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部分(1 / 2)

表妹難為 未知 6201 字 2021-0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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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侯夫人身邊跟了兩個少女,大的是孟家二房的庶女孟湘,小的則是永安侯自己的妾所生女兒孟涓,前次在東陽侯府大長公主壽辰上都是見過的,只是沒說話而已。孟湘清雅,孟涓嬌憨,被一群夫人們拉住了說個沒完。

永安侯夫人只是笑吟吟地看著。孟涓雖是庶女,卻舉止大方,笑嘻嘻的極討人愛,對永安侯夫人又甚是依戀。綺年也忍不住嘆氣,若不是日子過得實在舒心,怕是也不會與庶女如此親近。都說夫妻關系好是女人的養顏寶,在永安侯夫人身上,這句話絕對得到了驗證。座中比她生得美貌的夫人們不少,可是任誰也沒有她這種安閑自在的氣度和由內而外煥發出來的好氣色。

冷玉如目中也不無歆羨之意,低聲道:「能如永安侯夫人這般,後宅里上下和睦的,真是天大的福氣。」

綺年低聲道:「也要自己心寬才成,永安侯不也有妾么……」她知道冷玉如是什么意思,韓兆點了二甲頭名傳臚,他年紀也不過二十三四歲,可算得年輕有為,又尚未娶妻,如今進了翰林院,也是好女婿的人選,不知有多少人瞅著呢。只是永安侯府這第三位探花風頭太盛,硬把他的風光給壓下去了而已。

冷玉如嗤笑道:「這些高門大戶里,哪家沒有妾和通房?永安侯有兩個妾,不過都是安分人,對侯夫人也是極恭敬的,這也足夠了。」

綺年不由得有些悵然,心想再和睦的後宅,也是有妻有妾,一個男人幾人分,誰也分不到完整的……

冷玉如冷笑道:「你以為沒有妾就成么?看看鄭大少乃乃罷。鄭琨如今倒是沒有明公正道的妾室,可是通房丫頭也有三四個,在外頭那花街柳巷更不必說了。只不過如今還沒有嫡子,通房都服著避子湯呢。」

鄭大少乃乃站在恆山伯夫人身邊侍候著,有永安侯夫人一對比,越發顯得她單薄蒼白,似乎風一吹就要倒了。綺年忍不住搖搖頭道:「看她身子像是不好。」

「是。每日燕窩銀耳,就這樣還三天兩頭地用葯。」

恆山伯夫人拉著孟湘孟涓說了半日話,才問永安侯夫人:「清嘉公主今日不得閑?」她的帖子也是單獨給公主下了一份的。

永安侯夫人聞言,那笑意又從眉眼里流了出來:「倒不是不得閑,只是不能來了。」

恆山伯夫人怔了一怔,試探道:「莫非是——」

永安侯夫人笑道:「前兒早晨吐了,請太醫來診了脈,說有了將近兩個月了。」

頓時眾人都道起喜來。孟燦做了駙馬,自然不能像其他公侯伯府的世子們一般賢妻美妾地擁著,少不得忌憚公主身份,房里要空著些。不過這位清嘉公主能生,嫁進孟家六年,已經生了兩個兒子,如今這又懷上了。

永安侯夫人笑道:「如今我們全家都想要個女兒,那些個皮小子們,再多一個實在就鬧得受不得了。」

這話說的真是令人嫉妒。恆山伯夫人不由得就看了看身邊的兒媳。這娶進門也兩年了,肚子連個動靜都沒有。人家永安侯府卻是接二連三地生,竟然生兒子都生得厭煩了,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哪!

這般絮絮叨叨說了好一番家常話,鄭大少乃乃看著時辰差不多了,低頭在婆婆耳邊低聲說了幾句,恆山伯夫人才招呼大家往後頭去。

恆山伯府的花園遠不如東陽侯府的大。據說原本地方不小,但因兄弟們幾次分家,這園子只剩了當初的一半多些。偏生還在園子里趕潮流地引了一條人工河,便擠得空地更小。幸而園子里的樹年頭都不短了,這才不致有暴發戶之感。

酒宴設在園子里最大的建築對春堂上。這對春堂建得倒十分講究,乃是一大一小兩間廳房,中間隔一道回廊相對,故而得名。眼下年長的夫人太太們在大間廳,未出閣的小姐們在小間廳,中間回廊上擺著那幾盆異種牡丹,倒也合適。

這幾盆牡丹皆有一人高,種在三人抬的巨大花盆中,枝葉伸開來如同小樹一般,花苞有近百朵之多,雖大半尚未綻放,也足夠想見其盛開之時的絢爛之色。一盆是深淺二色的「二喬」,一盆是濃色的「魏紫」,還有一盆卻是少見的「舞青猊」,那花瓣比之普通綠牡丹顏色更重些,陽光下如同片片碧玉,綺年與冷玉如雖則心事重重,卻也不由得看住了。

眾位夫人們交口稱贊,恆山伯夫人不由得有幾分得意,指點著道:「這『舞青猊』乃是從洛陽那邊重金購來,還有一盆純白之色的『滿月』,如今叫伯爺搬到前頭去了,還有一盆『宮粉』一盆『豆綠』,一會子再搬過來給大家賞玩。」

旁邊也不知道是哪位夫人湊趣笑道:「這般的好花,就跟那畫兒上畫的,詩里寫的一般,恨我不會畫畫,否則立刻畫到紙上,回家裱起來,還好多看幾日。」

恆山伯夫人笑道:「雖則咱們是不會,那邊的姑娘們,作詩繪畫都有的,若有興致,不如就叫她們在這里起了詩社畫社可好?」

綺年聽見詩社就頭疼,不過顯然其他姑娘們都不做如此想,頗有幾個興致勃勃的,其中就包括了孟湘,還有吳知雯。阮盼雖不曾表現出來,但心中已經開始構思。選秀風波之後,她也急需重新展示她的才華,以免眾人總是把眼睛盯在她落選之事上。

恆山伯夫人既這么說了,當下便有伯府的丫鬟仆婦們抬了桌椅以及筆墨之類來,在回廊中擺開,只待一會兒酒過三巡,有詩興大發的姑娘們便可以前來磨墨題詩。

眾人落座,冷玉如算是恆山伯府的親戚,自不能與綺年坐在一起,兩人只得分開,綺年少不得不停地往她那邊看,身邊吳知雯與阮盼談論韻腳,她也只是嗯嗯啊啊的應付。

酒過三巡,恆山伯夫人便叫丫鬟來笑問可有哪位姑娘有了情思?當下孟湘便立起身來,先到回廊之中,研朱滴墨地畫起來。片刻之後,兩名丫鬟將大幅宣紙自案上拿起向兩邊展示,只見畫上一株以寫意手法繪出的「二喬」,妙在調出的深淺二色與旁邊所擺放的那棵牡丹極其相似,遠遠看去一真一畫相映成趣,竟不知何者為真何者為假了。畫上並題了一首五絕詩,寫的是衛夫人的簪花小楷,字跡秀麗。

那邊夫人們連聲贊嘆,吳知雯便也離席出去,濃濃研了一硯的墨,提了一枝斗筆,一揮而就。丫鬟們將宣紙提起展示,但見紙上墨跡淋漓一首七律,卻是仿的懷素草書,濃淡有致,圓轉自如。夫人們中有識貨的已然頻頻點首,對李氏贊嘆不已。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夫人笑道:「這詩呀畫的,我們也看不出好歹,只覺得都不錯,卻不知該怎么評判高下呢?」

旁邊一人卻是想著討好永安侯夫人,聞言便笑道:「依我說,今兒探花郎不是在前頭么?索性將這詩畫都送出去與探花郎瞧瞧,品評一個高下如何?」

立時便有人連聲附和。吳知雯剛剛歸座,聽了這話忍不住低聲冷笑道:「原來是打著永安侯府的主意呢。」

喬連波在這樣的場合自然只有枯坐,便接了吳知雯的話小聲問道:「那是誰家的夫人呢?」

吳知雯冷笑道:「方才你們大約不曾聽著,說是鄭大少乃乃的娘家人,那邊穿粉色衣裳的就是鄭大少乃乃的堂妹。鄭大少乃乃娘家是永寧伯府張家,從前也是跟老永安侯爺一起建了軍功封爵的,只後頭子弟不肖,到如今已敗落得不成樣子了。你們只看她的衣裳簪環就知道了,怕還是湊起來的呢。」

吳知雯所說的那位鄭大少乃乃的堂妹此時也在回廊之中寫字。她今日就坐在冷玉如身邊,衣裳首飾確實都比冷玉如貴重些,但那釵子是赤金鑲紅寶的,耳朵上卻戴了一對鑲藍寶的耳墜子,身上的衣裳又是淺碧色的繚綾,貴重是夠貴重了,卻不協調,只怕真像吳知雯說的,是拼湊起來的東西。

這邊說著話,那位張姑娘已然擱筆,卻是寫了一篇短賦,用的是圓秀流美的趙體,通篇筆跡如行雲流水,略無斷絕,也贏得了一番喝彩。

永安侯夫人也道了幾聲好,卻含笑道:「這都是閨閣中的筆墨,若拿到前頭去,流傳出去了卻不好。何況燁兒年紀小,才讀過幾本詩詞呢,就敢隨意評判起別人的來?」

張夫人還不死心,仍笑道:「探花郎的才學,是皇上都稱許的,侯夫人真是太謙了。何況咱們這些勛貴人家的姑娘,也不講究那『無才便是德』的話,古來閨閣里的筆墨若都不傳出去,哪里有謝道蘊、李易安的美名傳世呢?」

這番話倒也有些道理。永安侯夫人便笑道:「並不是我謙虛,燁兒學的是應考的文章,在詩詞一道上並無什么出息。倒是秦王妃,未出閣時便有才女之名,何不請王妃來評判呢?」

這話沒得駁了,秦王妃謙虛幾句,下頭丫鬟們已經將字畫都拿到她眼前去了,少不得要細細地看。只那張夫人有幾分泄氣——秦王妃的兒子才十五歲,自家的女兒已然十六了,只怕秦王妃是不肯給兒子挑個年長的媳婦的。

旁邊的人卻另有想法。郡王府上可並不只一個兒子不曾成親,郡王世子是個病秧子,可郡王的庶子卻是個有出息的,雖是庶出,到底是郡王之子,配個普通人家的嫡女也盡夠了。當下便都圍著秦王妃又奉承起來。

這一番熱鬧中,綺年卻看見一個丫鬟悄悄走進廳來,附著冷玉如的耳朵悄聲說了幾句話,冷玉如便起身出去了。綺年立刻也悄悄起身出去,見如燕跟其他丫鬟們一起候在廳外檐下,見她出來便小聲道:「方才有個小丫鬟端了一盂水來說是供里頭姑娘們磨墨,卻都潑在聽香姐姐裙子上,又扯著她下去換衣裳了。」

也就是說,冷玉如是自己走了,並沒有聽香跟著。綺年心思急轉:「我們跟上去。」

兩人剛走幾步,如燕忽然小聲道:「姑娘看,剛才潑濕聽香姐姐衣裳的,就是那個小丫鬟!」綺年隨著她的目光看去,果然有個穿湖綠比甲的小丫鬟,卻是站在對春堂正堂的門外,正在跟鄭大少乃乃說話!

綺年隱約覺得似乎有哪里不對,但此時也顧不上,眼見冷玉如已經快要走遠,連忙拉著如燕跟了上去。沒想到才離開對春堂不遠,就聽見有人脆聲喝道:「站住!」

綺年一聽這聲音就暗叫不妙,果然一回頭,趙燕妤帶著春嬌,從旁邊的小路上走了出來,抬著下巴冷笑道:「怎么,不認得本縣主了?」

簡直是怕什么來什么。綺年只能屈膝行禮:「民女見過縣主。」

趙燕妤嗤笑了一聲,繞著綺年走了一圈兒:「前踞而後恭,何也?」

讀了幾年書,就在這里掉起書袋來……綺年只當沒聽懂:「縣主也是出來更衣的么?」

趙燕妤本來是想諷刺綺年上次在東陽侯府頂撞於她,這次見面卻又這么恭順,卻不想綺年根本不接茬兒,反而問出一句完全不相干的話,不由得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憋悶,冷冷道:「你當誰都如你一般么?」

綺年眼看著冷玉如走得不見影子,心里大急,又屈了屈膝道:「民女要去更衣,告退了。」

趙燕妤眼珠子一轉:「站住!本縣主尚未准許你走呢。」

春嬌在後頭小聲道:「對,縣主別讓她走,就讓她陪您逛園子,看她能堅持多久!」她上次因為趙燕妤在酒中下巴豆的事,被秦王妃教訓了一頓板子,幸而趙燕妤給她求了個情,這才能回到身邊來伺候。此時見了綺年,真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自然少不得要挑唆一番。

趙燕妤心中大喜,點頭道:「不錯。周姑娘,你可願陪本縣主在園子里走走?」

綺年恨不得給這跋扈的小丫頭一巴掌,但趙燕妤雖然在問她願不願,那口氣卻極是趾高氣揚,分明是不願意也不成的。綺年心里暗自盤算了一下,便擺出一副勉強的表情道:「縣主有命,民女敢不遵從?不知縣主要從哪里走起?這園子可也並沒有多大,不過是這一條路走到底而已。」

趙燕妤看著綺年臉上的表情,心中大樂,抬起下巴道:「便是沒有多大,本縣主也要走走看看。」心想這園子再小,本縣主讓你陪著走上三圈,看你還能挺得住不求饒么?

綺年勉強點了點頭道:「縣主請。」

趙燕妤轉了轉眼珠道:「你在前頭引路。」她倒要看看,綺年內急之時,可還能這么斯文端庄地走路不能?

如燕壓低聲音道:「姑娘怎么辦?」

綺年率先向著冷玉如消失的方向走去,也低聲冷笑道:「沒關系,多她一個見證也好。這樣一來,鄭瑾娘做的事也就掩蓋不住了。走快些,別把玉如跟丟了。」

59錯中錯成就姻緣

恆山伯府園子里的這條路雖然著意鋪砌得彎彎曲曲;兩邊又種了垂柳;要做出曲徑通幽的意境來;到底是園子小了;又有一條人工河流過占了地方,因此也只是一條主路通下去,並沒許多岔道。雖然被趙燕妤耽擱了些時間;綺年仍舊趕上了冷玉如。

人工河在前頭寬了些,上頭一座小小竹橋;兩邊也只有極矮的欄桿。河那邊就離得意齋不遠了。綺年還沒轉過路角;便在垂柳的枝條之間遠遠看見冷玉如走上了那小橋。她身上已換了一件伯府丫鬟們穿的湖綠比甲,後頭跟著那個將她喚出對春堂的丫鬟。

趙燕妤卻不知道這是走到了哪里,只是一路上緊盯著綺年;卻並沒發現她有什么內急的模樣;不由得有些不悅起來,剛要出聲叫住綺年另想辦法,忽聽前頭咕咚一聲,有什么東西墜入了水中。

綺年猛地一顫。她看得清清楚楚,走在冷玉如後頭的那個丫鬟,突然出手猛推了冷玉如一把。冷玉如萬沒想到會被人推這一下,猝不及防之下,連一聲都沒喊出來,就一頭栽進了水里。

綺年驚呼一聲,拔腳就跑,連趙燕妤都覺得事情不對,跟著也跑了過去。那丫鬟也沒想到在這里居然還會有人,驚慌之下轉身就逃。趙燕妤也沒弄清楚是什么事,只見一人落水一人逃跑,立時開口大喝:「站住!不許跑!你是什么人!」

那丫鬟怎么會聽,依舊奔逃。春嬌要在趙燕妤面前表忠心,大聲喊道:「縣主叫你站住,你怎么敢不聽!」拔腿就追。

若是掉進水里的不是冷玉如,綺年簡直就要笑了。趙燕妤的突然出現簡直是因禍得福,現在所有得罪恆山伯府的事都會有趙燕妤來擔著,就算是丟盡了恆山伯府的臉,恆山伯夫人也只好去恨趙燕妤!

不過這時候綺年卻沒有笑的心思。人工河在這一段竟然有一人多深,且是出水口,水流在這里打著漩渦,拉著冷玉如往下沉。冷玉如又不會游水,瞬間就沉了下去。綺年雖然會游泳,可也沒有把握能把她救上來,只好扯開嗓子大喊:「救命啊,救命啊!有人落水啦!」

河那邊是一小片杏樹林,再過去便是得意齋,就是這一小片杏樹,將園子隔成了內外兩處。綺年喊了兩嗓子,忽然就見有人從樹林里沖出來,撲通一聲跳進了人工河。與此同時,來路上人聲繁雜,遠遠就見一小群人走了過來,為首的正是恆山伯夫人!

此時跳進河里的人已經托著冷玉如游到岸邊,然後抱著她走了上來。綺年一眼看去,就看見那人臉上的一道傷疤——張殊,居然正是張殊!

這不大對勁啊?綺年腦子里亂紛紛地轉著念頭。冷玉如說,鄭瑾叫人去弄了安息香,那十有□是想把張殊迷倒在得意齋里,然後讓冷玉如去得意齋,造成冷玉如喬裝打扮去與張殊幽會的情景。那么這會兒張殊不是應該躺在得意齋里嗎?怎么還在這里生龍活虎地救人呢?

不過這念頭也只是一閃而過。張殊和冷玉如都是落湯j一般,天氣已暖了,衣裳穿得單薄,冷玉如的衣裳緊貼著身子,在張殊懷里昏迷不醒,加上旁邊站著的綺年和趙燕妤,還有已經趕到不遠處的恆山伯夫人等人——足夠了。

「這,這是怎么回事?」恆山伯夫人也愣了。她自然知道女兒的計劃,可是這計劃里並沒有冷玉如落水。且冷玉如此時昏迷不醒,萬一真出了人命可如何是好!

綺年搶先道:「我陪著縣主走到這里,就見有個丫鬟把人推進了河里,縣主叫她站住,她卻充耳不聞。縣主的丫鬟已然去追那人了!」

趙燕妤此時已然覺得有些不對了。這些後宅之事她知道得不多,但在別人的府里碰到這種y私之事……她倒真後悔不該叫綺年來陪她逛園子了。

張殊一直沉著臉,將冷玉如翻過身來放在自己膝上,猛地在她後背上擊了幾掌,冷玉如頓時劇烈地咳嗆起來,開始吐水。綺年趕緊過去,低聲道:「我代玉如多謝張將軍二次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