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末代皇帝&最後一個克格勃(中部完)(2 / 2)

龍族3黑月之潮中 江南 14330 字 2021-01-19

皇紀聞里說,在遙遠的古代每個白王血裔都是皇。但一場巨大的劫難後,我們的血統退化了,超級混血種只是偶然出現,但他一旦出現就是混血種中的至強者。從理論上來說,黑王血裔中沒人能比得上皇,因為你們無法突破臨界血限。不過理論歸理論,實際上還是出現了你這種能跟皇抗衡的變態。

請勿夾敘雜議,暗地里打冷槍,貌似再談正事。極淵里埋葬的神到底是什么

聖嬰又分為聖杯和聖骸兩部分,聖杯指白王的鮮血,聖骸指白王賜給人類的、她的骨骸。聖杯隨著蛇岐八家的繁衍而擴散,聖骸卻始終被作為白皇帝的遺體保存。所謂的神就是指聖骸,那不是完整的白王骨骸,只是一片骨頭。壁畫中神官會把聖骸畫成臂骨或者頭蓋骨,我想他們也沒見過那東西,只是瞎猜。但聖骸是塊骨頭,這應該是確鑿無疑的。

白王和人類簽訂契約,留下一塊自己的骨骸,骨骸里藏有她的基因是想靠它來復活吧

有可能,所以在我們看來聖骸既是聖物又是邪物,傳說它可以補完混血種的不足,令白王血裔進化為純血龍族,但蘇醒的究竟是什么東西,鬼才知道。也許進化的代價就是你的靈魂被白王吃掉,你貢獻了軀殼供她復活。聖骸一直被封存在藏骸之井中,沒人知道那口井在哪里,甚至沒人知道那是不是一口井。總之那是個絕密的地方,你可以把它視為一個封印所,一個用來封印聖骸的墓地。我們的祖先經常祭祀它,但只有瘋子才希望它活過來。你研究過日本神話對吧日本神話中的眾神的父親名為伊邪那岐,眾神的母親名為伊邪那美。伊邪那美是仇恨人類的神明,她生活在黃泉國中,是個腐屍班的神明。上彬越說,伊邪那美就是聖骸的名字,它以腐屍的形象出現在神話中,就是因為它是死的。

我想聖骸還是活過來了吧昂熱說。

對在家族流傳的神話中,伊邪那美是仇恨人類的神明,她被囚禁在黃泉比良坂那頭,如果重返現世,她就會化身為八歧大蛇,把整個世界都吞噬掉。三位大神官負責鎮壓她,他們的尊號分別是天照、月讀和須佐之男。這個稱號是代代傳承的,總之每一代只有這三個人能接觸到聖骸。但恰恰是三大神官中的須佐之男被聖骸蠱惑,把它從井中釋放出來。融合了聖骸之後,須佐之男以白王的身份復活,天照和月讀與它戰斗,但不能殺死它。當時火山噴發海水翻涌,大地撕裂開來,眼看日本就要遭遇浩劫,最終天照和月讀用高天原作為它的棺材,把古城和復活的白王都沉入了太平洋。上彬越說,日本保住了,但只有少數皇從浩劫中活了下來,他們的血統漸漸退化,最終變成了現在的白王血裔。

聖骸和皇融合之後誕生的東西到底是什么白王還是比白王次一級的東西昂熱問。

沒人知道,但從它引發的災難來看甚至比四大君主還要誇張,我們姑且還是稱它為神好了。

這種東西如果真的覺醒了真他媽的糟透了

還有比這更糟糕的消息你要不要聽

還能更糟糕么還有什么事能比神復活更糟糕

事情永遠可以比你預想的更糟糕更糟糕的是如果神已經復活了,那么它很有可能就在東京。

昂熱手中的酒杯跌落。

高天原原本的位置就是東京灣里,跟今天的東京距離很近。龍族在復蘇之初需要一段時間來找回記憶和適應血統,這時候它們就像是人類的嬰兒,會跟隨本能行動。你說這樣的白王會去哪里呢

昂熱沉默良久,深吸了一口氣:它會返回記憶中的高天原,就像魚的洄游。但是東京灣里已經沒有高天原了,它會尋覓最近的城市就是這里就是東京

他完全明白了。就像龍王諾頓在最初醒來的一段時間里無意識地漂泊,甚至自以為是個人類;龍王耶夢加得大概也有很長的一段時間里迷惑於自己到底是人類還是龍類;此刻的神非常可能以人類的形態,循著記憶的碎片來到東京,茫然地追尋,像個被遺棄的女孩。可東京是座大都會,這里有上千萬人,想找到它幾乎不可能。

想找它也不是完全沒辦法,上彬越說,藏在幕後的人肯定知道神的去向。他精心策劃令它復活,當然得找到它。

老爹,事到如今能跟我說實話么是你想要復活神么源稚生問。

但看那個基因實驗室你會很容易地想到是我在幕後策劃神的復活,但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真的期待神的復活,我為什么又要在迪里雅斯特號上安裝核彈去毀滅高天原呢

源稚生一怔:你是想用核彈殺死神

是的,我的真正用意是殺死神,而不是毀掉高天原。所謂進化之路,必先復活神,但我不能允許。可惜我動手已經晚了,橘政宗攥拳,神已經離開了高天原。

把所有的事都告訴我吧。今天來這里,我已經有了自盡的覺悟,也就做好了和盤托出的准備。橘政宗坐著深鞠躬,故事還得從我和赫爾佐格會面之後講起,我想侵吞赫爾佐格的研究成果,但我沒有足夠的實力。這時我想到也許能借助蛇岐八家的力量,多年前蛇岐八家跟德國人合作的研究已經取得了部分結果,如果我把全部的研究資料和π、這兩個試管培育出來的超級混血種送給蛇岐八家作為禮物,他們一定會支持我的研究。畢竟這世上很少有人不對力量動心,而且日本又是避開追蹤的好地方。於是我向赫爾佐格建議把研究中心搬走,我想把重要的資料和胚胎都帶去日本,赫爾佐格卻建議我們把整個黑天鵝港炸掉。

毀滅線索

對,因為那些研究人員也都知道龍族的秘密,留下他們等於留下競爭對手。

你們殺了多少人幾十一百還是幾百人更多的數字我都不敢猜了。

是,我們殺了很多人。前方就是世界的王座,我和赫爾佐格都被貪欲控制了,被貪欲控制的人跟魔鬼沒有區別,別說殺幾百人,殺幾萬人也在所不惜。我比赫爾佐格做得更決絕,我連赫爾佐格也要殺,炸毀黑天鵝港之後我開槍打碎了他的心臟。我如願以償地帶走了你們兄弟和古龍胚胎,登上列寧號破冰船航向日本。在航程中,詭異的變故出現了橘政宗臉上流露出驚恐的神色,顯然那噩夢般的經歷二十年後還在糾纏他,深夜里,船員們聽見底艙中傳出巨大的咆哮聲,我們去檢查,卻發現古龍胚胎仍舊靜靜地泡在液氮里。這說明那枚胚胎已經擁有了自我意識,它的呼喊正在侵蝕船員們的意識。我們加倍地謹慎,用了更多的液氮,並給底艙上鎖,不讓任何人下去。但越接近日本異狀就越明顯,我們被日夜不停的噩夢折磨,深夜里我們被低語聲喚醒,命令我們去打開底艙的門,沒有堅強意志的人很難拒絕那命令。很快第一個犧牲者出現了,輪機長消失了,有人看見輪機長在深夜里走進駕駛艙,拿走了底艙的鑰匙。我們再度去底艙檢查的時候驚呆了,底艙中長滿了血管和帶筋膜的肉質,那些東西就像霉菌一樣演著地面生長。液氮管道被人砍斷了。我們知道輪機長死了,他沒有抵抗住胚胎的侵蝕,把它從液氮中解放出來了。

胚胎本該發育成古龍,可為什么會變成莫名其妙的肉質團源稚生問。

橘政宗搖頭:直到今天我也不清楚。我們封鎖了底艙並把艙門焊死。但那根本沒用,艙壁上出現暗青色的血管,和鋼鐵融為一體,古龍的胎血在整條船中流動。船員逐一被龍血污染,他們中沒有任何人能抵抗龍血的毒性,我不斷地清除死侍,命令剩下的人加快航速,能幫我們處理胚胎的只有家族,我們拼了命也要在東京入港。還剩最後100公里的時候,我意識到來不及了,胚胎已經具有相當程度的智力,它根本不允許我們登岸,它想把我們通通殺死在海上。我帶著你、稚女和繪梨衣登上了救生艇,走之前我啟動了沉船程序並鑿沉了其他救生艇,以確保沒有任何人,任何東西能從列寧號里逃出來,所有船員都被污染了。

於是你殺了更多的人。源稚生說。

是啊,人總是這樣,犯了第一個錯誤,就會犯下更多的錯誤,用新的錯誤挽回舊的錯誤。橘政宗長嘆,那時我才意識到龍族血統根本不是人類可以掌控的東西,那是世界上至凶至暴的東西,絕不能從牢籠中釋放出來,想馴服那東西為自己所用的人必遭懲罰我希望我犯下的罪孽就此結束,一切都沉進深海里但我沒料到救生艇上也有人被污染了

稚女么源稚生驚問。

不,是繪梨衣。橘政宗的聲音蕭瑟悲涼,是我的女兒繪梨衣

你說繪梨衣是你的女兒源稚生下意識地摘下紙煙,狠狠地在掌中碾碎。

很長時間以來他都不清楚繪梨衣的身份,只記得橘政宗第一次帶繪梨衣來跟他見面,是在神社中,大風吹落著漫天的櫻雪,繪梨衣躺在病床上戴著呼吸機。橘政宗說這就是我們找到的唯一的上彬家後裔,她的血統已經獲得了家主們的認可,但她的健康狀況不太好,隨時隨地需要醫護人員在旁邊,今天恰好是她不舒服的時候,你就只能這樣跟她見面了。源稚生走到病床邊看著這個看起來發育得很健康卻眼中無神的女孩,她的頸部纏著綳帶,據說那是她失控掙扎的時候自己弄傷的。源稚生不由得可憐她也喜歡她,就拿出了自己口袋里那台新買的nds游戲機遞給她,算作初次見面的禮物。說起來繪梨衣就是從那時開始喜歡上玩游戲的,源稚生簡直不敢想象沒有游戲機的那些歲月里繪梨衣的生活,永遠住在加護病房里,等著別人來問她感覺今天有沒有好一點,聽著心跳儀器單調地嘀嘀作響就像一個與世隔絕的怪物。

從那一刻起確定了他對繪梨衣的感情,那是兄長對妹妹的愛,他已經失去了一個弟弟,空缺的位置需要一個妹妹來補足。

是的,繪梨衣是我的女兒,抱歉瞞了你這么久。橘政宗輕聲說,

她本該叫橘繪梨衣,但為了隱瞞我們之間的血緣關系,我給她冠以上彬的姓氏。我的血統能力只是一般,我的女兒按道理說不該具備超級血統,可你會覺得繪梨衣的血統甚至比你還強,那是因為她被龍的胎血感染了。可她跟船員們不同,她的體質居然能接納龍血,從而進化,擁有了審判這樣的究極言靈。但她的進化並不完美,時至今日龍血還在侵蝕她的身體,他她剩下的時間不多了。這是我犯下的最慘痛的錯,我觸碰了人類不能觸碰的禁忌,為此我會失去我的女兒。

長久的沉默,由心而生的疲憊感,源稚生幾乎想要中斷這場對話,找個無人的地方靜坐,呼吸幾口新鮮空氣,慢慢地強迫自己接受這殘酷的現實。

今夜之前他也許還能放棄一切逃往法國,今夜之後他將被重重宿命包裹,不能逃亡,唯有殺出重圍

那後來呢既然話已經說破了,就說完它。源稚生輕聲說。

我不願繪梨衣死,她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我知道她隨時會暴走會變成死侍,我必須想辦法延緩龍血對她的侵蝕。於是我根據赫爾佐格留下的資料開始做研究,我給自己整了容換了名字,加入蛇岐八家成為執行局的一員,我捕捉鬼,尤其是注射了進化葯物的鬼,用各種化學葯劑來延長他們的壽命,赫爾佐格既是瘋子也是天才,他留下的資料非常有用,靠著大量的實驗我找到了一些方法來遏制龍血的侵蝕,這些研究資料已經整理好了,就在你辦公室的下層抽屜里,是一個黑色的文件夾。

你建立那個基因實驗室是為這個目的

是的,那個基因實驗室就是當年赫爾佐格實驗室的翻版,但它的目的不是進化,而是遏制進化。我從死侍胎兒的的身體里能夠提煉出遏制進化的血清,只有這種血清可以延長繪梨衣的生命。

你既然掌握了這樣的技術為什么不用在稚女身上他也是鬼,繪梨衣也是鬼,對繪梨衣有效的方法應該對稚女也有效啊既然有了血清為什么我們還要不斷地殺人源稚生激動起來。

我的故事還有最後一段,聽完它你就知道為什么我沒能救稚女了。橘政宗低聲說,進入執行局之後我才發現,要想獲得蛇岐八家的庇護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這是個積弱的家族,受卡塞爾學院的管理,家主們各行其是,一點也不團結,我無力同時撫養你們兄弟和繪梨衣,就把你們送到神戶山里去寄養,把全部精力都用來分析赫爾佐格的研究。我在克格勃受過比較完備的葯物培訓,這給我很多方便,我在執行局中的地位越來越高,研究鬼的便利也越來越大

源稚生忽然想起了什么,聲音走然變得寒冷:老爹,你沒有為了做研究而故意開發進化葯物給鬼吧

沒有,但有人這么做。我剛剛進入執行局的時候,局里只有十三個人,我們只追殺死侍,對於尚未墮落的鬼,我們只是監控,對於加入猛鬼眾的鬼,我們只能放棄,每年需要我們處理的死侍只有十幾個。但漸漸的人數不夠用了,死侍的數量急劇增加先是幾十,然後破百,而且死侍的龍化現象也越來越明顯。我意識到這不對,這絕不是偶然增長,這說明幕後有人操控。我連續分析了幾具死侍的屍體,最後分析出來一種純化血統的基因葯物。

莫洛托夫雞尾酒不是小山隆造發明的么源稚生還記得那個變態醫生。

莫洛托夫雞尾酒只是基因葯物的一種,它有很多變種,在這些變種中莫洛托夫雞尾酒絕非最強的,最強的一種被稱為天鵝血而那種葯物的成分跟赫爾佐格留下的資料吻合,也就是有人跟我一樣持有一模一樣的資料,我用這些資料來研究遏制葯劑,他卻用這些資料來制造進化葯,這也是從死侍胎兒血清中提取出的。當初那場毀滅無名港的大爆炸中,我不是唯一的幸存者,還有另一個人也逃了出來橘正宗說,我聽說猛鬼眾中出現了新的領袖,而進化葯都是出自猛鬼眾的手。我意識到另外一個生還者可能就藏在猛鬼眾里,我決定冒險去刺殺他,為此我潛入了猛鬼眾的大阪總部。

你找到了那個人他是誰

我不知道,他帶著能劇面具,靜靜的坐在大廳的那一頭。我決定先下手為強,就向他投擲了我自制的燃燒彈,我在里面填充了白磷和凝固汽油,能夠產生幾千度的高溫,就算是鋼鐵業能被熔化。但那個人他從火海中走了出來他渾身的衣服包括能劇面具都被燒毀了,呈現出真實的面目,荊棘般的牙齒突出分叉的舌頭。那根本就是一個怪物,跟純血龍類一樣強大的怪物。他比你對付過的所有死侍都棘手,而且他還有神智。

源稚生緩緩的打了個寒戰:他也是被龍血侵蝕過的

是的,那個怪異的個體時被龍血侵蝕過的半進化種,他和繪梨衣一樣處在進化的中間狀態,他沒立刻墮落為死侍,但那是早晚的事。這就解釋了他為什么不遺余力的制造進化葯,只有成功的進化葯才能救他。他已經沒有回頭路了,他想要作為一個完整的生命活下去就只有進化成龍類橘正宗深呼吸來讓自己平復,直到今天我都無法忘記那一幕,那個半進化種從熊熊烈火中走出來,他分明認識我他對我微笑他看起來就像惡魔中的皇帝,我無法把視線從他那微笑的臉上挪開,巨大的威壓壓得我不能呼吸,我只能跪下去膜拜他,只能等他來殺我這是手機響了,是你打電話進來,你當時只是問了我一件很小的事,問我周末要不要去爬山。我拼盡了全部的力量按了接聽鍵,施加在我身上的威壓忽然解除了。我不顧一切的逃走,以那個半進化種的能力我連逃走的機會也沒有,他跟繪梨衣是一個級別的存在,但幸運的是我做好了跟他同歸於盡的准備,在潛入之前埋設了炸彈。我遙控引爆炸彈,跳窗逃亡,把他壓在一座十二層的廢墟中。

他死了么源稚生問。

不,毫無疑問沒有因為在那之後更多、更強效的進化葯在鬼中間悄悄的流傳。橘正宗沉聲說,我知道我已經無法逃脫了,我被王將認了出來,他一定是黑天鵝港中的研究人員,他曾經見過我,我整了容但還是無法瞞過他。我當年犯下的罪孽被人發掘出來了,而且那人是個魔鬼我必須殺死他,即使拼上我自己的命也無所謂這是我親手從地獄里放出來的魔鬼

難怪你做什么都謹小慎微,唯獨在對猛鬼眾的作戰上不擇手段,變成了好戰的狂人。源稚生說。

是的,我必須利用一切我能力量掃平猛鬼眾,殺死那個王將為此我振作精神,一步步提高自己在家族中的地位,公布了自己橘家繼承人的身份,我通過了血液檢驗,成了橘家主人,進而成了大家長,我終於有了跟王將開戰的實力。而且我還有你和稚女,你是π,稚女是,你們是赫爾佐格最成功的作品,無名港炸毀之後基因庫也損失掉了,即使赫爾佐格復生也無法造出你們這么完美的作品。你們是有機會跟王將抗衡的,我等著你們長大,等著你們覺醒但我又錯了,在你和稚女這件事上,赫爾佐格對我撒了謊。你們兄弟在實驗中是用來對比的,是一對鏡像體,你們攜帶的龍族基因恰好相反。

赫爾佐格分離出的龍組基因和人類基因一樣,是雙螺旋。他猜測雙螺旋中的一條會產生穩定的混血種,而另一條攜帶最強的嗜血基因,,但他不清楚哪一條螺旋帶有嗜血基因,因此他分別用兩條螺旋來制造混血中。嗜血基因要么就在你的基因序列中,要么就在稚女的基因序列中。你們互為對比,一個是成功的產品,另一個注定失敗,鏡子外事尊貴的皇,鏡子里映出的卻是猙獰的鬼。這就是所謂的鏡像體。

源來稚女是失敗的作品。源稚生低聲說。

橘正宗搖了搖頭:不,你才是失敗的作品。赫爾佐格要的是那種帶有嗜血基因的鬼,他只要能夠找出控制鬼的辦法,就能制造出可怕的軍隊。他並不想制造皇,你才是那個副產品

難怪稚女後來變了。源稚生輕聲說,因為鬼在他的身體里蘇醒了,我弟弟消失了,只剩占據他軀殼的鬼。

窗外的燈光照著他的側臉,他的臉堅硬的像是青金石。

故事講完了,你現在明白我為何要把大家長的位置傳給你了吧因為我是個罪人,我根本沒有資格帶領族人去打一長爭議的戰爭。橘正宗幽幽地說,因為我的貪欲,很多人死了,我滿手都是血腥。我從西伯利亞放出了魔鬼卻沒有能力殺死他,我連累了你,還害了繪梨衣。今天我養的實驗體還導致那么多無辜的人死去,按照家規,我應當切腹贖罪。我切腹贖罪之後稚生你也可以對家族有個交代,只是臨死之前我還有一個要求,希望稚生你能答應我。

橘正宗直起身體拔出懷刃,刀刃上流動著刺骨的寒光,他一聲不吭的看著源稚生,目光坦盪又固執。

是啊,犯下著重大錯的人如果不受懲罰那我這個大家長有怎么對得起這些無辜橫死的族人呢源稚生看著那些白布單的屍體,說來聽聽吧。

殺死王將這件事應該不用我說了,橘正宗解開襯衣露出依舊結實的小腹,我的請求是關於繪梨衣,她已經是個半進化體,比你殺過的很多死侍都危險但她是我唯一的女兒,我不忍心她被處決。她剩下的生命不多了,除了我你是她這個世界上唯一信任的人。如果在對王將的作戰中能用到她,那是最好,如果她徹底失控,那就請你親自出手砍下她的頭。但在那天到來之前,請讓她幸福。關於我的事情不必告訴她,這些年她都不知道自己還有個父親,也算平安長大。告訴她說她忽然有了個父親,又忽然失去,只是平添她的悲傷。

明白了,都是合理的要求。源稚生把煙蒂扔在地下用腳尖碾碎,拔出御神刀。

橘正宗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仰望屋頂輕聲吟誦:心早已病了,夢中魂魄在枯野上徘徊。

這是日本俳聖松尾芭蕉臨終前留下的辭世俳句旅に病ご、夢は枯野をかけ廻る,略加改動,詞意就像風過水面留下漣漪。最為黑道至尊的遺言,未免禪意太濃了些,橘正宗花了二十年,把自己從野心勃勃的克格勃特工變成了一個講求修行的日本人。源稚生踢刀走到橘正宗背後,御神刀高舉過頂,橘正宗舉刀扎向小腹左側,切腹就是從小腹左側往右側的一刀,然後介錯者一刀斷頭,把痛苦和人生一齊斬斷。

御神刀斬落,帶著大片的弧光。橘正宗血光飛濺,戰栗著倒地。

懷刃插在地上,橘正宗用來握刀的右手五指盡落,因此他沒能把懷劍插進自己的肚子里。

源稚生面無表情地收刀回鞘,從懷里抽出手帕沿著斷指根部扎緊來止血。他的刀術極精,一刀斬斷橘正宗的五指,卻還留下短短的指根來止血。

讓我受五倍的斷指之刑來代替么橘正宗抽著冷氣,苦笑。十指連心,他痛得連話都說不完整。

這個世界上,犯了錯誤的人總要受懲罰,我不罰你,就無顏去見那些躺在屍布下的族人,可我殺了你又有什么意義呢老爹,如果要贖罪的話你這條命是不夠用的,還是留下看我殺了王將吧。我也沒法答應你照顧繪梨衣,我能做的也只是陪她打游戲機而已。源稚生打了個死結,拍拍橘正宗的肩膀,其實那么多年來我也就是你手里的一柄刀而已,老爹你說砍誰我從來沒反對過。現在你說砍了王將,我就砍了王將,握刀的手沒了不要緊,我這柄刀還在

我所知道的都告訴你了,現在你去把東京的每寸地皮都翻開找神吧。上杉越放下酒杯,如果沒有什么別的事兒我們的重逢就散場吧,凌晨三點了,我命天早晨還要起大早去辦食材呢。

是好歹也曾是蛇岐八家的大家長,組織聖骸復蘇你守土有責,可你滿臉事不關己的表情。

可我已經退位了,不是么皇帝退位了還不理朝政呢現在的大家長是誰,你找他說去上杉越擺出無賴嘴臉。

前任大家長叫橘正宗前幾天剛剛換了人,現在的大家長叫源稚生。你知道這兩個人么

上杉越楞了一下,嘖嘖冷笑:就算內三家已經死絕了,也不用搞出假的橘家和源家後裔嘛。這幫後輩越來越扯淡了。

你說什么昂熱一驚。

內三家早已經死絕了,我是最後一個皇。你別以為蛇岐八家里還會出現新的超級混血種,沒機會的,到我這里超級混血種就算玩完了。上杉越聳聳肩。

難道說橘正宗和源稚生不是真的內三家後代

他們可以從外五家找幾個孩子過繼給內三家,改姓源、橘或者上杉,但那是假的,真正的內三家是傳承皇血的家族,外姓的人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變成皇。

你一個中法混血種的家伙都能是影皇,蛇岐八家居然出不了新的超級混血種

好吧好吧,不跟你說清楚你還回來找我,你這種人就是沒完沒了。上杉越嘆了口氣,但你要保障聽完這個故事之後就要把它忘掉,不要向任何人提起。

故事

關於最後一個皇的人生。我可不是說那個冒牌的家伙,上杉越店連店自己的鼻子,是說我自己,聽完我的故事你就會知道為什么皇血已經斷絕,以及為什么當年我要從自己的家族中逃走,過了六十多年拉面師傅的苦日子。

好,我以我的人格擔保不會把你的秘密告訴第二個人。我一直不明白為什么當年你忽然逃走,否則至今你依舊是黑道中的大人物。昂熱說。

你的人格不值錢,拿點有價值的東西發誓上杉越哼哼。

我還有什么有價值的東西可以用來發誓呢昂熱笑笑,這個世界對我來說還剩下些什么呢

上杉越端起酒杯,忽然有些沉默。

先從內三家和外五家的區別說起吧,內三家的人數是越少於外五家的,外五家有一百人的時候,內三家的就只有一個人。但內三家是真正能生出皇的家族,我們分別是天照、月讀、須佐之男三個神官家族的後人,是蛇岐八家中最純正的白王血裔。內三家的孩子中,一百個里能出一個皇就不錯了,所以皇這種東西其實是萬中選一的。上杉越頓了頓:我老爹呢,名叫上杉秀夫,是內三家中的上杉家的人。到他那一輩呢,內三家的人丁已經很不興旺了。他對於振興家族完全沒有興趣,一頭栽進本因坊世家雪圍棋,年紀輕輕就獲得了棋聖的稱號。

真沒想到你這種二百五還能有那樣風雅的老爹。昂熱插了一句。

我老爹也是個二百五,一個放著黑道家長不當要去當棋聖的人能不是二百五如今想來,老爹學圍棋的主要原因是逃避現實,他很討厭自己的血統,如果龍血是胳膊,忍痛就能砍下來扔掉,我想他會砍得。

黃金一般珍貴的血統,還能帶來超常人的能力,為什么要討厭呢昂熱問。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上杉越說,我媽媽呢,名叫夏洛特陳,是一個中法混血兒,媽媽那時是見習修女,作為法國天主會的代表訪問日本,在文化交流祭上和老爹下了一局快棋,老爹贏了,媽媽就愛上了他。

棋聖戰勝修女,這也太正常了吧。

沒那么簡單,我媽媽的棋力並不弱,他們下的是快棋,對局的過程中老爹只讓了媽媽一件事,他蒙著眼睛。

就是說你老爹完全沒有背棋面的時間,可他還要跟你媽媽下快棋

對,只有他那種全身心都沉浸在棋藝中的人才能做到,媽媽喜歡那種簡單雋永的人,下到第九十八手的時候老爹說,你已經輸了,我聽見你的心跳亂了。上杉越嘆了口氣,媽媽不是對棋局失控了,是少女心失控了,可媽媽是個見習修女,是發誓要侍奉主的人,修女都要見習六年,六年後如果她不後悔,就要向主發永願,成為終身修女,在六年的最後一天,她和老爹乘船逃往里昂,這是一場純碎為了愛情而進行的偉大私奔,同時背棄了天主和日本黑道的最高家族。天主倒滿寬宏大量的,至少沒來興師問罪,但家族長老勃然大怒,派出風魔家忍者前往法國,誓要殺死媽媽奪回老爹。

他們反對你父親娶一個外國女人蝴蝶夫人的悲劇么

不不,這跟民族自尊心沒什么關系,只是因為父親對家族來說是珍貴的種馬,他雖然不是皇,但他的後代可能出現皇,他雖然是個只會下棋的廢物,但是他應該為家族廣睡女人。為愛私奔這種事在黑道家族看來太可笑了,他必須回到日本,每天跟女人配種

這種工作可不能讓副校長知道,否則他一定會向蛇岐八家投簡歷要求擔當重任。

那時媽媽已經懷上了我,忍者知道後立刻改變了計劃,想把老爹和媽媽都帶回日本,但老爹不願意,他帶著媽媽連夜逃走,准備先找個地方把我給打掉。

看來你還在胚胎形態的時候就很不討父母喜歡。

因為在內三家,孩子的降生往往是要母親命的事兒。內三家的嬰兒有大半都是怪胎,胎兒直接龍化,在母親的子宮就變成了鬼,而且是最凶惡的鬼。懷了鬼的女人都會因為難產而死,這是配種女們早已注定的命運。她們住在華美的屋子里,被幾十個侍女服侍著,食物是最好的牛肉和金槍魚,用朝鮮老山人參進補,她們要是發怒,侍女就要被拉出去殺掉。在尊崇待遇的背後,她們的工作就是白天鍛煉身體,晚上服下催情的葯物當配種機器,一旦懷了鬼就得死。上杉越說,老爹厭惡他自己的血統,就是因為他弟弟就是個鬼,7個月是撕裂了我奶奶的腹部。當時老爹才七歲,二話沒說拎把斧頭就把弟弟給砍死了,從此以後變成了個痴迷棋道的瘋子,提到生孩子就惡心嘔吐。

難得這樣他還願意配合你媽媽生孩子,可見你父親很愛你媽媽。

是的,所以他想干掉我,他甚至不願等到我胚胎成形,以免我傷害母體。辛虧媽媽的堅持。我才混過了這一關。但在媽媽臨盆的時候,忍者再次找上了他們,老爹用槍抵著自己的腦袋和忍者們談條件,他開出的價碼是他返回日本,讓我和媽媽留在法國,並且要家族發誓保證我們母子的安全。

他願意跟你母親分開

我只是個錯誤你明白么在老爹看來他根本就不該和媽媽生我,如果他們繼續生兒育女某一天媽媽肚子里會爬出帶蛇尾的胎兒,內三家的配種女都很難活過35歲,而一旦老爹回到日本他就得天天跟配種女們在一起,這對媽媽來說是多么瘋狂、變態、崩潰的人生啊,所以他寧願把媽媽留在法國,不把她帶回這個瘋狂的家族。

昂熱點點頭。

家族最終答應了老爹的條件,因為那種厭世的棋聖發起神經病來確實會對自己的腦袋開槍,那樣家族就損失了珍貴的種馬。老爹回日本,媽媽留在法國撫養我,家族留了一筆算得上豐厚的撫養金。但媽媽是個孤女,從小就在教會學校長大,作為一個無依無靠的未婚女人,撫養孩子太艱辛了,迫不得已,她隱瞞了自己有孩子的事,回天主會發了永願,成了一名終生的修女。有了教會的支持,我也順利地進了育嬰堂,接著升入教會學校。

你提到父親的時候管他叫老爹,提到母親的時候卻像個孩子一樣叫媽媽,你很愛你母親吧

廢話。那時我從小到大唯一的親人啊。但我不能跟人說那是我媽媽,我經常去教堂禱告,其實我根本不信教,只是想遠遠地看她。派聖餐的時候她會從我面前走過,撫摸我的頭頂,手輕輕顫抖。為了能常見到我,她向神父申請負責教會學校的工作,睡前她都會給孩子們講聖經故事。那種感覺好極了,一間屋子里擺著很多小床,每張小床里誰著一個孩子,所有孩子都睜大眼睛,修女坐在燈下用美妙的聲音講故事,私下里每個孩子都叫她媽媽,他們喜歡她,但我知道她其實只是我一個人的媽媽,上杉越仰頭望著落雨的天空,她那么聖潔就像天使,我隨處都能聽人說起她,聽人說夏洛特嬤嬤夏洛特嬤嬤好像媽媽無處不在,好像永遠不會孤單。

那你父親後來呢昂熱問。

在日本跟很多配種女混,每天努力生孩子,後來死了。

這經歷也太簡單了吧。

一頭種馬的經歷還能多復雜每天就是配種配種和配種,但沒能配出皇來。上杉越聳聳肩,我的覺醒是在某天下午,事前完全沒有征兆。那是一場災難,我控制不了自己的力量,言靈爆發,三個街區被我化成了廢墟。在我惶惶不可終日的時候,家族的使者出現在我面前,穿著神官的禮服,看起來像是從古畫上走下來的人。他們是來迎接新皇的,一艘蒸汽輪船停在港口,漆成朱紅色,那是接我去東方登基的寶船,我開心極了,從小到大我都覺得自己是千萬平凡人中的一個,可忽然有個東方古國的人來迎接我,說我其實是他們那里的皇帝,我怎能不蠢蠢欲動我迫不及待地要去見證那個屬於我的國家。媽媽也很高興,她覺得這樣我和老爹就能重逢了,但她不願意和我同行。

和愛的男人分離了幾十年,卻不想和他團聚

她說自己已經發了永願,從此心中只有上帝。她把她在塵世間的一切私心和愛都留給了我,老爹見到我就像見到她。過去的夏洛特陳已經不存在了,只有夏洛特嬤嬤。上杉越輕聲說,我那時真是蠢,我認為我只是要去東方游歷幾年,然後會回家繼續和媽媽在一起。可我登上寶船,一去就是1個世紀。

再見這種事,總是說起來比做起來容易太多。昂熱輕輕地嘆了口氣。

我到達日本時受到了家族的隆重歡迎,很快就在神官的簇擁下舉行了封神儀式,你可以把它想象成黑道皇帝的加冕儀式。那時的我是個純正的法國小青年,長老們卻費盡心機要把我變成日本人,他們教我劍道、茶道與和歌,安排國寶級的能劇大師為我單獨表演,我跟高僧見面裝模作樣地討論禪學,我還有七位日本籍的妻子,或者叫配種女。她們梳著沉重的發髻,滿臉抹著白粉,初次見面的時候我都分不出她們的區別。下屬們向我保證她們都是頂尖的日本美人,真正的大和撫子,會給一個掌握權力的男人帶來幸福的家庭。而我總是笑話她們的細脖子會被那個沉重的大腦袋壓折。

你看起來不太愛她們。昂熱說。

我心里從未認可她們是我的妻子,她們在我看來就是玩具,我已經記不得她們中任何一個人的全名了。我命令她們解散長發,學法國女人的樣子燙成大卷,教她們裁剪露大腿的裙子,還從巴黎買來高跟鞋。我想念巴黎的夜生活,就叫她們穿得像是巴黎紅磨坊里的舞女一樣,排成一排演練康康舞。我看不起她們,但我喜歡高高在上的感覺,我隨便玩弄她們,她們卻會對我笑,這是法國女人永遠不能給我的東西。

你這樣胡作非為,沒有人規勸你么

沒有,我本以為自己這么折騰他們好歹會像臣子勸諫昏君那樣進諫我,但我沒有聽到任何反對意見。下屬們看我實在不喜歡住在神社里,就為我建造了歐式的皇宮,里面有羅馬式的浴室,大到我能帶著我的七個妻子一起洗溫泉浴。為了回報他們卑躬屈膝的善意,我開始履行我作為影皇的責任。我的工作主要是接受覲見,見的都是些歷史上聲名赫赫的人物,東條、松井、山本、近衛、土肥原

二戰的甲級戰犯們都爭先恐後地對你獻上忠誠啊。

我當時可沒覺得他們是戰爭狂人。他們說歷史走到了重要的時刻,強國們都在試圖重新瓜分資源,日本需要打破島國的束縛走出去。他們對我痛陳日本在歷史上所受的欺凌,日本人民的辛苦和堅強。我就表示我深受感染,鼓勵他們對外擴張生存空間,我賜予他們祝福。

作為一個在法國長大的人,你白受盧梭的熏陶了。昂熱揶揄他。

我那時就是個白痴,歷史上絕大多數皇帝都是白痴。你住在宮殿里,跟外界交流的方式僅限於覲見,臣子們對你慷慨陳詞,你轉身回到後宮就隨便推倒女人,你覺得過著這種生活的人腦子會清醒

我沒過過這種生活,委實不知道,只有羨慕的份兒。昂熱說。

可很快二戰就爆發了。蛇岐八家是主站派,除了想借戰爭獲益,還想趁機打壓歐洲的混血種。

你們這幫混蛋,居然把混血種社會的競爭變成了世界大戰。昂熱敲著桌面,說起來我就生氣,你的家族派了多少混血種參戰那些神槍手、王牌飛行員和英雄坦克手的血管里都流著龍血

可你們也沒有手軟啊。你們只是比較隱蔽罷了,你們的人是左派議員、政治說客,都藏在幕後,有人忙著軍援中國,有人忙著從美國販賣武器去英國,還有一伙人在橡樹嶺造原子彈。要不是他們,核武器出現在人類歷史上的時間還要延後幾十年吧那些家伙如今不還躲在學院本部的地窖里么要不是你們參戰,希特勒和東條英機也不會輸得那么快。你自己就是美國海軍的軍官。

廢話你們都空襲珍珠港了我還不參戰你們空襲珍珠港的當天我正在跟漢高談判,我倆差點日本飛機的炸彈炸死昂熱說得怒火中燒。

戰爭的前幾年我過得一直不錯,東亞戰場上傳來捷報,德國盟軍也在歐洲戰場上順利推進,俄國人和美國人還沒有參戰。我一如既往地生活著,每天動員家族中的年輕人,接見歸國英雄,玩弄我的妻子們,如今回憶起那段生活我好像活在荒淫的夢里。直到希特勒忽然進攻法國,馬其諾防線全線崩潰,八天後法國投降,我的夢忽然碎掉了。我想起媽媽還在法國,因為戰爭的緣故一五年我們都沒有通信了。我簡直瘋掉了,立刻就想跳上船趕往歐洲,但下屬們勸諫我說不可以,很快日本就會在太平洋和美國人開戰,那時交通將會斷絕,我再也不能回到日本,他們向我保證說會跟德軍參謀部聯系,無論如何確保我媽媽的安全,德軍參謀部也確實派人去了媽媽任職的教堂,留守的神父說媽媽幾年前就離開了法國,不知道去了哪里我心安了很多,戰爭開始前媽媽就走了,那么她應該沒什么事。我相信媽媽一定是去了某個沒有被戰爭波及的地方,在那里會有一盞燈,她穿著黑色的修女服坐在燈下,給一群孩子講聖經故事。上杉越仰頭喝干杯中的酒。

昂熱不再插話了,他聽出了話里的痛苦,那種痛苦就像針刺在背脊上那樣叫人不得安寧。他從未想過這個介乎宿敵和老友之間的上杉越一直生活在這樣的痛苦中足足六十年過去,那痛苦都不能平息。

太平洋戰場上我們節節敗退,政府放出一億玉碎的口號。那時日本有一億國民,這口號的意思是要舉國投入戰爭,哪怕平民也不例外。那時主戰派的聚會簡直就是神經病院,每個人都有死志,我也被他們的忠誠感染。你知道我一直沒什么主見和立場,我覺得這個民族正經受災難和痛苦,它的國民期待我,我也應該做點什么。可我還沒來得及做點什么,天皇就宣布無條件投降了。天皇都都投降了,我這個影皇還能做什么呢這時我聽說你來了,一個叫希爾伯特讓昂熱的男人,他是歐洲秘黨的領袖,他要來接管日本的混血種。

於是你決定刺殺我。昂熱說。

是阿,其實我什么都不懂,不懂戰爭也不懂經濟,我唯一的優勢就是血統。我是皇,絕無僅有的超級混血種,我適合單槍匹馬的去打一場聖戰,這場聖戰中我的敵人是歐洲秘黨的領袖。你們在公開的戰場上戰爭了我們,我就在秘密的戰場上殺了你。我自信世界上沒有勝過我的混血種。但時間零真是一種能夠逆轉戰局的言情。我空有血統卻沒有臨敵經驗,你揮舞兩柄木刀毆打我,我這個皇居然無力反抗。

二天一流,那時我剛剛學會,打人必用那招。昂熱微笑。

你還記得當時的情形么你一個勁兒毆地毆打我,我一個勁兒的咆哮。我說戰爭中每個人都是有罪的,你們並不神聖,我們也不後悔,大家都是為了國家的利益。最後你問我說,你知道你們的居然在海外都做了什么么我忽然愣住了。是啊。我不知道,我從未親眼看過海外戰場,我只是呆在深宮中宣講。第二天有個美國上尉開車給我送來了一車檔案,那是你們用在東京審判中的證詞。

是我派人給你送去的,我當時覺得你是個被慣壞的死孩子,貨真價實的王八蛋。昂熱說,需要學習學習。

我日夜不停地看那些證詞,開始我每看一段就奚落美國人的無恥,把戰爭錯誤都算在日本人頭上。戰爭總是要死人的,即使是有些平民會被遭殃,那又怎么樣在歷史的前進中總有些人會殉難,這是理所當然的事。上衫越說,知道我看完了一份南京大屠殺的證詞我覺得自己石化了,一寸寸的開裂,一寸寸的灰化

1937年12月,南京被攻克,之後的六個星期中。城里有三十萬平民被屠殺。南京城里西方橋民的證詞是審判戰犯的關鍵證據,一位法國天主教堂的修女說,日軍甚至沖進西方教堂開設的育嬰堂。強暴藏身在里面的中國女人。老嬤嬤讓中國女人們穿上修女的衣服,秘密地帶他們出城。他們在江邊被日本軍隊攔截,藤原勝少校發現他們都是假修女,於是所有女人都遭到了強暴,反抗者被用刺刀刨開了肚子。沒有遭到侵害的只有帶隊的那位老嬤嬤,但她目睹了那血腥殘酷的一幕後無法忍受,於是開槍自殺。死前她詛咒說神會懲罰罪人,用雷電用火焰

她的名字是夏洛特陳。上衫越緩緩的轉身,緩緩的抬起眼簾,直視昂熱的眼睛:那是我媽媽

他的眼睛變為酷烈的暗金色,彷佛有熔岩在深處流動,他的龍血正狂暴地涌動,完全不受控制。

我媽媽死後藤原勝少校用她的屍體試刀。他的佩刀是鋒利的七侗切他把媽媽和中國女人的屍體堆起來,一躍而下斬斷七具屍體我驚恐地尖叫,像個被嚇壞的孩子,我不敢相信那份證詞,媽媽分明還好好地活在世界上某個平安的角落里阿,她在等下給一群孩子講聖經故事,她怎么會出現在戰場上呢那些卑賤的螻蟻怎敢把刀刃用在我媽媽身上那些螻蟻那些逆賊他們死一千次一萬次也無法為他們的所作所為贖罪上衫越低聲嘶吼。

他一直故作平靜,這時終於克制不住露出了本相。傳說龍頸下有一尺逆鱗,觸之則怒殺人,母親就是上衫越這條老龍的逆鱗。

我提著刀沖出門去要殺人,我的腦海中只有一個名字藤原勝。他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所有歸國軍人我都能查到

但我偏偏沒法殺這個藤原勝,因為在日本宣布投降的當天,藤原勝中校切腹自殺,被譽為英雄,他的排位被供奉在神社的高處,因為他證明了自己的武士道。上衫越的眼角抽動,那座神社就是蛇岐八家的神社,他的真實姓氏不是藤原,而是宮本,他是我的部署。但因為級別太低下了,我沒有接見過他。

逆臣何能擁有英雄之名上衫越猛地抓住一雙筷子,就像武士拔刀般,手背上青筋凸起。

不久之前他還淡然地說自己只是個拉面師傅了,可此刻他瞳孔中涌動著僅屬於皇的狂徒。

好了好了,別壞了修行。昂熱從他的手中抽走了筷子,遞上酒杯,所以你才燒掉家族神社的

上衫越喝了杯酒,平復了很久很久,輕輕地吐出一口氣來:我沖進神社,當著神官們的面砍斷了藤原勝的靈位,踢翻了為他祈福的長明燈,把他的骨灰從神龕里抽出來撒的到處都是可我也只能做這些了,我還能怎么報復呢我沒辦法報復一個死人。我轉而仇恨家里的那些老東西,是他們把我從母親的身邊帶走,給我灌輸了聖戰的理論。可他們也都死了,他們太老了,在戰爭結束前一個一個去見了菩薩,最後我只能把怨恨發泄在那些妻子的身上我裝作沒有事的樣子回到家中,說要跟他們一起洗羅馬浴,鼓勵他們說我們還要努力生下優秀的孩子,延續日本的精神。她們一如既往地順從了我,那時我們已經沒有足夠的煤了,他們就用木柴燒熱了足夠灌滿羅馬浴池的水。她們赤身裸體地在浴池中呼喚我,而我忽然拔刀逐一切斷了她們的喉嚨。

上衫越緩緩的閉上眼睛,血把滿池的水都染紅了。

昂熱沉默了很久,長長地嘆了口氣。

最後一個被我殺死的女人哭泣著說,她們真的沒有做對不起我的事,她們只有一項秘密的任務,就是在我的酒里滲入催情的葯。我若是令她們懷孕,她們的家里就會得到100畝水田和10萬日元。我坐在浴池邊看著她們的屍體交疊著浮在水中,長發在白皙的後背上灑開,世上再無那樣猙獰的畫面。這時我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天主教是反對自殺的,作為虔誠的修女,媽媽卻用槍結束了自己的生命。為什么呢因為不堪忍受女孩們受欺凌才場面不,她是受不了自己內心的折磨,因為她心里清楚她的兒子也參與了那場戰爭,還是那些暴徒的精神領袖。她最後詛咒的人不是藤原勝啊,而是我,該被天雷和火焰殺死的人不是那些用身體侍奉我的可憐女人,而是我。

為你難過。昂熱輕聲說著,飲盡了杯中的酒。

這就是我的罪孽,足夠把我釘死在十字架上直到世界末日。我對不起我媽媽,我聽她講了那么多聖經故事,卻從未從中領悟愛。上杉越從領口中摸出銀十字架攥著掌心,默念,你當懊悔你這罪惡,祈求主,或者你心里的意念可得赦免多年之後,我終於信了神。我現在是社區教堂的兼職牧師,有時候我整個下午都坐在教堂里,看著太陽漸漸西沉,好像回到了小時候,還是里昂郊外那座不大的教堂。我期待著有人忽然在我耳邊說起夏洛特嬤嬤如何如何這是我這一生僅存的平安喜樂。

所以你至今沒有孩子,是不希望皇血傳承下去。昂熱說。

皇血對於人類來說是一個錯誤,我不知道那位尊貴的龍王把它賜予人類到底是什么目的,但它根本沒法給人帶來幸福,只是一代代地點燃野心擁有皇血的人從出生之日起就被詛咒,他們永無幸福。我不希望自己的後代像我這樣背負詛咒。上杉越看著昂熱的眼睛,老友,你也放棄吧,皇血和聖骸都是該毀掉的東西,別讓它們留存在世界上。

昂熱慢慢喝干了杯中的酒:在這難得的雨夜聽到了這樣難得的故事,我總該為你做些什么。吧,我對你許諾不會利用皇血的力量,找到聖骸之後我會第一時間毀掉它,把它煉成賢者之石也許是不錯的主意。

酒喝完啦,我也該打烊了。再見昂熱應該說再也不見,就讓我守著那點點平安喜樂死去吧。上杉越輕聲說。

聽你這口氣,大約也不歡迎我參加你的葬禮吧

我的葬禮會是個天主教式的,平靜、悲憫、充滿愛的葬禮。在那個葬禮上我只是個為社區辛勤奉獻的拉面師傅好吧,不是送別黑道至尊,你這種渾身血腥氣的復仇者還是別來了。

給你帶的小禮物,法國產的&巧克力,也許能幫你想起點法國的味道吧。昂熱把一個紙包放在桌上。

他起身撐開傘,搖搖晃晃地走向瑪莎拉蒂。小巷盡頭是燈火通明的大都市,打開車門時他回頭張望,上杉越靜靜地坐在小巷深處的風雨中,櫻花和水一起在他腳下流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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