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沛媛不知道但願意了解，先說說十六個音符是咋樣的吧？

楊景行如此這般比劃一陣，似乎就是另外一首歌了。對比起來只能說兩首歌風格相似，應該不構成抄襲。

何沛媛就奇怪了，這不挺有創作力的嘛，為什么四零二還窮成這樣？多賣幾首歌不好呀？不要沽名釣譽了，真金白銀才是實際。

楊景行收歌譜准備告辭：「都是真情心血凝結，你不在乎我在乎。」

何沛媛咦嘻嘻，別生氣嘛，繼續。

整首歌的歌詞的敘述角度還是比較明確的，可以看成一個女孩子的自說自話，不過何沛媛擔心有自戀的嫌疑，把普通的人生美化了，而且文字好像有脫離風格，雖然四零二也沒寫過幾首詞，但是何沛媛覺得：「你以前都是很朴實直接那種。」

「以前不是直接而是自私。」楊景行似乎反省呢：「也算是我的一點改變吧，以後要多站在媛媛的角度去感受我老婆，說我愛你不能再多強調我而是注重你。愛這個東西酸甜苦辣都不應該有優越感，我愛你沒什么了不起，不能這句話一出口就占了道德高地，更該講究設身處地，才能更深刻理解對方的可貴可愛。」

何沛媛抱抱男朋友，安慰語氣：「愛你……」

被忽悠了之後，何沛媛甚至對她最不能接受的「請問大頭鬼憑什么笑哈哈」這句都改觀了，認真結合上下文和旋律一體會，不僅不是玩笑還感覺有些傷感呢，而且是帶著點笑容的傷感，看來旋律的作用還是壓歌詞一頭呀。

不過一遍歌詞過完何沛媛就沒得躲了，約法三章後硬著頭皮來吧。

可勇氣真的只是少部分因素，一個自小就清楚自己的短板而盡量回避所以嚴重缺乏鍛煉的姑娘要挑戰一首「華語樂壇男女不限能唱好的數不滿一雙手」的歌曲，還真不是一個下午的事。

四零二這一下午也是挑戰自我，哄的時候肉麻兮兮甚至親吻騷擾歌手，凶的時候對歌手聲色俱厲差點反目成仇，帶歌手進情景他能說到自己眼淚汪汪，幫歌手克服技術難關他還罕見地開口示范。

雖然何沛媛的專業素養基本為零，但是好在態度不錯，除了偶爾嚷嚷一下心中怨氣或者搞點暴力以釋放怒火，大多時間還是在盡力而為。以四零二的分辨力，應該也能看出她在進步。

計劃中下午的主要任務是幫姑娘尋找「華彩樂章」的靈感，但是等楊景行要接家里的電話了一看時間已經是四點半。

何沛媛現在也知道制作人這活計的確不容易，所以泡了杯茶端給男朋友後自己才去洗手間，然後回來也快免得錯過太多，電話里好像是說的什么嚴肅事情。

其實就是九純現在大力搞旅游推廣，省里很扶持，這不中央電視台一檔挖掘介紹地方特色文化的節目就要在今夏去九純錄制了。楊景行可不能因為自己沒聽過就認為節目沒影響力，楊程義認真了解過了，節目挺不錯的，能得到他個人的肯定甚至贊譽。這個節目是每到一處都會邀請一些地方人物來介紹自己家鄉，可以是明星藝人也可以是政府官員或者企業家，總之是不拘一格降人才。九純旅游局目前想推薦給節目組的備選人員名單上楊景行名列第三，第一位是口才縣長，第二位是四年前獲得了國家表彰的基層民警，第四位是號稱九純韓青的著名美女民宿老板娘……

事情不復雜，楊程義也知道兒子不願意拋頭露面，但是為家鄉做點力所能及的事，他個人至少是願意幫政府問一問楊景行，還帶著點鼓勵的意思。

楊景行認為自己的關注度低和節目不搭，不過能出力肯定出力，除了出面。

楊程義也覺得作曲家是不好推廣旅游，那就算了吧。

蕭舒夏強烈反對，這么嚴肅重要的事情就讓你們父子倆這么草率了？讓她和媛媛商議！

知己知彼吧，何沛媛真能哄蕭舒夏，說什么「他現在已經不能開先例了」，「幕後能做的要遠大於台前」，「這個面子肯定有的」，「他很少麻煩別人，欠他人情的多」，讓蕭舒夏樂哈哈拍板那就做幕後助力吧，可別聽你楊叔叔的目光短淺，九純連個音樂廳都沒有。

電話就在兩個女人手里掛了，何沛媛前一秒文文靜靜「阿姨再見」，下一秒就沖進男朋友懷里動用暴力：「笑你個頭！」

雖然知道自己還遠遠不及格，但是在晚飯前，姑娘還是毅然決然要錄上一段，就當是為了更全面了解自己的不足

！

本來由鋼琴帶著唱都是慘不忍睹，何沛媛還要一步誇到原版伴奏，她自己更是邊彈弦邊唱。

調成錄像模式的相機就用椅子加凳子擺在歌手側面，但是也能錄到琴手的臉，所以就算是聽了從業以來最最難聽的一首完整歌曲，歌手的歌技把之前的最爛紀錄一下刷新了若干倍，但四零二也不敢露出什么神色。何況，歌手真唱得很認真很投入，小眼睛眨巴著拿捏，薄嘴唇張合著謹慎。

相比起演唱，尾奏真是太好了，鋼琴和三弦配合得堪稱嚴絲合縫。最後一個音符落地，何沛媛臉上是笑容，不淺不深不嬌不燥，屬於她應有的最美程度。

楊景行點頭：「特別好聽。」

「我也覺得走心了，有點感動了。」何沛媛的眼睛亮晶晶但並不是濕潤：「特別笑哈哈那，鼻子一酸……」

可是這種感動在開始觀看錄像十幾秒鍾後就完全破碎了，不管楊景行怎么說這對他而言就是最動聽，不僅是心理上的也是生理上的動聽，何沛媛也還是難以承受這樣的沉痛打擊，要不是男朋友擦得快眼淚肯定掉下來。

楊景行抱著好一陣補救：「萬事開頭難，媛媛」

何沛媛傷心的是：「陶萌唱那首也不會這么難聽，別說老齊。」

楊景行得很努力很謹慎：「因為……這不叫難聽，這是我送給媛媛的禮物，現在還是打開包裝的過程，是因為那兩首歌太簡單了，沒認真包裝。」

何沛媛變小姑娘了：「真的？」

楊景行蠱惑人心：「你覺得呢？你自己說吧，不會唱還不會品？」

「我也覺得……」何沛媛略有笑意，幅度陡然加強：「太難了！」

既然是歌曲太難，從出門開始何沛媛就不跟自己過不去了，還是先幫男朋友總結一下吧。首先，身為一個制作人，平時也是這樣指導歌手的嗎？尤其女歌手。

楊景行都嫌棄女朋友的智商，可能嗎？自己跟歌手溝通都是照本宣科，就是甲方和乙方，自己沒那么多耐心別人也沒那么多情緒。

何沛媛還是要提醒一下四零二，首先注意跟女歌手交流態度不能太強硬，女人是個奇怪的動物，尤其是那些平時被身邊人捧慣了的，說不定有什么奇怪心理。當然，也不能太溫柔太感性了，那些明星藝人想來也是沒多少機會跟人傾訴……就算是嚴肅討論，也就事論事限於歌曲也不要引申太多，免得別人誤會制作人是在賣弄，會讓人覺得四零二是不是瞧不起人，女人心量小一些……最好以後還是別跟女歌手合作了，她們藝術上限低給的錢又少。

楊景行也分析：「媛媛就是仇人眼里出無賴，你可以掐我吼我，換個人來試試？我也可以輕薄你欺負你，換個人試試？」

不用換，何沛媛跳起腳來打：「你敢欺負我！」

今天就近吃了，點出了制作人的幾個顯著問題後就到酒樓包廂坐下了，讓男朋友點菜，何沛媛還要說一說歌曲方面。首先，制作人覺得四零二的那么些作品，最出色的樂句有哪些請舉例。

雖說樂句不能單獨出色精彩，但實在被女朋友逼急了，楊景行還是試圖舉例《謝謝你們》的副歌，《一張照片》的第三次變奏，《陪你同行》的排比，《坐井觀天》那么好的旋律都是被詞害了，還沒發行的《安逸》也很不錯呀……還是蠻多的嘛，尤其是今天這首，多么精妙的結構呀，很多樂句單獨提出來都能成為寫歌人靈感點。

何沛媛基本認同，也說一說自己的看法：「其實我更關注的是整體感覺和風格，我覺得你這種風格最開始出現是在《升c小調奏鳴曲》。」

楊景行新鮮：「怎么說？」

那首升c，何沛媛曾經發志要好好練習，雖然到如今才練了不出五十個小節，但是說起來倒是很了解的樣子：「……幾條歌唱性的旋律我覺得都可以填詞，如果也是這種風格的詞，我覺得會有一點這種感覺，但是兩首交響曲都表現得不明顯，或者是我沒發現。」

兩人真成藝術好友了，楊景行也十分正經：「具體是什么感覺？」

何沛媛大方坦盪甚至誠懇：「我也是今天才想明白一點，主要是你的旋律，曲風，我覺得已經超脫雅和俗之外，肯定不會有人說你俗，但是我覺得如果說你雅或者說你的旋律高級，可能也只是附庸風雅。」

楊景行看著女朋友，笑了一下，似乎不好意思。

何沛媛繼續：「特別這一首，好像沒有風格，但肯定就是一種風格，而且很明顯，但不是朴質也不是典雅，也不是中庸，但是我覺得也不是你說的集大成，因為根本沒有其他曲風的感覺……我覺得就是一種包容開放的感覺，可以有很多種唱法，可以做很多種風格的編曲，都可以，但是都遠遠達不到你自己這種原汁原味的感覺。」

楊景行討罵：「唱成那樣想得還挺多。」不過笑得挺溫柔。

何沛媛不配合了：「因為我一直在尋找這種感覺，以前怕說不好。」

楊景行承認：「因為我也還在找感覺……這首歌從形式來說我最滿意一點就是旋律跟普通話的字正腔圓陰陽上去抑揚頓挫的契合。我其他的歌都可以重新填其他語言的詞，填得好了有可能比中文的感覺還好，但是這一首應該是漢語才是最好。」

何沛媛慎重點頭：「這就是曲風的形成？」

「一部分。」楊景行可不簡單呢：「還有一個主要原因就是媛媛剛剛說的，我想避免雅俗之爭，做不到雅俗共賞也可以嘗試盡量多一些包容和溝通，所以謝謝老婆。」

說中了，何沛媛笑，笑得好開心。

楊景行來興致了：「喝一杯吧。」

何沛媛連連點頭更燦爛：「老公想喝什么我都陪。」

就紅酒吧，等會回家還得繼續音樂研究呢。

何沛媛回到現實，不知道劉思蔓這會在做什么想什么，該是一種生么樣的心境。哼，要不是考慮瞎子的感受呀：「我就把錄像發到網上，讓她們都看見。」

楊景行不再藝術了：「誰稀得看。」

何沛媛氣鼓鼓：「老齊當時就是假裝不經意給我們聽到，假裝無所謂其實得意得要死。」

楊景行白眼：「你跟著學？」

是不太好，何沛媛就另辟蹊徑，為了促進華語流行音樂大發展，為了打擊那些膚淺流俗的所謂中國風，就把這首歌發行了吧，還可以大賺一筆名利兼收。但是歌詞一個字不准改，這姑娘直言不諱最終目的：「比一比！報仇，雪恨。」

楊景行苦笑得開心：「讓誰唱？」

何沛媛其實是很義氣，報仇的事八字沒一撇又想起起可是答應過王蕊送新婚歌曲的，等准備著了，說不定哪天請柬就來了。可別怪我沒提醒你，這可是你阿怪自找罪受了，如果達不到《一張照片》的水准，別以為王蕊大大咧咧，只要是女生都會有小心思的，哼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