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9【西北匪事】(1 / 2)

北風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

當周赫煊帶著依依不舍的婉容離開敦煌時,這里已經迎來今年的第一場小雪。夏鼐、林國達、吳作人和林風眠四人,全都留在了莫高窟,周赫煊身邊只剩下婉容、孫永振和朱國楨。

白天就已經很冷了,晚上溫度更是低得嚇人。那輛破卡車又時常拋錨,周赫煊和兩個保鏢不得不親自上陣修車,回程的路上那是真鬧心。

眾人走走停停,終於過了武威地界,幾天後又進了永登縣的轄區。

「嗓子好點了吧?」周赫煊一邊開車一邊問,由於連日趕路,三個男人都是換著做司機。

「好些了,就是一直想喝水。」婉容低聲回答。

西北的秋冬氣候又干又冷,婉容前兩天估計是患上了咽炎,嗓子非常難受。幸好隨著備著葯品,否則只能硬扛著,此時的甘肅可不好找葯。

坐在車斗內朱國楨突然說:「先生,換我來開車吧,你先歇會兒。」

周赫煊笑道:「就快到縣城了,不用換司機!」

「噠噠噠噠……」

就在此時,公路兩旁突然響起陣陣馬蹄聲,驚得孫永振和朱國楨連忙起身張望。

「是土匪!」孫永振喊。

朱國楨翻身爬到駕駛室頂部,手里提著把湯姆森沖鋒槍大喊:「先生,加沖過去!」

孫永振也提著沖鋒槍說:「老朱,你打左邊,右邊的土匪歸我。」

為了防止土匪騷擾,周赫煊在離開西安的時候,特地從胡宗南那里要來兩把沖鋒槍和若干子彈。

「我操!」

周赫煊本來在換擋加,突然看到前方公路正中央的情況,連忙說:「都別開槍,土匪有機關槍攔路,我們沖不過去的。」

孫永振喊:「倒擋,倒擋,快後退!」

數十近百個土匪蜂擁而來,個個騎馬,很快把周赫煊他們的卡車遠遠包圍。

「砰!」

一個土匪頭目沖天放槍,大喊道:「快停車,我們只搶財貨不殺人,再亂動就不客氣了!」

朱國楨問:「先生,怎么辦?」

周赫煊估量了一下形勢,停車道:「保命要緊,錢我有的是。」

民國時期的西北土匪有公認的行規,比如入伙後必須隱名埋姓,不准吃窩邊草,除了大當家以外不得調查同伙的歷史,不得隨便殺人,不得隨意侮辱婦女,不得私自行動等等。

當然也有公然違反行規的,例如大土匪馬仲英。

這家伙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所過之處幾成白地,惹得人神共憤。當時不僅甘、青、寧三省的漢人奮起抵抗,就連回民、藏民和蒙民也群起而攻之,大家拋棄民族隔閡攜手共擊馬仲英。

其實馬仲英並非土匪出身,他上過軍校,父親還是軍官,起兵後實質上屬於軍閥。但西北各省都視他為土匪,只因此人的行為太過惡劣,堪稱大西北的活閻王和攪屎棍。

他先是在甘肅搞事,被馮玉祥打得逃去寧夏,接著又被馮玉祥的部下***打得逃去內蒙,再接著又被馬鴻逵強行收編部隊。消停了一年,馬仲英復又叛變,被馬步芳一頓胖揍趕到新僵,結果在新僵跟盛世才大戰數年,最後灰溜溜逃到蘇聯學習,從此杳無音信。

這貨就是民國大西北的呂布,投誰判誰,去哪兒都被當地軍閥視為心腹大患,十年間他幾乎和西北所有的大軍閥都打過仗。當然,他只擁有呂布的性格,卻沒有呂布那么強的戰斗力,活該被人一路攆兔子逃竄數省。

也就馬仲英這種半軍閥半土匪的家伙,能在大西北燒殺搶掠十年而遁走。其他土匪若是鬧得太凶,必然引來各方圍剿,為了可持續展,大部分土匪都不會輕易殺人。

特別是1935年之後,紅軍轉戰陝北大力剿匪,國民政府也加強了對西北的控制。國共兩黨再加上西北數馬軍閥,各方勢力不約而同的打擊土匪,如今過1ooo人規模的西北土匪基本上不存在了,剩下的小股土匪行事更加小心謹慎。

周赫煊在動身之前就有詳細了解過,所以他現在敢放棄抵抗,根本不怕丟了小命,頂多也就被搶一些財物而已。

土匪頭子率眾而來,高興得哈哈大笑:「這趟油水足,居然搶了一輛洋車,開回去給桿(寨主)做轎子!」

他身邊的土匪說:「可我們沒人會開洋車啊。」

土匪頭子愣了愣,撓頭道:「這倒是個大問題。」

「司令,野鬼手里有槍!」一個土匪大喊。

「野鬼」是陝甘、綏遠一帶土匪對被搶劫者的稱呼,搶劫叫做「刮野鬼」,「刮」乃搜刮之意,被搶的可不就是孤魂野鬼嗎?

土匪頭子也看清了情況,連忙大喊:「快放下槍!」

孫永振低聲問:「老朱,有把握擊斃匪嗎?」

朱國楨搖頭道:「用步槍給我時間瞄准可以,沖鋒槍打起來太飄了。」

「把槍扔了吧。」周赫煊怕出意外。

兩位保鏢只能把槍放下,他們不敢拿周赫煊的性命做賭注。

土匪頭子這才騎馬來到開車側面,笑嘻嘻問:「有洋車又有洋槍,你們是國府大員?」

周赫煊鎮定自若地說:「護送我去蘭州,我保你做大官。」

土匪頭子哈哈大笑:「做官有什么好?都是些貪官污吏,比咱們土匪還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