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道別與律法(1 / 2)

聖者 九魚 1758 字 2021-0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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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到白鷺腳的路途中,不但考伯特船長保持著沉默,就連異界的靈魂也小心翼翼地躲進了識海深處,他比誰都清楚那雙手並非偽造,畢竟在混沌海練習施法手勢時那雙手總是擺在他的眼前做出各種動作,像多了個指節的事情只要不是個瞎子遲早都會發覺,他只是沒去在意這個——比起和一個巫妖分享身體,多個指節只能說是個小問題。他也並非如巫妖所以為的那樣天真遲鈍,網絡投射著整個世界,甚至會將它們最骯臟和不堪的地方赤裸裸地翻開給你看,所以他還是懂些人情世故的,舉個栗子,他知道現在最好當做什么都沒發生過。

被他們謹慎對待的不死者則表現得更為從容平穩,過去的陰翳似乎並未造成任何不良的影響,在阿爾瓦的許可下,他在開設在內城區的「秘銀與火焰」里購買了葯劑帶和卷軸整理帶,卷軸用紙、墨水與配料。

魔法掛墜上的藍寶石即將亮過一輪,但自打進了房間就忙於抄寫卷軸的巫妖卻依然沒有想要休息的意思,異界的靈魂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敲了敲它。

——別打攪我,巫妖干巴巴地說,我在為我們的旅程做准備。

——我們不是已經決定和凱瑞本同行嗎?

——是啊,他會把你裹進毛毯里藏在懷里唱著歌兒一路抱回灰嶺,巫妖譏諷道。

異界的靈魂抓了抓他並不存在的臉,沒有再說什么,隨後巫妖囑咐他抄寫剩下的三條法術,他也安靜地答應了。

對此巫妖心滿意足,他在霧凇小屋的一番表演雖然未曾獲得掌聲但對他之後的生存大有裨益——他在他父親的宮殿里渡過了自己的幼兒與少年時期,之後他成為了導師的學徒,在他的塔里服役與學習(這點他可沒說謊),在這段時間里,若是說他與良善人士能有什么關聯,其間必定包含著血、詛咒和殘殺;能夠深入了解他們,還是在他成為不死者之後的事情,導師的其他弟子只在意財寶和法術,巫妖卻關切得更多,他不明白為什么他的同僚會對敵人的思想不屑一顧,固然,後者的許多想法對他們而言既可笑又蠢笨,但不是說他們就不能利用這一點了。

如今不正是一個驗證它們的好機會嗎?

他精心挑選了比維斯法師,這個小個子法師游歷的地方並不多,但包括了碧岬堤堡、白塔與灰嶺一線;他的朋友里有人類、矮人和精靈,但與他們相交都不夠深,最起碼沒有深到會隨時聯系,交換行蹤與近況,他留下的最後一點痕跡距離輝煌之年還有六個月;他與普拉頓的糾葛巫妖早有耳聞並了解(普拉頓被一個人類法師追殺的笑話向來是不死者午夜茶會里最為美味的小點心);他被導師派去了結這件快要變成經典傳奇的蠢事,最後一戰時只有他、普拉頓和比維斯;他捕捉了普拉頓與比維斯的靈魂,並後及時地吞噬了他們,所以他不必擔心有誰在靈界游盪時遇到兩張多話的嘴巴。

最妙的是比維斯還有一個半精靈妻子,不然他還得編撰出一個與比維斯法師有著深厚友情的父親來解釋普拉頓為何會在忙於復仇時帶上這么個不大不小的累贅,這將會擴大謊言牽涉的范圍,帶來更多的瑕疵與紕漏。

他故意在言語之中流露出對情感的渴望與求之不得的苦痛,果然那些人就此不再細細追索他的過去——對一個遍體鱗傷的受害者咄咄逼人不是他們的作風,他們甚至給予了一些柔軟的同情。

需要小心防備的只有那個並不屬於這里的靈魂——如果它對這個世界了解的足夠多就會知道一個專精塑能的法師絕不可能在六年里教出一個巫妖,但幸好它對這個世界仍處於朦朧無知的狀態,而且它信任,真奇妙,它信任他。

——如果有誰問起比維斯法師,嗯,也就是你的導師,在表里交換之際,異界的靈魂問道,我該說些什么呢?

——那就告訴他們——他一直很痛苦。巫妖簡略地說。他們就不會繼續追問下去了。

考伯特船長在碧岬堤堡停留了兩天,第三天小雀號即將又一次地揚帆遠航,船醫得到了一份小禮物——那罐裝得滿滿的百里香蜂蜜。

船醫努力地墊高腳尖拍了拍克瑞瑪爾的肩膀:「好孩子,」他的眼睛亮亮的:「下回見。」

「祝一帆風順。」凱瑞本說。

在領港人的高聲呼喊中,正如以往的每一次,小雀號優雅而敏捷地穿過了無數帆索組成的網與桅桿造就的密林,它在海面上愉快地打轉,掉頭,駛向南方。

碧岬堤堡有著一種潔凈的美。

伸入碧藍淺海的靛青海岬,蛤蜊白色的塔樓與城牆,沙棕色的碼頭與防波堤,甚至棲息在清澈海水的近千條桅船也是那么的光潔整齊,就像是一排排剛被刷洗過又被上了好幾層清漆的小玩具。

水手們成群結隊地回到或離開他們的船只,和漁民、領港人與記賬員們愉快地打著招呼,偶爾停下來聊上一會兒天(如果他們恰好空著),灰色的賊鷗和黑色的貓扒著漁網,在茶褐色的木棧道上打架咆哮,在灌木叢里撒尿;城外的丘陵與淺灘聚集著售賣鮮魚與咸魚,蝦子干,還有一些說不明道不清的東西的雜貨販子,皮膚黝黑干裂,ru房下垂的女人提著裝滿牡蠣、蛤與沙蟲的籃子,小孩子們身上掛著貝殼攢成的項鏈和手鐲跑來跑去,捏著沾著海水的野花,向每個可能的顧客投去期盼的目光,他們不夠講究,從人到物,但都很廉宜。

克瑞瑪爾拿出兩枚銅幣,和只在腰里圍了塊灰黑手巾的小女孩兒換了一籃子野生的紫癜兜蘭,花兒已經因為海水的侵蝕而變黃打卷,施法者捻著它帶著絨刺的莖,低下頭去嗅了嗅,然後猛地打了一個劇烈的噴嚏。

「這味兒,」他說:「真是太奇怪了。」植物根系腐爛的氣味和近似於薄荷味兒的清新氣味混合在一起,比它們之中的任何一種都要讓人難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