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0 托事獻命(1 / 2)

冠冕唐皇 衣冠正倫 1840 字 2021-01-20

田氏一戶不過坊里人家,驟登貴胄門庭,這一頓飯也是吃的戰戰兢兢,食不知味。

既然心里已經有了決定,李潼也就不再更多刁難,用餐完畢之後,便讓楊思勖領著一眾人等轉向王府,各贈薄禮,他則將田大生留在邸中,再作深談。

時下人家無論貧富,家邸所在最重要的建築就是中堂。盛唐時期,虢國夫人楊氏新宅一座中堂,便耗資數百萬巨,極近奢華。

中堂是家宅主人主要的會客所在,也是臉面所在。這方面也有規令,王公以下不得重檐藻井。

李潼家邸這座中堂,有著很明顯翻新痕跡,應是江王李元祥家人修築所留。中門三開,廳柱粗大,兩側各接廊舍,與整個中院渾然一體,浮雕描彩,很是華美。

「未知豪貴人家,中堂竟然這么、這么宏大、大……」

田大生立在中堂門前,大有瞠目結舌模樣,口語吃吃,一時間甚至找不到合適的詞語來形容,又過一會兒才察覺到自己失禮,忙不迭叉手躬身:「坊民見慣簡陋,舊年入問江王家人,只在前廳小留,少見高屋,讓大王見笑。」

李潼聞言後只是微微一笑,明堂他都登過,這中堂雖然也華美,但也還不至於失神打量。

他負手行入堂中,示意田大生落座,才又將笑容一斂,沉聲道:「既知高屋難入,何必搏命來見?俠任意氣,小覷國法!你只知郭達之父恩養你家門高堂,更不知何人官祿養他?名爵徒負,典賣恩威,王者具席,豈為此等人物而設!」

田大生見少王陡然翻臉,一時間也覺驚恐,忙不迭翻身離席再作匍匐,澀聲道:「下吏雖只卑任,但也知國恩在享。郭公恩我,情不能忘,早前不乏摯友旬月投書銅匭,非但不能申冤訴苦,更遭刑徒追蹤,悶殺苦獄……」

「執法是非,不在我的職內。縱有忿言,不向爾等傾吐。我不知你與郭達情誼幾深,當日我不舉他,是憐其孝義。但他使你來見我,要求什么?遭殃余孽,既知仇大,更該謹慎行事,為家仇愛惜此身,無有一必中之數,不該擅動。我今日若再不作包容,你二者還有命在?」

李潼講到這里,已有幾分聲色俱厲,拍案怒聲:「負大事而任意氣,恃舊恩而傷人命,不知所謂!他自負一腔孤膽,就強求人盡包容?人情若真恆有體恤,世道不至於有此余孽殘生!今日我是敬你義氣可嘉,再作庇護,歸去告知郭達,他若還如此輕率行動,驅人以命犯險,我不會再有一言寄他!」

田大生聽到這里,額頭也是大汗淋漓,只是連連應是。

其實心里已經隱有幾分認同,他不是惜命之人,否則便沒膽量登門求訴。但也正如河東王所言,如果少王對他們不再包容,這一次冒險便沒有一點價值。將大仇寄於旁人心意取舍,這也實在不合謹慎的道理。

雖然至今不曾見面,但通過幾次間接的接觸,李潼也感覺到這個郭達真的是毛毛躁躁,見風就是雨。

此前在禁中,聽說越王造反,便要勾引少王外逃。如今得知他們兄弟出閣入坊,馬上就派人來聯系。一次兩次都是如此,根本就不考慮其他的因素。

雖然說有的時候,莽也是破局的一種方式,但大多數情況,莽就是在作死。作到現在還沒死,也算他運氣好,或者說其父留下的那一張灰色的關系網還能給他提供一定庇護。

但百騎中一個小軍士或許沒人在意,可李潼身在這樣敏感位置,日常被人拿著放大鏡觀望。如果這小子還不知謹慎,李潼也是真的不敢與他有什么實質性聯系,免得累人累己。

說話間,府吏通報田大生的兩個兒子已經從南市被召回,正在邸外等待召見。

「令郎暫留府下任事,一者喜你尚義門第,盼兒輩能承父風。二者也是讓你警惕,不要意氣鼓動、便失分寸。你只道郭四凄苦,恐失情義、不忍悖他。但他真有行差踏錯,你若一味盲從、不知訓誡,也是違背了其父惠你的恩義。」

李潼站起來,擺擺手示意田大生可以離去了。

他是雁過拔毛,一番敲打讓田大生轉告郭達,如果那郭達仍然執迷不悟,李潼也不會拉攏他,但要把田大生拉過來,老老實實跟著我,看我怎樣給你恩主報仇,讓你無愧恩主,再專心為我服務。

田大生被少王劈頭蓋臉一頓訓,頭腦都有幾分昏昏沉沉,眼下這個結果,實在大大出了他此前的設想,甚至判斷不出眼下究竟是個什么情況。

他低垂著頭轉行到達前廳,耳邊便聽到兩聲呼喚:「阿耶!」

他抬起頭來,眼見兩個兒子都站在廊下,本來有些混沌的思緒有了幾分清晰,上前不乏喜色道:「兒輩真是大幸,你父勞碌半生,難登貴人門邸。你們卻能好命,被大王收在府中,一定要記得恭敬、謹慎,千萬不要做錯事惹厭貴人!」

聽到這話,田大生兩個兒子都有些懵,特別那個十五六歲的小兒子更是撓頭急躁道:「軍卒入市,就把我同阿兄轟回,還擔心阿耶犯了官禁,半車薪炭丟在市里沒來得及收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