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2 / 2)

你還沒睡。

睡了還能接你電話嗎

也對,好些了嗎

好多了。

那就好,明早出院,我來接你吧。

不用了。

抱歉,我語氣不太友好,可是我老實說,現在這樣算是在做什么你對我這么殷勤,我卻有點吃不消。而你選擇性失憶,就像忘了我已經說過以前的事一筆勾銷,現在開始我們各走各路。你用這種態度,讓我怎么面對自己

韋宗澤這會兒剛從父親那兒回來,其實他們家這個時期正鬧得雞飛狗跳,不然他還可以更殷勤一點。他才從韋宗鎮的低級轟炸中緩過勁,不知道多想聽聽她的聲音,誰知她卻在這個時候發飆了。

此時傅劍玲人還在醫院,夜深人靜,怕自己情緒不好擾人清靜,於是又換了個口氣說:算了,你自己慢慢想吧,我在醫院,要睡了。

那一下韋宗澤可真有種人在曠野,形影相吊的感覺。

翌日是周一,傅劍玲請了半天假,這也是高志工作室的福利之一,正式員工每個月可以無理由請假4小時,不扣薪。因她早上還有一針點滴,打完才能辦理出 院。中午在外面吃了碗雲吞就去上班了,回到工作室的時候,李雲橋正跟另外兩個參加這次大賽的人談話,見她來上班了,當著所有人面對她眨巴兩下眼。

傅劍玲真想說這是在工作場合,非禮勿視。結果倒是另外兩個同事,見怪不怪地開導她,李總就是這種人,熱情,絕不收斂,慢慢你就習慣了。在他們看來,傅劍玲之於李雲橋,並不異於李雲橋以前追求過的女孩。

可見他不是第一次對自己的下屬出手。傅劍玲心想,這樣的人也能帶團隊,真稀奇。

李雲橋說:剛才看了rue和film准備的參加作品,說了點個人意見,你呢要給我看看,然後聽我提點兒意見嗎

傅劍玲笑著把准備好的文件夾推過去給他:比賽的意見就不聽了,這個是這次佩高公館樣板房的設計,你看看然後給我提點兒意見吧。

李雲橋接過文件夾道:不錯嘛。心態有進步。

她倒不光是心態有進步,設計上也明顯進步了很多。李雲橋看完,心想,一開始只覺得她有想法,但不見得有能力實現。在中盛那種地方待久了,還能保持住創作欲,已經很不容易。不過她倒是很有慧根,一點就通,馬上就作出很驚人的改變。

大體不錯了,比我想象中好。李雲橋面上卻說得模棱兩可。

傅劍玲果然暗暗發誓,下次要讓他把好字前面的定語都去掉。

好了,從今天起我暫時不給你派工作了。你好好准備比賽。雖然說高志不怎么關心這個,不過比賽的噱頭還是很有市場效用的,尤其在中國。李雲橋說。

傅劍玲疑道:這是出於公司利益的考慮,還是出於你對我特殊照顧

李雲橋卻一笑:我這個人嘛,經常會在無意之間一箭雙雕,左右逢源。

傅劍玲被他的話給逗笑了,好吧,我就當自己撿了便宜。

傅劍玲忙到周末,杜小言怕她又熬夜熬暈了,周六一早才清晨時間就回來了。傅劍玲還在睡覺,睡到八點多才起床,出卧室,看到杜小言在拖地。她一愣,你怎么回來這么早。

杜小言說,怕你又暈了。

傅劍玲臉一紅。

下午傅劍玲打算好好休息一下,順便帶杜小言去買幾件好看的衣服,都轉季了,他還穿得那么薄。看得出杜小言對打扮自己還是感到很激動的,買了新衣服,他拼命忍也沒忍住在鏡子前左顧右盼。畢竟是小孩,給他買幾件有牌子的衣服,他就得瑟起來,逛街的時候,一臉陶醉。

傅劍玲笑道:你以後可別變得只穿有牌子的衣服。

杜小言哼了哼。

然後兩個人去吃飯,杜小言突然提出要去看電影,傅劍玲心想自己也很久很久沒有看過電影了,這幾年,除去跟薛澀琪去看過一兩場,也就是別人給她介紹對象的時候,她跟對方看過幾次,其他時間都是下載種子,自己在電腦上看的。

結果等她買好了票坐進去,小言這個屎尿多的又說要去上廁所。

傅劍玲卻沒多想,腦袋靠上柔軟的靠椅,平靜地看著電影正式放映前的廣告,忽覺旁邊人影一沉,她扭頭看去,坐在旁邊的人換成了韋宗澤。

小子說不愛跟大姐姐看電影,隔壁打游戲去了。韋宗澤道,說話間,傅劍玲嗅到一股沐浴露的清香。

你真閑。她道。

他不置可否,朝她遞來一筒爆米花,那張略帶倦色的笑臉就在爆米花後面。

我不吃。傅劍玲道。

他便笑了笑,爆米花抱在懷里,也沒怎么吃。一會兒,電影開始了,傅劍玲認真看著,權當旁邊坐的是個陌生人,可沒多久,這個不請自來的陌生人就歪著腦袋坐在她身邊打起呼嚕來。劍玲皺眉一看,發現韋宗澤竟是太累了,已經抱著爆米花睡著了。

她雖然不懂生意場上那些事,但是怎么說也接觸過大大小小不大少老板和管理層,早聽李玲如說過韋氏現在是多事之秋,韋宗澤的意向或許會成為這個家族轉變的關鍵。現在看他累成這樣,她倒是有幾分理解。便由他去睡,自己認真看起電影來。

快完結的時候,韋宗澤被影片中一聲爆炸驚醒,發覺自己身處黑暗,過了一兩秒才想起是看電影來了,於是本能地轉過頭去找傅劍玲。

而她正安然地坐在那里,尾聲到來,電影謝幕,放映廳的燈光亮起,他看到,她那美麗的側臉於歲月磨礪下絲毫無損。還是那么美麗,認真,令他充滿了歸屬感和獨占欲。

我是多么愛你。

時間給我考驗。

電影散場後,已經午夜時分,韋宗澤理所當然開車送傅劍玲和杜小言回家,一路上杜小言嘰嘰喳喳說兩句就睡得昏天黑地,傅劍玲也是疲倦的樣子。到了家門前,傅劍玲從車上下來,然後委身看著睡著的杜小言,喂,快點起來,回家了。

喊了好幾次,杜小言一臉惺忪地爬出來,傅劍玲道:看你睡成什么樣了,快上去洗個澡。說著正要帶他上去。韋宗澤卻也下車來,對杜小言道:你先上去,我和她還有點事要說。杜小言點點頭,便左搖右晃地先走了。

路燈下,只剩傅劍玲,秋風一吹,她的睡意漸漸消失。

你要跟我說什么事

韋宗澤道:你是不是答應李雲橋,比賽結束後跟他一起走。

傅劍玲有些詫異他怎么連這個都知道:是不是李玲如告訴你的

韋宗澤點頭默認。

我還在考慮中。傅劍玲道:虧你這么忙,還抽時間跑來找我。看起來你對李雲橋的事真的很敏感。

韋宗澤這次卻有點激動,我當然敏感,他和以前那些追求過你的人不一樣。一頓,又道:他是個以破壞為樂的男人。

這點傅劍玲倒不怎么意外:不用你說我也知道。

韋宗澤無奈:你看,他就是有本事讓別人把他的本性看成是理所當然的事。

聽到這話,傅劍玲漠然回道:是啊,這點跟你倒是挺像的。

韋宗澤被她噎得半晌不吭聲。

傅劍玲又道:沒別的事我就上樓了,再見。

一轉身,手卻被他緊緊抓住,她下意識地一抽,竟沒抽出來,反而被他拉過去,只覺得人一陣旋轉,回神時雙眼正越過韋宗澤的發梢看到夜空。

一輪明月,清輝高遠。

然後就什么都看不見了。

韋宗澤說,試試吧,你究竟還愛不愛我。

炙熱的身體將她牢牢扣壓在車身上,亟不可待而又無比酸澀的吻細密地在唇齒間展開。濕熱的觸感混雜著一點苦味,來自香煙或咖啡,他比離開她的那會兒長得 更加高大,稀奇的是他的吻還遠遠不如那時熟練靈敏。更難以置信的是,明明苦澀不已,卻自深深處勾起了她的渴望,仿佛肌膚下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喧鬧,向她的大 腦發送活色生香的密令。

這感覺如何形容與愛情有關嗎

那會兒,她聽到包包里的手機響了,下意識要去接,卻被他制住。

韋宗澤松開她,卻不看她眼睛,自顧從口袋里掏出一只精致的小盒子,遞到傅劍玲面前。

送給你的。

傅劍玲別過頭,不接。

他便自己打開盒子,里面是一塊精美絕倫的腕表。他把它拿出來,給她戴在手上,戴好以後,他就主動退開一步,放她回家去。

傅劍玲抿了抿唇,抬頭看自己的家,在這全城入睡的時間,她家的窗戶還亮著燈,是杜小言打開的吧。不知道怎么,她看著那燈光,就極想快一點奔回去,舒服地躺在自己床上。

直到她打開門的時候,屋里一片安靜,傅劍玲看到杜小言已經到自己房里睡下了,再看看洗手間干燥的樣子,就知道杜小言連澡都沒洗。

傅劍玲也丟下皮包,整個人倒在沙發綿軟起來。

好累。

這么想著,電話又響了,她真有點不想接。伸手從包里摸出手機,她就著仰躺在沙發上的姿勢看到來電顯示。

李雲橋。

果然她一接聽,李雲橋在那邊直白問道:剛才為什么不接電話,是不是正跟某人在一起

傅劍玲說是的。

翻身看著天花板上的吊燈。

李雲橋似笑非笑,我還是第一次被人腳踏兩條船。

傅劍玲笑而不答,掛了電話,她抬腕看了看韋宗澤戴在她手上的那只表,想把它取下來,這才發現這只表竟然是特別設計過的只會倒著走的表。她看著那纖細的秒針一秒一秒倒轉著,時間的洪流仿佛正在退潮,表盤上靜坐著一個不可抗拒的神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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