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二章 迫近(3)(1 / 2)

聖者 九魚 2070 字 2021-01-19

丑雞只昏厥了一瞬間,短暫的可能就連眨眨眼睛的時間都不到,她的眼前一片黑暗,但她的耳朵還能聽到狂暴的風聲,完全是出自於一種冥冥中的感應,她猛地舉起手臂,而一只有著缽斗那么大的蹄子就像是早於等待著那樣重重地踏在上面,她的手臂立刻折斷,墜落到胸口,然後連同著肋骨一起粉碎,唯一值得慶幸的那個位置正處於心臟的上方,丑雞的肩膀與一部分肺部都成了難以辨明的東西,但她還能痛苦地呼吸,雖然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將炭火吸入肺里。但她也知道,自己沒有第二次機會了。

但不是在這個時候!她在心中大喊到,不是在這個時候,她不會放棄的!她忍耐了如此之多的艱辛、羞辱與折磨,不是為了無聲無息,毫無價值地長眠於此!

她能夠感覺到巨大的,死亡的翅膀正從她的面頰上掠過,如同山巒般的力量殘酷地剝奪了人類最後一絲希望,丑雞嗅到了那種干澀單調的氣息,據說它正是來自於哀悼荒原——她做好了准備,如果她必將難逃一死,那么她不會去任何地方,她相信她的靈魂能夠和生者的軀體一樣堅定而強壯,既然她能夠卸除獸人施加在她身上的枷鎖,當然也可以從魔鬼的羅網中掙脫,那也只不過是一段更為艱險崎嶇的道路罷了。

但那股即將奪走她性命的力量突然消失了。

丑雞睜開眼睛,她緩慢地呼吸著,轉過頭看向另一個方向——那是密林的方向,她躺卧在地上,只能看到糾纏的藤蔓與荊棘,而它們正在向兩側緩慢地退開,就像是臣子為他們的國王讓路,因為鮮血汩滿了耳朵的關系,人類女性聽不到那些細細索索的聲音,但她看到了一雙她所見過的最精美的靴子在,在她的記憶中,所有的靴子,即便是領主管家的,也是褐色或是黑色的,只有吟游詩人和侏儒弄臣偶爾會穿著紅色或是綠色的靴子,這雙靴子是銀灰色的,在月光下閃爍著金屬的光芒,但它看上去又是那樣的輕薄柔軟,輕捷的腳步落在地面上的時候,就連草葉也不會被折斷。

她的視線隨著來人的接近而逐漸往上移動,啊,丑雞終於看到了,那些她的丈夫曾經向她描述過的景象,那是一個精靈,即便無需看他尖長的耳朵或是發色,虹膜的顏色也能知道,人類是不會擁有這樣無瑕的容貌的,他的身體是那樣的頎長又纖細,但走動之間充滿了力量與信心,他的神情是那樣的威嚴,又帶著一些憂郁,無需言語,他就能令人臣服或是令人羞慚。

精靈來到丑雞身邊只用了一霎那的時間,他半跪下來,絲毫不在意丑雞的赤裸與骯臟就將手放在了她的肩背位置,把她扶起來,跟隨著他的又一個精靈,丑雞想,也許就是精靈們的牧師,他念誦著咒語,揮動雙手,白色的光芒從天空如同雪花一般地飛落,落入丑雞的傷口,那些猙獰可怖的傷口頓時不再那樣疼痛,也不再流血……隨即立刻有一個小巧而又干凈的瓶子放在她的嘴邊,她毫不猶豫地將瓶子里面的東西喝了下去,它有冷,但十分地甜蜜,而且進入身體後它就化作了一股蓬勃的生機——丑雞終於可以再次掌控自己的身體了,她亟不可待地張開嘴——她甚至忘記了自己已經沒有了舌頭,奔涌而出的不是話語而是臟污的血,夾雜著內臟,而這些東西全都潑灑在了她自己和精靈的身上。

「她的傷勢非常嚴重。」精靈牧師說「可能無法支持到葯水發揮所有的作用。」

「能夠挽救她的性命嗎?」凱瑞本問。

「我們需要向安格瑞斯祈禱。」精靈牧師說,然後,純粹是出於好奇地,他問「您認識這個人類嗎?」

「我並不認識她,」凱瑞本說,「但我有著一種預感,她似乎能夠給我們帶來極其重要的信息。」精靈牧師頭,如果站在這里的只是一群凡人,或許有人會嘲笑這種說法,為了所謂的預感而耗費掉一個如此重要的神術更是讓人想要發笑和憤怒,但這里是銀冠密林,精靈哪怕沒有施法者的天賦,也仍然能夠憑借著令人嫉恨的天性以及本能而覺察到命運絲線的震動,只不過有些精靈所能感受到的只有與自身相關,或是非常微弱,而有些格外敏銳罷了,譬如他們的王英格威,事實上,這個已經將半個身體探入神祗領域的強大的施法者,幾乎能夠看見每個重要之人的命運之線,只是不知道這究竟是件壞事,還是件好事,因為他雖然能夠看見,但他不能撥動它們——修正、糾正、變更甚至只是說出都是不被允許的。

這對於銀冠密林之王來說,也是一樁幾乎可以與密林相提並論的沉重負擔,所以他從很早之前就開始不再離開密林……在他年輕的時候,他也曾經游歷到這個位面的每一個角落,他的朋友和敵人一樣眾多,前者中甚至包括巨龍和神祗,他也從不介意接受各種宴會,戰爭或是陰謀的邀請(這癖好很不精靈,但在他帶領著一部分族人北上的路途中,這些珍貴的經驗給了他不少幫助),但自從他的力量變得愈發強大的時候,它就變作了鐐銬,將這位生性喜好游歷與冒險的君王禁錮在了密林里。

這樣說來,法則給予他的懲罰——鑒於他始終不願意離開密林,離開這個位面,也可以說是給了他一個難得的休憩的機會,在他陷入沉睡的時候,他的身體與靈魂一樣可以得到平靜,而不是如醒來的時候那樣時刻遭受著命運的捉弄與碾壓。

凱瑞本或許也繼承了他的父親英格威的能力,但他能夠清楚地感知到還是在他孤身一人回到密林之後,也是它,讓他明白了自己之前犯下了一個本不應犯下的錯誤。

「向安格瑞斯祈禱吧,」他說「她或許現在不是我的友人,但她今後會是的。」

牧師們走到丑雞身邊,他們將彼此的手指連接在一起,指尖碰著指尖,他們低聲喃喃低語,像是在歌唱,又像是鳥兒在鳴叫或是風吹過密林,人類無法聽懂他們的語言,但丑雞還是露出了一個微笑,這是多么動聽的聲音啊,她好像可以看見這些聲音就像是陽光那樣破開低沉黯淡的層,給她帶來生命的雨露,她閉上眼睛,就像是一個嬰兒般地那樣露出微笑。正如之前的每一次,安格瑞斯很快地回復了他們的請求,只有精靈們可以看到,翠綠色的透明溪流奔騰而至,在丑雞的身邊形成一個生機勃勃的港灣,無數的生命之力灌注到這個人類女性的體內,它們修復著所有的傷痕,撫平了她驚慌不定的情緒,粉碎的骨頭,斷裂的血管,破損的皮肉猶如另一個位面的影像倒放那樣柔和而又快速的彌合,她的呼吸重新變得均勻,變得細微,等到感謝安格瑞斯恩賜的最後一個音節在風中消逝,丑雞已經一也看不出受過傷,正確說,受過幾乎死去的重傷的痕跡了,安格瑞斯的寬容讓她還在幼兒時就留下的疤痕也平復了,不留一凹凸,她的皮膚是那樣的光滑,雖然五官還是那樣的丑陋,骨架還是那樣的畸形,但她只要靜靜地躺在那里,就是一尊可以被命名為「生機與奇跡」的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