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老板(1 / 2)

龍族3黑月之潮中 江南 5118 字 2021-0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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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恩曦浸泡在淡碧色的溫泉水里,水面上浮著木托盤。

早晨八點,木村浩已經放好了一池水請蘇恩曦入浴,早餐在入浴的同時奉上,是日本傳統的早餐,清粥、腌蘿卜和一塊烤鱈魚。海岸警備隊正在海灘上清理垃圾,工程鏟車把混凝土碎片和死魚一起鏟起來,傾倒在載重卡車上,被完全炸毀的漁港邊拉著黃色的警戒帶,自衛隊軍官正在詢問目擊者。溫泉池邊的液晶電視上正在播放早間新聞,內閣官房長官答記者問,表示迄今為止政府對熱海海嘯中的意外事件還未做出結論,網上有人宣稱熱海遭到異形入侵是不准確的。

官房長官當然不會相信熱海遭到異形入侵,因為躲在幕後為這件事洗地的人太多了,卡塞爾學院、蛇岐八家還有蘇恩曦的團隊,大家雖然立場不同,但都死守龍族秘密不動搖。

倒是針對富士山噴火這件事官房長官表示嚴重關注,展示了國立研究機構出具的報告書,稱近年來日本的火山活動驟然加劇,可能預示著地殼嚴重變形,有可能爆發大規模地震。

蘇恩曦抓起遙控器關閉了電視,把腦袋以外的全部身體沒入水中。

黑石官邸中的溫泉池是個天然的青石槽,石匠用銅管引入溫泉水,形成了這個溫潤如玉的泡池。一株高大的古櫻盛開在泡池上方,這種櫻花被稱為寒櫻,當年將軍的花匠把它從修善寺的庭院中移植到這里來。寒櫻的花期比別的櫻花早,它的盛放預示著櫻花潮正席卷日本全境。

櫻花是日本的國花,每年三四月份,櫻花從溫暖的南部向著北部次第盛開,粉色的櫻潮每天向北推進,形成名為櫻前線的一條線。這里地勢很高沒有遮擋,北望出去能看到富士山,山坡已經變成了粉色,櫻前線正從溫暖的山腳向寒冷的山頂高歌勇進。這份景觀本身就很奢侈,擁有這種景觀的酒店套房至少也得幾十萬日元一天,何況這是自家的後花園。

換了任何人躺在這樣的溫泉里看著這樣的美景都該平添一股矜持乃至傲慢之氣,為自己身處社會金字塔的頂端而自豪,可蘇恩曦一點也不,她覺得這些一點意思也沒有,還不如手中的言情小說有趣。

她心底深處藏著一個宅女,木村浩跟她相處的時間太短還沒來得及發現。對於宅女來說世界上最大的排場都比不過書中的排場,所以蘇恩曦對一切都可以淡然處之。她在現實中掌握著權柄但是現實世界在她看來一點都不好玩,女孩們的天堂只存在於言情小說里。小家碧玉的女主角打個電話跟男朋友哭訴說怎么辦啊公司的股票又跌啦,我老板跟我發了一整天火啦,我好害怕他會辭掉我,男朋友安慰她說沒事的乖乖,股票跌了還會漲回來的呀,漲回來你老板的心情就好了就不會跟你發火啦。放下電話之後那個正走向私人飛機的英俊男朋友皺著好看的眉頭對跟班說,給我調幾個億買點佳佳她們公司的破股票,讓它多少漲點,別讓那死胖子老罵我們家佳佳。跟班黑著臉說用得著那么給那死胖子面子么打電話告訴他那是我們南宮世家未來的少奶奶,他供著佳佳還來不及呢。貴公子擺擺手說不嘛,我還沒跟佳佳說呢,人家想要平民的愛情生活。

而現實是什么呢現實是你爆炒某個東南亞小國的貨幣,調動幾百億美元,賺了幾十億進賬,也不過是看著自己的賬戶上有幾個數字變化了一下,完全沒有幸福感。

蘇恩曦叼著一塊薯片,繼續讀她的言情小說。

鈴聲響起,木村浩的聲音隔著水霧傳來:恩曦小姐,有訪客。

高跟鞋聲由遠及近,霧氣中的黑影踩在細高的鞋跟上,身體就像修長的新竹在風中搖擺。

幾分鍾前木村浩正指揮仆婦在門前灑掃,山下忽然傳來引擎的轟響,幾分鍾後,一輛蘭博基尼跑車停在黑石官邸門前,它是寶石藍色的,開動起來像是一道藍色的陽光。

客人穿著連身的黑色緊身衣,腰間系著金色紗裙,蹬五英寸的高跟鞋,墨鏡遮臉。她下車之後一言不發,把鑰匙扔給木村浩就往里走。木村浩沒有阻攔,甚至沒有問對方的名字,因為蘇恩曦昨夜叮囑過:明天早晨會有一個你見所未見的美女來這里,放她進來,其他人我一概不見。

見所未見的美女木村浩有點尷尬,不好意思說我見過幾乎所有的日本女明星,這間官邸里還曾住過歐洲和美國的艷星,您說見所未見

看見她的時候你就明白了,那妞兒跟你見過的那些美女不是一個世界的生物。蘇恩曦笑笑。

訪客走下蘭博基尼的那一瞬間木村浩就明白蘇恩曦的意思了,區別她跟其他美女的東西並非容貌身材這種東西,而是氣勢,她的美麗中帶著妖一般的森嚴。

訪客解掉金色紗裙和裹頭的紗巾,穿著黑色的緊身衣戴著墨鏡就踏入了溫泉,長及腳踝的黑發在水中慢慢地散開。

穿潛水衣泡溫泉是什么法國新風尚么蘇恩曦繼續低頭看書,把浮水的托盤

推向對方,久保田的清酒,祝賀你從海底凱旋。

不用看臉蘇恩曦也知道那是酒德麻衣,跟臉相比身材才是酒德麻衣最大的特征。蘇恩曦只是不明白她為什么不把潛水衣脫下來。酒德麻衣在紗裙下穿的其實不是打底衫而是公司的鯊魚皮全身泳衣,酒德麻衣從海底上來之後居然來不及換掉泳衣,只是匆忙地把紗裙套在了泳衣外面。對於酒德麻衣那么重視容貌的人來說,這真是少見的邋遏。

酒德麻衣一言不發地拔出潛水刀,從脖子往下緩緩割開潛水衣。蘇恩曦的臉色大變裂縫中露出來的盡是細小的青鱗酒德麻衣摘下墨鏡,眼眶邊緣也是細小的青色鱗片,向著耳際生長過去。

還有救么她低聲問,聲音嘶啞得如同蛇在吐信。

提醒過你注射血清之後的四個小時內必須注射鎖定劑,否則古龍的血清會把你變成死侍蘇恩曦怒吼,為什么不注射鎖定劑

告訴我還有沒有辦法,沒辦法的話就抓緊時間如果我失控的話,你是制服不了我的。酒德麻衣拔出格洛克手槍,當著蘇恩曦的面填入一發子彈,彈頭是經過琢磨的血色晶體,這種子彈對龍王級的目標都是致命的。她用顫抖的手把槍遞給蘇恩曦,她早已筋疲力竭.踩著高跟鞋連走路都很艱難,反倒顯得體態妖嬈。

跟我去屋里不要浪費時間蘇恩曦抓過格洛克扔在一旁。

以酒德麻衣的體能,原本能用兩指捏著椽子掛在屋頂一整天,但此刻她只是爬到溫泉池邊就已經耗盡力氣,連續努力幾次都沒能站起來。

夠了就在這里也無所謂蘇恩曦把酒德麻衣放平在池邊的青石上,在潛水刀的幫助下撕掉了她身上的潛水衣。這種完全貼身的潛水衣一定需要人幫忙穿脫,虛弱的酒德麻衣根本脫不下來。

酒德麻衣那布滿青鱗的胴體在青石上誇張地扭曲,像是一條誘惑的女蛇,蘇恩曦試她的脈搏,心跳如密集的鼓點。她受了重傷,一道巨大的傷口從胸口往下延伸直小腹,無疑傷到了內臟。古龍血清帶來的細胞再生能力正在幫她愈合傷口,同時也在侵蝕著她的身體。龍血的雙重特性在她身上體現無疑,既是無與倫比的葯,也是無與倫比的毒葯。

堅持住做點什么事讓自己集中精神蘇恩曦大喝。

念字母表可以么我念字母表酒德麻衣的眼神開始渙散。

字母表不行,要做那種需要動腦子的事情,千萬不能讓自己昏迷你昏過去就再也不過來了蘇恩曦厲聲說,想想你那些男朋友,挨個念他們的名字,想想你們花前月下的時候

蘇恩曦算不清酒德麻衣有多少男朋友,感覺足夠拍攝一部斯巴達300勇士。工作時間之外蘇恩曦給酒德麻衣打電話,十次有九次酒德麻衣正由某位顯貴的男友陪同,要么在加勒比海的私人游艇上曬太陽,要么在阿爾卑斯山滑雪;偶爾在社交場合相遇,酒德麻衣也總是由一位英俊挺拔的男伴護送,經常是貴族後裔、明星或者名設計師。蘇恩曦經常抱怨,雖然自己也是美女,可只要酒德麻衣在場就很少會有男人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酒德麻衣美極而妖,仿佛生來就是要顛倒眾生的,相比起來蘇恩曦只是商學院中的漂亮女生這種級別。

雷蒙德范埃索圖阿方索佩德羅橋本友三阿蘭博杜安酒德麻衣喃喃地念著,眼皮沉沉地往下墜。

喂喂這不是我們一起在巴黎遇見的那個畫家么他也被你釣到手了蘇恩曦聽得目瞪口呆,見鬼你剛才念的那個名字不是王儲殿下吧

西沙姆賈邁勒伊塞克卡西揚巴爾內斯法爾孔血從酒德麻衣嘴里涌出,她的身體已經千瘡百孔。

好吧好吧,就這樣念下去,做得很好做得很好。如果這份名單泄露出去你會被搖滾樂手和著名球星的粉絲們一人一口唾沫淹死,至於歐洲皇室和沙特酋長呢,可能把你列為暗殺對象姑娘你就算泡王儲也不要一次泡那么多好吧就這樣繼續念下去,等我回來蘇恩曦披上浴袍一躍而起。

蘇恩曦帶著醫療箱回到溫泉池邊的時候,酒德麻衣已經昏迷了,她的嘴唇翕動,含糊不清地念著名字。

蘇恩曦從醫療箱中拿出橡皮帶纏在自己的大臂上,動脈血管立刻浮凸出來。她把輸血管的一段扎進自己的動脈中,用另一端的針頭去扎酒德麻衣的頸部血管。針頭剛接觸到酒德麻衣的皮膚就崩斷了,皮膚像是瓷質的,堅硬異常,至於長著鱗片的部位更是不用指望了,誰都知道龍鱗是子彈都打不碎的。

見鬼蘇恩曦急得快暴走了。這時候她的血液是唯一能克制古龍血清的東西,但偏偏她連一滴血都送不進酒德麻衣的身體里去。

她撥開酒德麻衣的嘴唇。酒德麻衣的牙齒緊緊地咬合,連試幾次蘇恩曦都沒能把她的牙齒撬開。

念得大聲一點大聲一點張嘴說話蘇恩曦大力地搖晃著酒德麻衣。

酒德麻衣竭力把嘴巴張大了一些,她每次張口都有一口血溢出來。蘇恩曦隱約聽見了那個名字,愣住了。她把耳朵湊到酒德麻衣的耳邊,沒錯,酒德麻衣確實是在念那個名字,而且只是那一個名字,不斷地重復。

雖然笑不出來,可是蘇恩曦覺得這真的很可笑,你有一千個名字念在嘴邊,卻只是為了掩蓋心里的那一個。

傲嬌妞兒,辛苦你了。蘇恩曦摸了摸酒德麻衣的頭發,輕聲嘆息。

她把毛巾塞進酒德麻衣的嘴里,強制她不能咬緊牙關,然後把輸血管的針頭伸進酒德麻衣嘴里,向口腔上顎的動脈注入鮮血。

蘇恩曦的臉色漸漸慘白,她正消耗自己的血液來中和古龍血清。幾滴蘇恩曦的鮮血沿著輸血管滴在酒德麻衣的傷口里,就像濃酸和沸水相遇,居然冒出了裊裊白煙。這種劇烈的血液反應也在酒德麻衣的身體里發生,可以想見那種痛苦。酒德麻衣渾身鱗片開合,發出分娩般的哀號,令無數男人垂涎的長腿痛苦地絞在一起,如兩條死死糾纏的蟒蛇。

酒德麻衣的身體猛地綳緊,而後徹底地松弛了。她徹底昏死過去了,那種痛苦本來就超出了人類的忍受力。

長腿長腿蘇恩曦輕輕搖晃她。

酒德麻衣沒有回答,睜大了赤金色的眼睛望著天空。

蘇恩曦起身撿回格洛克,指在酒德麻衣的眉心。酒德麻衣的眼睛呈赤金色,瞳孔收縮成一線,眼珠左右轉動,一時迷惘,一時猙獰。剩下的就看酒德麻衣的運氣了,蘇恩曦在等待結果。如果一會兒蘇醒的是酒德麻衣,她就擁抱她;如果一會兒蘇醒的是死侍,她就扣動扳機。酒德麻衣想來是寧死也不願變成怪物的,作為好朋友,蘇恩曦要幫她完成心願。

海風悠悠地吹上高崖,滿園落花未掃,濤聲往復,霧氣蒸騰,這種時候最適合回憶。蘇恩曦回想跟酒德麻衣共事的這么多年,忽然覺得自己真是個碎嘴婆,好像總在抱怨酒德麻衣和三無妞兒給她惹禍。這兩位都是做事不考慮後果的主兒,惹出禍來全丟給蘇恩曦去善後。可要是有朝一日這倆惹麻煩的女人不在了,她該怎么辦呢這世上要是沒有了惹禍精,負責善後的人也會很孤獨。

別死啊長腿,如果你沒事幾,以後你想怎么用公務機就怎么用,我也不再嘮叨你費用超標的事情了。蘇恩曦摸了摸酒德麻衣那血跡斑駁的臉。

酒德麻衣忽然動了,她緩緩睜開了眼睛,仰望天空。

說你的名字蘇恩曦扣緊了扳機。她對醒來的是什么完全沒把握,那對赤金色的瞳孔看著叫人心驚膽戰。

酒德麻衣。酒德麻衣輕聲說。

多說點話,越多越好,比如說個前男友的名字來聽聽蘇恩曦還不放心。

我剛才不是跟你說了好多么

那隨便說點什么別的,比如我們上次去拉斯維加斯看肌肉男跳脫衣舞,我穿的是什么衣服

酒德麻衣無可奈何地笑笑:那天你穿得又沒有我好看,我為什么要記住最後他們可是請我上台讓我摸他們的胸肌。

確實是那個毒辣的妞。蘇恩曦脫力後仰,栽進溫泉池里。

酒德麻衣蜷縮著躺在青石上,白白小小的,像個嬰兒。蘇恩曦用木勺舀水澆在

她身上,洗去她身上的血跡。龍化的體征在幾十分鍾後才逐步消退,酒德麻衣肌肉虯

結的身體重又變得柔軟,青鱗紛紛剝落,只剩下最後一溜細小的鱗片貼在她的背脊上,

大概還需要更長的時間來恢復。

我昏迷的時候沒說什么奇怪的話吧酒德麻衣輕聲問。

你已經說了太多怪話了好么根據你交代的那份名單,我估計世界上想殺你的女人足有美國陸軍那么大的規模。蘇恩曦撇嘴,為什么沒注射鎖定劑

我受了傷,酒德麻衣指了指剛剛愈合的傷口,如果不是靠古龍血清強化身體,我必死無疑。一旦注射鎖定劑,血清就會失效。

你注射了古龍血清,有誰能夠傷到你

記得蛇歧八家中那個最不起眼的家主上杉繪梨衣么我們一直不知道她是干什么的,但她的言靈是審判,是強行對領域內所有生命施加死亡命令的究極言靈。蛇歧八家把她用作阻擊屍守群的強力武器,她憑空制造出巨大的冰山,一舉消滅了至少幾百只屍守。我當時恰好在她的殺傷范圍內,我本以為以我強化過的身體應該能扛住,但受傷之後我才明白,那個言靈並不是一般意義上的殺死。一旦被它傷到,傷口根本無法愈合,古龍血清強化了我的細胞再生能力,但是再生的細胞又迅速地死亡,傷口再度開裂。就像生命從傷口中流逝似的。

沒想到蛇岐八家還存著這樣的秘密武器這種怪物級數的人都登場了,日本果然是hard模式。的戰場啊蘇恩曦說。

接下來還會有hell模式哦。懶散的男聲在櫻樹後響起。游戲難度常有easy、、hard、hell等幾檔,hard指高難度模式,hell指地獄模式。

酒德麻衣和蘇恩曦猛地扭頭,櫻樹下並無人影,只有一只銀色的冰桶,冰桶中擱著一支香檳酒。

酒德麻衣撿起香檳遞給蘇恩曦。那是一瓶95年產的巴黎之花美麗時光,是某人最喜歡的香檳。他似乎來過但又迅速地走了,空氣中多了淡淡的香味,是他常用的那種淡香水。水邊還有一張木托盤,托盤上放著兩件和服、兩雙木屐和配套的飾物,還有一張手寫的紙條:我什么都沒有看到,我在屋里等你們,洗白白之後來找我吧。

他無聲無息地來過,但又是大張旗鼓地,他所經之地都烙上了他的痕跡,老板這個稱呼用在這種人身上真是再合適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