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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有時你會因為太過忽視自己而做夢,然後在夢里,你的心分裂成無數張臉孔,演繹著各種各樣的你。那些你平時刻意不去關懷的人,此刻都陸續出現在你的視野里,做著這樣或是著那樣的事情,而你會忽然發現,夢中的自己一直注視著某人。

然後分裂的幻影剎那間合而為一,你會非常意外地驚醒過來,除了心跳有些加快,此外還有一種微妙的欲念混雜在感官之中,陪伴著你。

從感情上來說,傅劍玲是一個非常傳統的女人,有點像她的媽媽,對愛情和家庭有非常強烈的理性,這種理性使她具有一種十分微妙的禁欲的氣質,對於曾經破壞過這份理性的韋宗澤和渴望破壞的李雲橋來說,這無疑是一種美味的毒。

傅劍玲對這點心知肚明。

她並沒有天真到認為李雲橋這種天涯浪子為她轉了性,也沒有傻呼呼覺得自己可以自暴自棄地跟他揮霍青春和感情。只是有一點,令到她的確受誘惑,就是李雲 橋所身處的那個廣袤世界,她自己也是位設計師,可從業這么多年,第一次見到像李雲橋這樣的人。說她一點也不想跟他走,仿佛有點吹牛。但要說她是不是愛上李 雲橋了,絕無可能。

凡事牽情難動,無情反倒好上路,說的就是她這種情況。

李雲橋大概看穿了這一點,對她的態度一直很積極。相比之下,韋宗澤仿佛成了一抹幽靈,她所有擁有的只剩下這個幽靈所帶來的消極而已。傅劍玲自己知道這種心態並不健康,久而久之,更加有種清零重來,遠走高飛的念頭。

她把那天晚上的事在一次閨蜜的飯局上,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講給薛澀琪和許為靜聽。結果一向互唱反調的兩個人,這回出奇地團結一致,認為她是真的變了。傅劍玲不置可否。許為靜卻難得心軟道:其實你何必呢,走我當年的老路,你不合適的。

薛澀琪也不愉快道:要是李雲橋真把你給拐走了,我會恨死他的。

以前你還說恨韋宗澤呢。

薛澀琪一笑:那不一樣,此一時彼一時,說到底韋宗澤還是自己人。

許為靜忽然問道:你們說,要是韋宗澤知道這件事會怎么想

薛澀琪悄悄看了傅劍玲一眼,傅劍玲卻平靜如斯,薛澀琪搖頭回道:這還真不知道呢

不管人們如何極力隱藏,總有一天,歲月的痕跡會露出蛛絲馬跡,而藏在那痕跡中的扭曲的自己將無所遁形。

大嘴巴的許為靜在一個夜里,伏在葛離背上悄悄告訴他這件事,問他心里怎么想。不想葛離聽完以後,反應和她預料中截然不同。

這也沒什么,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就算真發生什么事,宗澤也不會怎么樣的,到時候後悔的只會是傅劍玲。

許為靜不可思議:那,說真的,韋宗澤在北京這幾年,真的一次也沒有跟過其他女人哪怕是一夜情。

唔,沒有。

騙誰呀你。許為靜在他背上使勁抓出一道長長的指甲印。給我說實話,我發誓不會說出去。身下的葛離卻忍痛回道:你發的誓管用嘛你個大嘴巴的傳音筒。

你許為靜掐住他的脖子,快點說,是不是那個李玲如

怕了你了。葛離嘆口氣,我只說一次,你聽清楚。

說吧,說吧。

葛離一字一頓道:真的一次也沒有

許為靜瞪大眼睛,我不信,難道他還算好了自己四年後回來,劍玲還是單身

所以說了,事實就是,他並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回來,她還是不是單身。葛離說:他只是想知道失去的東西能不能追回來。

然後呢

葛離卻困得打呵欠:還有什么然後,你們女人的神經就是復雜,沒事想那么多干嘛呀要是傅劍玲真跟李雲橋走了,宗澤這一次肯定會追過去的,就這么簡單。聽懂了沒滿意了沒可以睡覺了不話畢,在呆掉的許為靜臉上重重親一口,翻個身,還真就睡覺去了。

許為靜不覺摸摸自己滾燙的臉,我才不信你的鬼話,韋宗澤能有這么偉大你當老娘是看童話長大的

葛離悶頭回道:這就是為什么他愛的是傅劍玲,而我愛的是你。

其實葛離說得沒錯,傅劍玲跟李雲橋的事,韋宗澤心知肚明,說他不嫉妒生氣當然不可能。韋宗澤甚至還想過干脆直接對李雲橋用些手段,迫他知難而退,冷卻對傅劍玲的興趣。

可惜李雲橋從來不是省油的燈,弄得不好,牽連到她本身,關心則亂,他實在怕自己會後悔終生。

而且到了這種時侯,他捉急也沒用。

雖說早有准備,可就連那在北京坐鎮的大哥都沒有想到,這次父親循例回來掃墓,竟毫無預警地讓姐姐拋下一顆重磅炸彈,氣得卧床不起,就此被韋宗鎮扣在這 邊當起太上皇來了。韋宗鎮還覺得自己天時地利人和,自以為聰明地跟堂哥聯合起來,公然與大哥作對,不管韋宗澤怎么勸,他都不聽,自認為機不可失。

韋宗澤預計著,過不了多久韋氏就會一團亂。宗耀,宗鎮,宗仁,還有他自己,這個家離分崩離析已經不遠了。

其實韋宗澤在韋家的立場,對外看來一直是幫宗鎮的,當年回本家的那會兒,擺在他面前的也只有這一條路而已,因為和宗耀比起來,宗鎮的能力明顯不足,很需要幫手。在當時只求一個機會的韋宗澤,順理成章站在了這個位置上。但他對韋家,從來沒有榮耀感。

他這幾年里每天所學到的東西,比他前二十年加起來所學的還要多。

而他所得到的東西,卻不知道能否為他贏回他所失去的。

偏偏在這種關鍵時期,李雲橋出來給他添堵。他幾乎想丟下一切,直接把劍玲帶到一個沒有人認識他們的地方,重頭開始。可當他看到父親一頭花白,終日靠在床畔呆滯無助的樣子,第一次感覺到血緣為他帶來的羈絆。

有一天,韋少卿忽然問韋宗澤,你是不是從來沒有把我當父親來看。

韋宗澤有點詫異,這位喜愛玩弄權術的父親從來不曾問他如此世俗的問題,唔,當然不是,因為我這個人不喜歡否認事實。

韋少卿笑了笑:你真像我。也許是太無聊了,他又問:你好像從來不問關於你媽媽的事,你不想知道當年她是怎么和我在一起的嗎。

韋宗澤發覺他真的是老了,變得頹廢起來,說真的,我一點都不想知道。

為什么

看你對我的態度就知道你沒把我媽當回事。你這個人從來不缺孩子,所以感情上來說一直是子憑母貴的。我說得沒錯吧。

韋少卿被他直白的話語擊中,久久不語,不知道為什么,韋宗澤覺得那一剎他的頭發又白了一些。

我老了。他忽然說道。

韋宗澤沒接話。

韋少卿緩緩抬起頭,灰暗的眼睛直視著韋宗澤,你還很年輕。唇角邊溢出一個無奈的笑,不知道你將來到了我這把年紀,會不會變得跟我現在一樣。

韋宗澤心頭一顫,第一次為父親的話感覺到苦澀。

我送你回北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