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受「南京事件」影響，上海的幾大租界紛紛戒嚴，生怕駐守此地的北伐士兵也玩燒殺搶掠。外國人俱都戰戰兢兢，整天躲在家里不肯出來，結果導致租界里的商店營業額大減。

唯獨理店，那是天天爆滿，利潤比平時飆升十倍以上。

上海，一樂也理店。

等待剪的女子已經排到店外，不時出現推搡爭執的情況。員工搬了張凳子出來，踩上去大聲喊道：「不要擠，都不要擠！想要剪的客人，請先排好隊，依次領取號碼牌。」

號碼牌制作得非常簡陋，就一張蓋著印章的紙片。整個上午過去，店員放出去的號數，居然已經排到2oo多，估計這個星期都剪不完。

報紙是這樣描述上海剪盛況的：「自上月以來，滬上氣象更新，頭腦稍新、智識開通之女子，莫不紛紛將剪去，與煩惱絲脫離關系者尤多。行於馬路，女子十之六七皆屬鴨股……」

以前女人剪頭，收費大概是4角到8角。但最近剪，至少要1元才行，有的理店甚至收費1元2角，漲價成這樣都還忙不過來。

這波剪潮很快就會蔓延到南京，無數理店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乃至街上出現「三步一家理店」的奇景。上海這邊，甚至還有人創辦女子理專科學校——嗯，民國時代的藍翔、新東方。

譚艷秋是中西女校的學生，她和班上幾位同學，已經足足等了四天。

「154號！」店員喊道。

譚艷秋看看自己手里的號碼，感慨說：「唉，總算快輪到我們了，如今剪頭都這么困難。」

「艷秋，你准備剪什么型？」同學陳碧雲問。

「我覺得『黎明暉式』特別好看。」譚艷秋說道。

其他女同學紛紛笑道：「我也准備剪『黎明暉式』。」

所以說上海風氣開放，潮流時尚呢。短短半個月時間，已經展出十多種短樣式，成為女子爭奇斗艷的資本。

至於黎明暉，則是時下當紅的電影明星。她從小就剪短，跟個假小子似的，理店為了給新型打上時髦標簽，特地將其中一種型命名為「黎明暉式」。

「放報！最新一期的《良友》畫報。」

送報工抱著厚厚一摞報紙進來，足有十余份之多，都是免費提供給客人閱讀的。

陳碧雲連忙起身搶到兩本，她還沒坐下，就盯著畫報封面驚得說不出話來。

「有什么大新聞嗎？」譚艷秋問。

「你自己看吧。」陳碧雲面紅耳赤道。

女學生們紛紛圍過來，反應跟陳碧雲差不多，一個個露出驚訝、羞澀的表情。

「天啦！」

「畫報封面好大膽。」

「不知羞恥。」

「這個外國女人穿的是什么？新式馬甲嗎？」

「好像很漂亮的樣子。」

「……」

理店里傳來陣陣驚呼和議論聲，她們雖勇於剪短，但涉及更私密的胸部卻難以啟齒。

譚艷秋盯著畫報封面看了又看，心中不由生出一絲羨慕。她此刻就纏著胸，還穿了小馬甲，胸口經常被勒得悶，如果自己能穿這種內衣就好了。

眾女子迫不及待地翻開畫報，里面出現好幾組內衣照，有蕾絲的、有綉花的、有鏤空圖案的……這哪里是內衣，分明就是藝術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