倒讓他沒找到機會好好秀一把洋腔中文。這次傅劍 玲打電話給他,他便馬上就用普通話跟她約好見面時間和地點。

傅劍玲帶著數碼相機和草稿本准時到達,就在他的工作室附近等著,高志來了以後,還故意逗她,用一口西洋腔問:難道你沒給我帶些禮物嗎這不符合中國民風呢傅劍玲笑道:晚上我請您一起吃晚飯如何

高志回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得帶上我的女朋友。

當然,這樣最好。傅劍玲覺得高志是個很友好的人,對他是發自內心地喜歡。

高志帶她到自己買的地,那里以前是一片舊房,現在都被推得干干凈凈,高志就站在一片瓦礫上給她指了指,告訴他藝術館大致會建得多大,而藝術館的建築體設計將由他親自操刀。高志還笑著說,這是他最後一次干老本行,能夠跟美女室內合作,一定會是個很好的回憶。

傅劍玲大膽問他,為什么不找美國的室內合作。

高志笑而回道:如果是建在美國,我當然會找美國的設計師。可這里是中國。

其實傅劍玲心里也不是很有底,沒想到高志卻拍了拍她的肩,不要露出這么不自信的表情,要是讓我改變主意的話,你會後悔的吧

傅劍玲於是回道:當然,會後悔得要命。高志點點頭,那樣的話,我就等著看你的表現了。

晚上傅劍玲請高志吃飯,他還真的帶上了他的女朋友,是個很年輕的本地女孩,女孩笑著問傅劍玲高志的中文是不是很爛。高志則告訴傅劍玲他們一直想結婚,但是女孩的父母堅決反對他嫁給一個來自美國的老東西,即使他很有錢。

不過在傅劍玲看來,這個女孩雖然很年輕,看高志的眼神卻很堅定。她已經很久沒有像這樣近距離地被人與人之間的感情觸動了。她後知後覺地回想起昨天在酒 會上同韋宗澤的那個激氣的吻,回涌在唇上的卻是停滯的時間。她決定不再將自己鈍藏在安靜無波而沒有碰撞和靈感的世界,如果迎面而來的一切交鋒都能使她激 越,她總不會認為,自己一輸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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