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部分(1 / 2)

表妹難為 未知 6198 字 2021-01-19

功能 和功能!鄭氏目光微微閃動,放下了方才與阮夫人的爭執:「這么說,今年選秀的事是一定的了?怎么我們在山東聽著,今年廣東那邊要獻俘,還有秋闈,這選秀哪里還來得及呢?」

阮夫人有幾分消息靈通的得意:「要不說今年是小選呢?總在五六月間吧,趕在秋闈前頭就好。說到廣東獻俘,其實總共也就是二十幾個海盜頭目,都是罪證確鑿的,大約皇上見過了就直接秋後處斬,也費不了多少功夫的。說起來仗也是去年臘月里打的,就是皇上那邊兒的封賞旨意,大約也都擬好了,到時候走個過場就是。」

說到這里,她忽然想起吳知霞:「怎么聽二嫂的意思,難道也要送丫頭們去選秀?」

鄭氏笑了一笑:「若是皇上下了旨,咱們哪能不遵呢?就是走過場也要去一趟的。」

阮夫人想起方才看見吳知霞眉目秀麗進退有度,頓生危機之感:「也是。說起來今年三位皇子都該到選妃的年紀了,正妃得不著,能得個側妃庶妃也好。我看霞兒那年紀,倒是跟三皇子正相當呢。」

三皇子是鄭貴妃所出,說起來到了五月才滿十五歲,在平常人家多半還沒開始說親事。不過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大皇子今年已經二十歲了,皇家成親早,大皇子早兩三年前就該選妃了,可是不知怎么的一拖就拖到如今。如今各家官員的女兒差不多都長起來了,三皇子如果不跟著這一撥選妃,至少三四年之內再沒這么大挑的機會了。

三年前皇後不給大皇子選妃,多半是因為沒有看好的人家。如今鄭貴妃非要擠進來給三皇子也選妃,就是不肯錯過這一輪機會。皇家之事,往往就是在聽起來很平常的一件事里,也摻雜著不知多少勾心斗角。本來選秀的年齡是在十三歲至十六歲之間,可是十三歲年紀畢竟是太小了,不少人家如果女兒十三歲遇上選秀,多半是要想點辦法不讓女兒去的,因為去了也是吃虧。可是就因為今年有個才十五歲的三皇子,所以這些家中女兒剛滿十三歲的官員,比往年都要積極一些。

阮夫人其實真是沖著三皇子去的。大皇子雖然記在皇後名下,但生母身份實在太低。二皇子呢,又不怎么出眾不太得皇上歡心。只有三皇子,皇上都誇讀書聰明的,又有個顯赫的舅家,將來議儲的時候……唯一的問題是,阮盼比三皇子略大了半年。阮夫人對自己的女兒自然是極有信心,但若是競爭者太多,那也是個麻煩。

鄭氏倒是坦然一笑:「咱們是去待選的,皇上無論指給哪位皇子都是福氣,難道還輪到咱們去挑三揀四不成?」

阮夫人想起鄭氏有兩個女兒,不覺又添一絲煩惱:「也是。說起來霞兒和雪兒都是好的,看著也都像是有福氣的。」

鄭氏搖手笑道:「雪兒的規矩差得遠了,且年紀還小,哪里有那個福氣呢。」言下之意,對吳知霞卻有些志在必得的意思。

顏氏看不慣這個庶子媳婦得意,有幾分不悅地道:「福氣不福氣,那也是皇上賞的。如今還未下明詔呢,豈容得你們在這里議論?老大媳婦,難得今兒人多,天氣也好,想來春山閣那幾叢牡丹也該開了,不如收拾出酒席來去賞花吃酒,豈不勝過在這里虛耗茶水?」

李氏連忙笑道:「老太太說的是,媳婦這就去收拾。」又問要吃什么酒,又叫姨娘們也去湊個趣,說說笑笑,總算是把阮夫人和鄭氏的事給掩了過去,大隊人馬浩浩盪盪奔春山閣去了。

28斗霸王舊仇新恨

阮夫人這邊的勾心斗角;綺年那邊是不知道的;因為她有她的煩惱。

雖然是阮盼提議出來走走的;但在吳府;她是客,吳家的姑娘們才是主人,所以出了康園;吳知霞就笑說:「多年未見表姐了;還有這位表妹,也是生分得很,不如到寧園去坐坐,也好親近親近?我那里有山東的嶗蕊春茶;雖然比不得龍井銀針;也別有一番風味,表姐去嘗嘗?」

阮盼並無異議,於是一群姑娘們就去了寧園。

綺年還是第一次進寧園,這里的格局又與怡園不同,院子少,但每間院子卻比怡園的大。吳知霞姐妹倆就一起住在種了梅花的勝雪軒。此時梅花雖然已然敗了,但梅枝虯曲,綠葉扶疏之間有彈丸大小的青梅子,也頗可觀。吳知霞就叫丫鬟把小竹桌擺在梅樹之下,又上了幾樣細巧點心和果子,大家坐著曬太陽吃茶。

吳知霏坐不住,喝了杯茶就站起來去梅樹底下轉悠,很興奮地回頭對綺年說:「表姐,你看,咱們家的梅子比大明寺的大多了。」

吳知雯嗤地一聲笑了出來:「傻妹妹,咱們去大明寺是什么時候,如今又是什么時候?這都快到四月了,大明寺的梅子必然也是這么大了。」

吳知霞姐妹兩個是多年不曾去過大明寺了,不由得要多問一句,於是話題就從大明寺扯到巧遇金國秀,然後再扯到阮家邀請的諸位貴女的詩會。吳知霏倒心里惦記著:「可惜沒拿到許家姐姐的花樣子呢,也不知畫的是什么。喬表姐還答應綉成帕子的。」

阮盼點頭微笑:「許家妹妹的荷花畫得著實好,我求了來的。回頭叫人給送過來就是。」

姑娘們你一言我一語,連喬連波都說了幾句話,只有阮語一直怯怯地坐在一邊,偶爾說一句話,也是蚊子一般,沒人聽得見。阮盼雖則把她安排在了自己身邊,但大家坐下吃茶之後就再也沒有理睬過她,阮家跟著來的兩個丫鬟卧雨和飛虹都是阮盼的丫鬟,只管伺候阮盼,連她茶杯里的茶快喝凈了也沒注意。

綺年看著怪可憐的,順手提起茶壺給阮語續了一杯:「這茶表妹可喜歡?」

阮語還沒答話,臉頰上就飛起一片微紅:「謝謝表姐,這茶味道清甘,我很喜歡。」

綺年點頭笑笑,又去聽其他人說話了。阮盼和吳知雯談了幾句那天做的詩,吳知霞就問起阮盼如今京里時興的衣裳樣子來:「聽說四川那邊兒新起了一家華絲坊,專用蜀錦蜀綉做衣裳,只是如今名頭還沒有打出去,知道的人少之又少。父親今年有個新來的幕僚是蜀人,特地送了我們幾件八幅裙……」

吳知雯被打斷了,淡淡道:「八幅裙是前些年時興的,從去年開始京里就都愛穿襦裙,或者六幅裙,那等拖拖拉拉的裙幅看著就麻煩。」

吳知雪立時拉下了臉,吳知霞卻笑了笑:「衣裳總是這樣的,襦裙不也是我們離京那年興過的嗎?可見如今又繞回來了。既這么著,也沒准八幅裙過些日子還要再時興起來呢。」

這是多么無聊的事啊……綺年覺得自己快要睡著了。除了討論衣裳首飾,就是這樣唇槍舌劍,難道以後就要過這樣的日子?還不如她去管家理事,也沒這么無聊。

阮語坐了這一會兒,膽子稍微大了點,側了側身,小聲向綺年說:「表姐,聽說表姐是從成都回來的,可知道這個華絲坊嗎?」她年紀跟喬連波差不多,卻比喬連波高了半頭,身材已然開始發育,一件淡粉的齊胸襦裙,把小小的胸部襯托得倒有幾分飽滿,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大些。

綺年笑著搖了搖頭:「我在成都的時候也不常出門,方才表姐也說了,是新起的商家,我並不知道。不過蜀錦蜀綉確實都是好料子,若做出衣裳來,只要樣子好,必然是好的。」

阮盼淡淡轉頭掃了阮語一眼:「別纏著你周表姐,華絲坊的事,你霞表姐不是正在說嗎?」

阮語被她一眼掃得頓時慌亂起來,忙著就想站起來,結果袖子在桌上輕輕一拂,將茶杯帶偏了些,登時幾滴茶水濺出來,落在綺年的衣襟上。這下子她連臉都嚇白了,忙不迭的掏出帕子來給綺年擦拭,阮盼已經眉頭一皺:「出門前怎么教的你規矩?慌手忙腳的!回去在自己屋子里抄幾篇書靜靜心吧。」

吳知霞用紈扇掩著笑起來:「表姐看起來比四姨母還要會教導人呢。」

阮語臉漲得通紅,綺年趕緊擺了擺手:「也沒有什么,幾滴茶水而已,不仔細看也看不出來。表姐也別生氣,我回去換一件衣裳再過來。」拍了拍阮語的手,帶著如燕出了勝雪軒。

一直出了寧園,綺年才長舒了口氣,伸了伸腰:「真是累人。」

如燕也跟著嘆氣:「從前在成都的時候,姑娘和冷姑娘韓姑娘一起,從來不是這樣子的。」

「那怎么能一樣?」綺年失笑,「我們是好朋友,這些呢——勾心斗角,說句話都要在腸子里繞三繞,真是麻煩。」

「什么麻煩?」路邊花樹後面忽然傳來一句話,接著人影一閃,居然是阮麒。

倒霉啊!綺年腦海里第一個蹦出來的就是這個念頭。這魔王不是跟著吳家幾位表哥去研究經濟學問了嗎?怎么會出現在這里?不過想歸想,她還是得屈膝行禮:「阮公子。」從前就惹不起,現在阮麒成了名義上的嫡子,將來就是新的英國公,她就更惹不起了。

阮麒眉頭擰著。他跟著吳知霄和吳知霆談了一會兒話,發覺基本上是格格不入。吳家兄弟兩個說的都是文章,有很多話他似乎在書讀過,但要細問是哪本書上,卻是全然一片混沌。平日里教他讀書的先生還說他天賦聰穎,到了此時才知道,那根本只是恭維而已,而且還是昧著良心的。加上還有喬連章在場,不停地拿眼睛瞪他,心中氣悶,趁著吳家兄弟談得熱烈,他也就悄悄退了出來。在園子里亂晃了幾步,竟然遇上了綺年。

「你該叫我表哥吧?」

「表哥。」綺年從善如流。她現在只想趕緊回自己院子去,離這魔王遠點,「我要回房更衣,先告退了。」

「等等。」阮麒抬手一攔,「更衣?你不是跟我姐姐在說話嗎?」

「身上濺了幾滴茶水。」綺年面無表情地回答。如果不是園子中間這條路有點窄,她早就繞過阮麒走了,「麻煩表哥讓我一讓。」

「你怎么突然這么無趣了?」阮麒上下打量她,「那天玩彈弓不是玩得不錯嗎?說起來,我還從沒見過一個丫頭也會玩彈弓的。」

「表哥說笑了。外祖母已經罰過我,以後不會再沾染這些東西了。」

阮麒沒趣地摸了摸鼻子,從袖子里摸出把彈弓來:「喏,送給你。這是我親手做的,弓弦用的是最好的牛筋擰成的,比麟兒那把力氣大得多。」那天他就看出來了,阮麟用的那把弓,在綺年手里就跟玩兒似的。論腕力,這女孩子絕對比阮麟要強,並不是那種手無縛j之力的小姑娘。

綺年覺得這人可能腦子有病,要么就是選擇性失聰:「多謝表哥,但是外祖母已經教訓過我,不能再沾染這些東西,還請表哥收回吧。」

阮麒有些煩躁。他還從來沒有送人東西反而被拒絕的:「給你的,你拿著就是了!」

綺年真想一把抓過那彈弓甩在阮麒臉上。這就是官二代富二代的熊孩子,事事以自我為中心!誰稀罕你這把破彈弓,你以為你是誰啊!

「阮少爺,請您別害我們姑娘再挨罰了,讓我們姑娘回院子更衣吧。」如燕看著不好,稍微上前一步,向阮麒福了福。

阮麒自然不把一個小丫鬟放在眼里,連理都不理,直接把彈弓往綺年手里塞:「趕緊的,否則——」他眼珠一轉,「我去告訴夫人,說這個彈弓是你問我要的!」

綺年真想送他三個字:要你妹!阮麒如果真這么說,別人不論,顏氏至少要給她安一個不守規矩、結交外男的罪名!這混蛋的阮麒,你不仁,那也別怪我不義!

微微偏頭,用眼角余光往上方望了望。春山閣的地勢高,坐在那上面,整座園子都能一覽無余。綺年剛才就瞥見了上面晃動的人影——琥珀個子高,站在那里總是最容易被看見的。琥珀在那上邊收拾東西,想必是顏氏等人要上去坐一會兒,從康園到春山閣,這條路倒是必經之處……

「快著!」阮麒不耐煩了,伸手就要抓綺年的手。不過他還沒碰到綺年,眼前的女孩就突然跪了下來,並且哇地一聲哭了出來:「阮公子,你饒了我吧,我也從沒有意冒犯過你,你何必苦苦相呢?」

「你,你干什么!」阮麒完全沒想到綺年會有這樣的舉動,愣了一下,彎腰想來扶她。一彎下腰,卻聽見綺年用極輕的聲音說了一句:「你以為你是誰,讓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做夢!」

「你——」阮麒大怒,下意識地舉起手就打下去。他平日里對身邊跟著的小廝都是抬手就打起腳就踢的,直到手打下去了才想到面前的不是自家丫鬟,連忙收手,綺年卻已經順勢倒了下去。如燕一聲尖叫,直撲到綺年身上:「姑娘!」

阮麒愣了一愣,看了看自己的手,手掌只是輕輕掃過綺年的鬢邊而已,根本就沒有用上力:「你這丫頭,我根本就沒——」

「阮麒!」阮夫人憤怒的喝斥隔著老遠都聽得清清楚楚,碧璽碧玉一左一右攙著她快步走過來,不待阮麒分辯,一記耳光已經落到他臉上了,「孽障!這是什么地方,你丟人丟到外頭來了!」

「我沒有——」阮麒只說了三個字,阮夫人已經指著碧璽,「立刻把大少爺送回府去,跟老爺把今兒的事好好說說,讓老爺知道知道,他的兒子有多威風,得自己的表妹下跪求饒,還舉手打人!我是管不了,就讓老爺自己去管吧!」

李氏已經過去把綺年扶起來:「怎樣,可摔著哪里了?」其實她想問被打到哪里了,只是當著阮夫人的面,到底把話又換了。

綺年慌慌張張站起來,顧不得回答李氏,先半帶哭腔地向阮夫人求情:「姨母,表哥並沒有很打著我,姨母就不要——」

「你不要管了。」阮夫人冷著臉,「碧璽,還不快送大少爺回去!」接著放軟了聲音,「好孩子,知道你受委屈了,快回去歇著,改日姨母再讓你表哥給你賠禮。」

綺年低著頭,從垂下的鬢發里瞥了阮夫人一眼。送了這個教訓阮麒的機會給她,想必阮夫人心里還是蠻痛快的。這事跟上巳節出游沖撞了陌生人家的姑娘又不一樣了,就算英國公再偏寵兒子,把自己的表妹得下跪,至少也顯得你毫無家教,說不定還會有個欺凌孤女的名聲什么的。

阮麒半張臉火辣辣的,盯著綺年的眼睛幾乎也能噴出火來。居然被一個小丫頭算計了!可是從頭細想,他居然無可反駁。除了彎腰去扶的時候綺年輕聲說的那句話之外,阮夫人看見的幾乎就是全部的事實。而那句話——恐怕連身邊的丫鬟都沒聽見,更沒有人會給他作證。

「很好。你等著!」阮麒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阮夫人已經厲聲道:「住口!」

綺年完全不打算把阮麒這句威脅放在心上。阮大少爺真是太看得起他自己了。叫她等著?他能做什么?一個十三四歲的小毛孩子能做什么?難道能買凶殺人嗎?最多以後只要有阮家人出現的場合她就不參加,理由也是現成的——害怕嘛。

「姑娘別怕,姑娘別怕,咱們這就回屋去……」如燕半扶半抱著綺年,自己聲音還有點發抖呢,卻硬挺著在安慰主子。李氏看得不忍,轉頭對碧雲道:「還不快帶人把姑娘送回蜀素閣去?看看姑娘的膝蓋,若是青了就去我那里拿紫金活血膏敷上,再去請個大夫,開兩服寧神收驚的湯葯。」

「舅母,不用……」

「什么不用。」顏氏也在丫鬟們攙扶之下走了過來,大約是受旁邊的鄭氏那看好戲的眼神刺激,顏氏臉色也極難看,「雖說沒了爹娘,在舅舅家里也不能讓你受了委屈!」

綺年露出一臉的感激,演完了最後一出戲,才在眾人的目光之下被丫鬟們攙走了。還沒走出幾步,就聽見阮夫人怒發沖冠地喊:「去二門上把小廝們叫進來,送大少爺走!」要是沒有散落下來的頭發擋著,說不准碧雲就會發現她在偷笑了。

回了蜀素閣,湘雲和珊瑚自然是大驚,拿水的拿水,找葯的找葯。綺年掀起裙子看看,膝蓋上青了一塊。畢竟是石板地,她一下子磕下去,雖然自己拿捏著勁兒,也是怪疼的。不過小小一塊青腫畢竟算不了什么,碧雲看了,又見她目光清明,不像是會被嚇出個好歹來的模樣,也就放心回去稟告李氏了。

綺年又叫過珊瑚:「雖說外祖母和舅母都要給我請大夫,可是畢竟是姨母的兒子,又不是親生的,若鬧大了,萬一有人說姨母苛待妾生之子,豈不是壞了姨母的名聲?所以這大夫也不必請了,何苦鬧到外頭去。」

珊瑚連連點頭。她自是知道顏氏疼愛阮夫人,綺年這一番話,說不得正中顏氏下懷,當即道:「姑娘真是體貼人,奴婢這就跟老太太說去。姑娘也驚著了,好生休息是正經。」

把人都打發了出去,綺年才愜意地往床上一倒:「哎喲,如燕啊,早沒看出來,你居然還蠻聰明的嘛。」配合著她演了很好的一出戲。

如燕可沒那么高興:「可是,阮少爺會不會記恨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