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既然已經有人承擔責任,我就不再追究。但是記住,絕對不可以再出錯!」
「是!」
屬下們轟然應諾。
「永不出錯!」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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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樂美之紅榴石
1991年佛羅倫薩
燥熱,驟雨。
我早早開始苦夏,盤在黃藤圈椅上,周身懦軟,甚麽事情也不想做;懶了一歇,又念起棠梨花的清辛甘脆,不得已掙扎著起身,去折了四五片新鮮花葉與碎冰一起浸在甜白瓷荷葉碗里。
自紫銅窗格看出去,全是茫茫一片混混沌沌的水,仿佛處身在倫敦的泰晤士河底。不知道那感傷的詩人若是在這時節來到此地,還想不想得出「翡冷翠」這個旖旎的譯名來。
正昏昏欲睡間,門前的岫玉青魚泠泠作聲,一個美麗的小人兒「撲」地跳進來。
蓬蓬的黑鴉鴉蜷曲頭發,晶瑩雪白的面孔手腳,身後跟一個文雅端庄年輕的先生。
她轉一轉渾圓烏黑的眼瞳,問。
「這里是不是有顆鴿蛋大小紅榴?」
顯然有備而來。
我點一點頭,緩緩地自身邊的深青色天鵝絨囊內拈出她的目標來,它被鑲在暗淡的黃金獸口中,大如鴿卵,血光氤氳。
她伸出纖小的手掌接過,身體輕輕顫動。
「對,就是它!」
紅榴石上原本就有黃金鏈子,她立刻戴上,走到那面巨大的鏤花象牙框全身鏡前去看。
停了數秒,她忽地解下身上所有累贅。
細潤肌體如退去鱗甲的蛇,只在三寸上,有著一點殷紅,且不住擴散,直至洇紅她整個身體。
她轉過身來,目光灼灼。
再度大聲道。
「就是它了!」
年輕的先生走過來,拿出支票簿。
數目欄內,他寫上1,然後寫上3個0。
停一停筆,又寫一個0。
我微微笑,舀一匙棠梨花來吃。
他再寫一個0。
我依然不做聲。
他深吸一口氣,再寫一個0。
見我沒有反應,他揚一揚眉,露出疑問神情。
我望住小人兒頸項中的紅榴石,:「那只紅寶,它曾經的主人乃是莎樂美。」
他的唇角稍稍一動。
美麗的小人兒亦好奇地探過身來。
雪白的身體熱量迸發,年輕先生馬上避讓開去。
她緊緊握住那件首飾。
「在悉律王御階前跳舞的莎樂美?」
「愛上了聖者約翰的莎樂美。」
「不要黃金寶石,不要國土軍隊的莎樂美?」
「只要抱著自己的愛人的頭顱,親一親他冰冷雙唇的莎樂美。」
她又再次凝望那只紅寶。
「是,如果是莎樂美就極其應當!」
小人兒提起筆來,數目欄上又加上一只0。
再簽上她自己的名字。
她抬起頭來笑一笑。
「你知不知我也是小公主?」
她挺一挺小巧的胸。
「我父比悉律王更加富有慷慨,他亦可贈於我四十只白孔雀乃至於半個王國;而他……」
她指一指旁邊角落中的年輕先生,皺眉,吐舌。
「他是聖者約翰。」
年輕先生漠然地注視一只水晶花杯。
聰慧堅強,純潔高尚,但無身家,此類人物在每個都市內都大抵有五至十個不等。
我收起支票。
又將她脫下的衣裳交給年輕先生。
他輕蔑地看我這個奸商。
「這張支票足可拯救千萬難民於水火之間,換一粒寶石太瘋狂!」
我嗤地一笑。
「此枚紅榴石本店隨時願以九折收回。」
「要記得去配件七重紗才好……」
一邊的小人兒尚在撫摩紅榴,喃喃自語。
之後。
佛羅倫薩的雨季遲遲不願過去。
我的苦夏隨之延長,整日里懶懶,振作不起精神。
黃昏的時候,雨略略停了一會,但依舊看不見陽光。
正在猶豫是不是要早點休息的時候,那個年輕的先生走進來。
他不急不徐從西裝內側摸出那只紅榴。
「我記得你說過這只紅榴你隨時可以以九折收回。」
「是。」
我看看他。
「但現在我只願出一萬。」
年輕先生當即僵住。一萬,只怕不夠他的逃亡費用,遑論作為代價付出的錦綉前程。
「你明明說過……!」
我慢悠悠飲口香茅茶。
「倘若本人前來,自然還是九折。」
他凶狠目光幾乎要將我拆解,收回那只紅榴轉身就走。
他身形方閃過街角不見,我便聽見身後屏風里有人清脆地「哈哈」一笑。
那個美麗的小小人兒背著雙手走了出來,得意之色溢於言表。
「謝謝你謝謝你!」
「我只是純粹做生意。」
我為她倒一杯香茅。
她用那粉紅色的指尖捉起杯子來。
「你說他回去的時候,看見警察恭候已久,會不會大吃一驚!?」
接著呼地啜一口。
「他原本深受我父信任,前途光明燦爛,卻未想毀在一塊石頭上。」
他知道這只紅榴有幾多貴重,忽然有一天,它就放在他的面前,伸手可及……
只需一念之差。
「他總一派凜然不可侵犯姿態。」
小人兒嘻嘻笑。
「想來他是言情小說看的太多,因而腦筋打結,以為我會因此另眼看待他……」
他公開蔑視她,她一定要將他碾作地面灰塵才能解氣。
她放下杯子。
「他以為自己是聖者約翰,但我可不要做莎樂美。」
「不過你一樣砍下了他的頭來。」
我道。
「是。」
她眯眯眼睛。
「你說的是。」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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