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補上 婆娑劫 (上)-1(1 / 2)

花千骨小說 果果 3874 字 2021-0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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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昏黃,暮色蒼茫。空山寂寂,萬籟無聲。

一樵夫正背著成捆的柴往山下走,見不遠處蜿蜒的蛇道上,有一綠衣少女正跟隨著白衣男子邐迤前行。身後霞蔚雲蒸,萬丈芒光,美得叫人移不開眼。

不料行至斷崖絕壁,那少女突然縱身往下一躍。樵夫嚇得失聲驚叫,腳底打滑,重重摔趴在地上。而那男子,也隨之跳下崖去。樵夫道是遇上殉情的小夫妻,慌忙爬到崖邊低頭望,卻又見白衣男子攜著少女一飛而起,轉瞬之間便消失在無邊天際。知是遇上了活神仙,樵夫驚得跪地不起,連連叩拜。

紅雲如絮,疏狂漫卷。

白衣男子一面御風而飛,一手拎著少女。不發一言,面色平靜。

少女卻心虛的低下了頭:&l;師父,小骨知錯了。只是那樵夫跟村里的小寡婦好上了,心頭一直盤算著要怎么害死結發妻子,我一時氣不過才想著嚇他一嚇,想著至少讓他知道舉頭三尺有神明,凡事做決定之前先問問自己的良心&r;

原來此二人正是太白山一役之後,離開長留,到凡世游歷的白子畫與花千骨。師徒倆剛在山下看完武林大會,於是順道爬爬這天下聞名的華山之巔。

白子畫何嘗不知那樵夫心中歹念,只是成仙不代表就有了隨便窺視人心的權利。花千骨繼破望之後,前不久又過了勘心階段。有時候不受控制或無意間會讀到一些凡人的想法,而一旦察覺到惡意或不堪,又總忍不住出手教訓。

花千骨自己也知道這樣不對,正努力學習怎么控制能力和好奇心。只是那樵夫一路走一路想的都是些有的沒的,什么小寡婦的,小寡婦的長腿,小寡婦沒穿衣服的樣子,都快凝成石頭砸她臉上了,想不聽到都難。

花千骨不由臉紅,偷偷看一眼白子畫,見細碎的霞光正落在他清雅的白衣間,微微鍍了層暖色。可是他的唇依舊蒼白,面容依舊冷峻,猶如半透明的冰雕。

&l;對了師父,你比我厲害那么多,是不是是不是我想什么,你也全都能知道啊&r;

白子畫搖頭:&l;凡人沒有法力,的確是比修仙之人比較容易勘破。但人心的事,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的,跟情緒、意志、個人經歷很多方面都有聯系。&r;

花千骨暗自松一口氣,所以關於那個秘密,她只需嚴守心門,埋藏得越深越好。

白子畫見她又陷入出神狀態不由皺眉,自從太白山上夏紫薰對她說了什么之後,她就有了心事。離開長留出來歷練的這段時間,雖然漸漸重新變得活潑開朗,但心結依然未解。

白子畫想不出是什么會讓她煩惱,又或者是東方彧卿或殺阡陌的原因

&l;師父,我們接下來去哪里啊&r;

&l;玉濁峰。新掌門接任大典,你師伯忙不過來,你師叔說他最近微恙,要我親自代表長留出席。&r;

花千骨忍不住偷笑:&l;師叔跟我家糖寶一樣懶&r;

糖寶在花千骨耳朵里嘟嘟囔囔抗議:&l;人家才不懶&r;

&l;每天除了睡覺就是吃,也不好好修煉,總有一天小蟲子要變成小懶豬。&r;

&l;糖寶可是要變蝴蝶的骨頭娘親才是大懶豬,自己不肯御劍,要賴著尊上帶你飛。&r;

花千骨見被拆穿,吐吐舌頭:&l;那是我爬山爬累了,師父才捎我一小段。&r;只有這時候她才能名正言順的多靠近他一點點。

&l;師父,怎么了&r; 見白子畫皺著眉,似乎在警惕的觀微四周,花千骨不由奇怪的問。

&l;沒事。&r;白子畫疑是自己多心了。

飛臨玉濁峰的時候已是夜深。玉濁峰山高千仞,四面絕壁,擎天一柱,直雲,凡人根本就上不去。

因為第二天是繼位大典,弟子和提前來的賓客大多已經睡下。新掌門澄淵的師兄澄寂接待二人前往廂房休息。

半路澄淵匆匆趕來:&l;師兄,尊上駕到,怎么也不通知我一聲。&r;

澄寂連忙低頭謝罪。

澄淵是仙界新一代的翹楚,生得儀表堂堂,年紀不過百歲,卻破格成為玉濁峰的掌門。他對白子畫極是敬重,一直將師徒二人送入房內,安頓好這才離開。

花千骨睡下沒多久就被噩夢驚醒,喘息不定的一坐而起,隨之縮成一團。

隔壁正在入定中的白子畫也同時睜開了眼睛。花千骨自從上絕情殿以後就很少再做噩夢,他想著是不是最近一直讓她直面鬼怪和內心的恐懼有些操之過急了。

花千骨看看糖寶,見它依舊在枕邊酣睡心下稍定。夢見了什么她已經記不太清了,只記得黑暗中有一雙巨大的眼睛窺視著她,那是她所見過的世間最可怕的一雙眼睛,僅僅只是被它看著,就幾乎讓花千骨渾身戰栗。

第二天的登基大典熱鬧非常,玉濁峰派中弟子並不多,但在仙界卻是名門大派,人才輩出。此次廣邀眾仙,跟群仙宴比又是另一番景象。

賓客皆在大殿廣場就座,典禮即將開始。鍾鳴之聲不絕,眾人翹首以待,卻始終不見掌門澄淵的身影。直到鍾聲敲響最後一下,繞梁不絕。這時候,一個人突然憑空出現在廣場上方。

眾人不由驚呼,那人正是澄淵,只是身形扭曲怪異,臉部還有奇怪的凹陷。一陣風吹來,身體竟如一片輕飄飄的羽毛般,左右搖擺,最後落在地上,塌做一團。

周遭頓時大亂,這才反應過來澄淵已死,而且體內的骨頭全被掏空,圖留空空皮囊。待落到地上時,身體里的氣體早已跑空,癟了下去。臉部全都褶皺到一塊,鼻子歪到一邊,眼睛似乎隨時會從那張皮上掉下來,情景與其說是恐怖,更多的卻是惡心和詭異。

遭此大變,玉濁峰驚慌之余,立馬加強了結界,不讓任何人出去,然後開始搜捕捉拿凶手。

花千骨也被嚇壞了,頓時想到了清虛道長死時的情景。

白子畫看著屍身皺起眉頭,玉濁峰並無神器守護,是怎樣的大仇不共戴天,非要將澄淵活生生掏空而能在這樣的嚴密的守衛下,眾仙的眼皮底,來去自如的殺人,又是何人有這樣的能耐

第一時間白子畫想到的是殺阡陌,但是以他的手段定然是大張旗鼓,不可能偷偷摸摸。再者,殺阡陌就連手下的屍體也是美而整潔的,不會是這般模樣。

望著那張屍皮,他心里隱隱有不詳的預感。

繼任大典就如此可怕的草草收場。仙界震驚,玉濁峰更是上下震怒,勢要抓住殺害新掌門的凶手。

然而對方沒有留下只言片語,沒有留下任何線索痕跡,連殺人動機都是未解之謎。

花千骨苦苦思索,始終覺得凶手應該是澄淵認識的人。因為他臉上除了被殺者通常會有的驚恐之外,更多的是不可思議,很顯然他是怎么都沒想過那個人會殺害自己。如果是仇家尋仇,或者不認識的人,通常應該會是害怕、生氣或者疑惑的神情,而不是驚訝。所以殺澄淵的,應該是他認識的,而且是他認為怎么都不會殺自己的人才對。

這樣的話,玉濁峰本派弟子嫌疑最大,只有他們有可能避開結界和守衛,在眾仙眼皮底下殺人而不被察覺。

花千骨忍不住偷偷留意了一下澄淵的幾個師兄弟,對於澄淵掌門的死,他們其實並沒有外人面前表現出來的那么悲痛,背地里甚至還有些幸災樂禍。特別是澄寂仙人,前一天晚上澄淵怪責他的時候,花千骨覺得他的眼神是帶著一絲憎惡和不甘的。

澄淵仙人在澄字輩里年紀最小,卻繼任掌門一職,其他人不一定服氣,他若一死,掌門還要再選。這樣一來,殺人的動機也有。

只是本派內的勾心斗角實屬平常,犯得上要殺人么光靠眼神,還有死者的表情推斷,還是一張皮上的表情,沒有任何實質性證據,也實在是太過空泛了。

花千骨跟著白子畫回到房內休息,一路上拼命告訴自己別想那么多。新掌門死在大典上,還是眾仙面前,這是玉濁峰的奇恥大辱,他們定然會查出真凶,親自為掌門報仇的。

不料這時,卻傳來一陣敲門聲。

&l;尊上,韶白門門下大弟子衛昔,有事求見。&r;

花千骨愣了愣,她以前有聽十一師兄說過。這個韶白門,處事低調,地處極西。門中全是女弟子,以聖潔和脫俗著稱仙界。

不一會門開了,走進來一黃衣女子,果然驚艷非常。

衛昔正要拜見,抬頭看著白子畫,卻陡然失了魂魄。

早就聽說五位上仙皆是風骨絕倫,長留上仙更是超凡到了極致。原來世上真有一種美,是幾乎叫人不敢直視的。

而白子畫身旁的小女孩,一身綠裙清麗可人,圓滾滾的包子頭更顯神態嬌憨。衛昔頓時想起來,這便是白子畫的徒弟,茅山的小掌門花千骨了。

衛昔躬身敬拜,接著忙將事情娓娓道來。

原來上個月,韶白門掌門雁停沙也被發現慘死於房中,死法跟澄淵完全相同。不但心肺、內丹,就連骨肉都被掏空,只剩一張皮囊,卻是完好無損。

韶白門一向遺世獨立,故而出這么大的事也只是派內解決,未曾對外宣揚。如今新掌門還未上任,玉濁峰的大典便派她來參加,卻沒想到澄淵掌門又遇害,衛昔覺得應該是一人所為。

白子畫陷入沉思:&l;此事你是否有告知澄寂他們&r;

衛昔稍稍有些猶豫:&l;沒有。&r;

白子畫知她事情已經發生了幾個時辰之後才來求見,必定是有先在玉濁峰調查了一番,結果對一些人起了懷疑,輩分定還不低,擔心凶手就是玉濁峰的人,而她作為外人不好插手別派事務,再者人微言輕,玉濁峰又是仙門大派,所以才來找他。

&l;尊上一向明察秋毫,仙界無人不服。如果是尊上的話,相信一定能查明真凶。&r;

白子畫略做沉思:&l;澄淵死在眾目睽睽之下,玉濁峰顏面有失,我身為長留掌門不太好插手,你是讓我隨你回韶白門,從你師父那查起&r;

&l;正是此意。&r;

花千骨一聽到可以去韶白門,心頭一陣雀躍,期待的看著白子畫。

白子畫沉默了片刻,微微頷首道:&l;你先回去,我約三日之後到。&r;

如果只是澄淵的死,或是派中內斗,或是妖魔尋仇報復,以往並不是沒發生過。可是接連兩派掌門被害,手法又如此殘忍,事情顯然沒那么簡單。

第二天一早,白子畫帶著花千骨下山。

&l;師父,咱們是去韶白門么&r;

&l;不是,正好到了玉濁峰,師父到山下探望一個朋友。&r;

花千骨一聽頓時眼睛一亮,這些年她還是第一次聽白子畫以朋友這樣的身份來稱呼一個人,不由萬分好奇起來。

白子畫下山的途中一直沉默,花千骨雖然心里好奇,卻也不敢多問。

因為有仙家的庇佑,玉濁峰下的百姓倒都過得其樂融融,不用擔心任何侵擾。遠遠望去,連綿的水田,裊裊炊煙,倚著青山綠水,猶如畫卷。

師徒二人飛臨於一偏僻小巷中,這才顯露身形。

村中都是些錯落有致的小木屋,花千骨跟著白子畫走到其中再普通不過的一戶門前,站住不動了。

門開著,里面陳設簡單,花千骨忍不住探頭往房間里看。就聽白子畫喚了一聲:&l;檀梵。&r;

聽到糖寶在耳朵里驚訝的啊了一聲,花千骨有些奇怪。半天才發現,白子畫原來叫的是上面正在修葺屋頂的那個人。

男子一身很普通的村民裝扮,挽著衣袖,臉上微微有些污漬。聽到白子畫的聲音卻連頭也不抬,自顧繼續在屋頂上敲敲打打。

白子畫也便不說話了,氣氛委實有些詭異。

正是正午時候,日頭毒辣,明晃晃的焦烤大地,花千骨眯起眼睛,想要看清對方模樣,卻是怎么都看不清。

&l;小骨,你先進屋吧。&r;

&l;是,師父。&r;花千骨走進小木屋內,頓時嚇一跳,角落里,還有一個跟剛剛屋頂上一模一樣的人正在搗葯,依舊對花千骨完全無視。

花千骨別扭的東張西望,屋內就一桌一椅一榻,然後一個超級大葯架,抽屜里裝滿了各種各樣的葯材。花千骨聞了聞,也都是非常普通的葯材店就能買到的那些葯,連株好點的人參都沒有。

這時內間又走出了一個人,還是跟剛才一模一樣的,手里抱了只賴皮的小黃狗,腿上明顯剛包扎過。那人將狗放在門口,黃狗搖搖尾巴,一瘸一拐的走了。

難道是三胞胎花千骨依舊沒在對方身上發現任何仙法幻化的痕跡。

這時屋頂上那人下來了,走進屋內。抱小狗和搗葯的那人也都站了起來,跟在他身後,依次並入了他身體中,最終合為一人。

那人回到屋里埋頭喝了一大碗水,然後重重的舒了口氣,這才看著師徒二人道:&l;走,請你們吃飯去。&r;

說完就自顧出門了。

花千骨瞠目結舌,白子畫卻見怪不怪,表情淡然,跟著他走了出去。花千骨連忙小跑跟上,心里直犯嘀咕,看來是個仙術很了得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