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命運(二) 兩更合一(2 / 2)

聖者 九魚 2672 字 2021-01-19

商人們需要倉庫、需要住宅,需要作坊——獸人們只經過了簡單的刮除脂肪血肉,風干的皮毛需要進一步的鞣制,黃金與寶石需要打造琢磨,輝石需要從伴生礦石里分解出來,磨碎裝盒……還有角鹿、野牛、巨狼,牧師與施法者會感興趣的小生物、昆蟲、植物、糞便與其他稀奇古怪的東西,他們用布匹、鹽、奴隸和銅器來換取它們,偶爾還會走私一些獸人們最為亟需的武器與盔甲。

雷霆堡的主人不止一次地想要拒絕在一張張的特許狀上簽字,但沒有了這些沃金的忠實信徒,他也沒有了收入(該詛咒的他還欠著矮人一大筆錢),他的士兵沒有了酒,沒有了馬匹,沒有了盔甲、沒有了武器,他們的妻子沒有了衣服而他們的孩子吃不到哪怕一小粒粗劣的黑糖,所以最後他只能做出退讓,所以就有了我們現在所能看到的內城區以及內城區以外的單城牆。

內城區的人們被召集起來,傳令官宣讀了伯德溫的命令——這並不是第一次,也並非毫無預兆,所有的人都盡其可能地保持著鎮定,沒有質疑,也沒有猶豫,強壯的年輕男性與女性都被留下,儲存的食物被分發下去,孩子、老人與受傷的士兵可以乘坐馬車或牛車(但如果你是牛車或是馬車的主人,那么你可以繼續保有它二分之一的所有權),沒有牛車或馬車的人被獲准帶上一個不影響別人與自己行動的背囊,里面裝著食物與他們認為最寶貴的財產。

巫妖站在高處俯瞰他們聚集在一起,地下通道的端口是個造型奇特的洞穴,之所以這么說是因為它的開口處看上去狹窄的就像是只能容納下一個松鼠之家,但只要你走進去,你會發現一個可供上百個巨人使用的宏偉廳堂與允許四輛馬車並排行走的通道。

通道的地面算不得非常平坦,牆壁與頂面更是保持著開鑿時的原狀,鑿子與錘子的印記在巫妖的眼睛里清晰的就像是昨天剛留下的:「這不像是矮人的作品。」他說,雖然矮人不會像精靈那樣攀上穹頂雕刻忍冬、鐵線蓮或是常春藤,但他們留下的痕跡不會那么雜亂無章。

「是人類開鑿的,」瑞雯說,「人類在勘察地下水的時候偶爾發現了它,這條通道原本非常狹窄,某些地方還是堵塞的,他們挖掘了整整一百二十年,在這兒死去的人幾乎能夠與一場戰役中死去的人相等。」

巫妖轉過身去凝視著她的臉,與另一個靈魂所認為的相反,曾經的不死者認為她與伊爾妲並不相像,精靈法師的發色偏向於玫瑰金,也就是那種加了百分之十五的黃銅的金,她的眼睛也不是湖水那樣的碧藍色,而是灰藍色,微光時刻的天空顏色。

「他們使用了幾次?」巫妖問:「我是說,這條通道?」

「這是第二次。」

太多了,巫妖在心里說,然後他轉回身去,專注地看著那些人類,他們非常嘈雜,當然,他們已經盡量忍耐了,但總有些不可理喻的蠢東西——固執的老人,任性的孩子和骯臟的牲畜,喃喃懷念著自己的作坊與倉庫的商人,一個女孩想要跑回去找尋自己的情人,她的父親打了她,受傷的士兵無法忍耐地呻*吟與咒罵——這里聚集著成千上萬的人類,伯德溫將他的軍隊分出了一部分保護他們,其中包括幾個有著特殊身份的騎士——譬如那個盔甲上刻滿了花兒的騎士,他的盔甲如今都放在一匹褐色斑點的白色摩爾馬身上,一個扈從正在檢查箱袋的束帶,他的主人裹著一件灰白色的巨狼皮斗篷,略帶煩躁的反復檢查著他的武器,寬劍,短劍與匕首。

士兵們從馬車上拿下繩索,命令人們抓著它排成一列,每列約有五十個人,前後都有一個拿著火把的士兵負責照明與維持秩序。

凱瑞本以及其他三個受傷因而無法作戰的精靈們也在撤離之列——一個多愁善感並且富有的年輕寡婦在看到這些美麗的像是發光的精靈時,只覺得她的心都要碎了,她毫不猶豫地捐獻出了一輛無論從哪方面來說都能以奢華形容的旅行四輪車,這輛車是人類仿造著侏儒的作品制作的,有著包鐵的車輪,由皮帶懸掛在車架上的廂體,黃銅的雙轅桿,以及兩匹溫順的摩爾馬,它們一前一後地站著,時不時地打著響鼻,馬蹄上敲著帶鐵釘的「鞋子」,鬢毛被編織成可愛的小辮子。

如果不是她的尊嚴與未亡人的身份使然,她或許還會去充任一個暫時的侍女,嗯,畢竟他們是那么地……虛弱……這個當然不行,但那些平民女孩可以,她們跟著馬車走,但凱瑞本只允許一個懷孕的年輕女性上車,與其說是需要一個侍女倒不如說是在照顧一個未來的母親,然後他們又接受了兩個嬰兒。

一個老人曾經走過這條被埋藏在山脈中的道路,他告訴他的孫子,那次他們是在星河顯現之時進入通道的,而走出通道後迎接他們的是絢麗的晨光。

「那么這次呢?」

「我想會是黑夜,」老人說:「一個平靜而安詳的黑夜。」

居住在這個洞穴里的蝙蝠、蛇與蟲子可不這么認為,它們安寧寂靜的生活被人類驚擾了,作為報復,蟲子沖向火把,而蝙蝠沖向蟲子,士兵們隨意揮動一下短柄梭鏢都能打中一兩只蝙蝠,當然,他們不可能突然之間就有了如精靈般的敏捷身手與銳利眼神——蝙蝠實在是太多了,多到你張開手掌就能抓住一只。不止一個人踩到了蛇,蜥蜴、大甲蟲,幸而在蝙蝠糞便中慵懶度日的大部分都是無毒的圓頭蛇,能夠對人類造成威脅僅有毒性不是那么強烈的錦蛇與巨蟒,當一條巨蟒從洞穴的縫隙中探出頭來時,凱瑞本的姬鴞發出尖叫。瑞雯投出一個法術,縫隙上方的石塊被擊碎,克瑞瑪爾只看到鮮黃色的斑點在黑暗中一晃就消失了,而其他人,尤其是人類,根本就沒弄明白發生了什么事兒,他們只要稍一停頓就會被後面的人踩到腳跟,還會被士兵呵斥,所以他們只能安靜地走走走——這是件好事,這兒可是擁擠著幾千人,還有馬、驢子騾子和牛。

巫妖向瑞雯做了一個法師間通用的手勢,無聲無息地落在一個金匠或是抄寫員身邊,他徒步行走,衣著整潔,皮膚白皙,總是有點跌跌撞撞,因為他的眼睛不像其他人那樣適應黑暗,他的手緊緊地抓著繩索,食指、中指與大拇指沒有在抄寫員身上常見的扭曲變形,但指頭有著繭子,手掌密布灼傷與細小的刺傷,那么應該是個金匠?

走在他身後的那個人才是個抄寫員,他一直在喃喃自語,祈求知識之神給予他護佑,巫妖一點不覺得這會有用,用肚子在地上爬行的生物可不會介意吞進嘴里的是泥巴還是墨水,只要那個獵物足夠肥嫩就行。

在人群中行走著一輛用以載貨的兩輪馬車,一個男孩正在和他的同伴抱怨這段路途可真是太無趣了,他想要捉住一只甲蟲,或是飛蟲也行,結果反而被螫了一口。

巫妖倒不覺得這段路途很無趣——瞧瞧他找到了什么?反正要比一只大甲蟲更可愛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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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濕冷而又令人窒息的風弄熄了一個士兵的火把,當那個士兵在同伴的火把上重新點燃它,並且回到自己的位置後,他沒發覺自己的隊列里少了一個人——走在前面的人當然不會知道後面的人沒有跟上,而走在後面的人也沒法兒從一個模糊的背影上辨識出走在前面的還是不是原先那個人——他以為自己在不知不覺中放慢了腳步,所以飛快地跑了一步,填補了那個突然出現的空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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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令我感到驚訝,」巫妖說:「你是怎么逃出來的,葛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