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0 俱入彀中(1 / 2)

冠冕唐皇 衣冠正倫 1615 字 2021-01-20

丘神勣其人懾於淫威、風骨全無,本身便已經值得懷疑。眼下能供弓嗣明采信者,也僅僅只有手中這來歷詭異的秘信,面對關乎整個家門生死的大難題,弓嗣明一時間也是難以做出決定。

「派人通知你二伯,有了回信沒有?」

廳堂中一片死寂,針落可聞,弓嗣明有些受不住這種壓抑,便又開口問道。

「還未。」

弓家長子搖頭回答道:「洛州州廨遠在宣范坊,不會這么短時間便有回訊。」

這一點弓嗣明自然明白,宣范坊位於洛南合宮縣治中,且不說路途方面的問題,單單最近這段時間合宮縣與洛陽縣之間的積怨矛盾,持他手令的家奴只怕也很難在洛南夜中暢行無阻。

他族兄弓嗣業官居洛州司馬,能夠接觸到的人事也比他更加廣泛,自然也能做出更加靠譜的判斷與決定。但若信中所言是實,相應的更加顯眼的弓嗣業肯定也已經被嚴密監視起來。

驟生如此橫禍危機,弓嗣明其實已經是完全的懵了,根本不知道該做什么是正確的。

這會兒他滿腔憤懣,又指著兒子弓六破口大罵道:「瞧瞧你結識的是什么奸惡門第?若非將積德坊園宅低價典給丘家子,我家也不會如此被動!」

弓六低頭承受著斥罵,也不敢反駁父親罵的究竟有沒有道理,但在低頭沉默片刻,又驀地靈光一閃,說道:「事態如此嚴重,丘大將軍還念念不忘要除掉犯他園邸的賊徒,是不是那傅游藝真掌握他什么罪證?我家若能審問知曉,不就可以反過來脅迫丘大將軍?」

「形勢已經萬難,能容你從容布置?丘某又是什么善類?他若知我家持其罪證,只怕全家更要沒了活路……不、不過,這倒也是一條思路。」

弓嗣明這會兒也顧不上自己出爾反爾,稍作沉吟後便又說道:「信報不能不應,你們兄弟今夜便先秘逃出城,試一試那街使陳銘貞是否可信可用。若真能逃出城去,切記不要逗留,即刻奔回汴州鄉里,召集家眾財貨,往河北相州去投你叔祖……」

弓家幾子聽到這話,臉色俱都一變,紛紛開口,各執一詞。有的說這報信真偽難辨,貿然出逃恐怕落入陷阱。有的則擔心他們一旦出逃,留在都中的弓嗣明等就危險了。

「既然舊事已經被引出,留在神都確是死路一條。無論這信報後路是真是假,試一試兒郎或還能有一線生機,但若不試……你父年過五十,死不為夭,兒郎仍有可望,逃出後尤其謹記保全家業!」

弓嗣明講到這里,已有幾分決絕:「奸後弄勢,視人命為草芥,若都邑家眾難免一死,也不必再留戀中國家業,遠投突厥去罷。我家雖非名族,但也歷任顯宦,熟知中國事務,是邊胡渴求的賢良。唐家基業短或難保,但奸後也已經年高,且連謀立邊地,待到乾坤歸正,化胡歸國,又是一功……」

講到這里,弓嗣明已經做好為家業犧牲的准備。但他們弓家也是家大業大,相州刺史弓志元是其族叔,另有蒲州刺史弓彭祖等族眾顯宦,只要這些人能保全下來,眼前這場禍患也成不了滅族大禍。

做出決定後,弓嗣明也不再遲疑,即刻吩咐家人給幾個兒郎收拾行裝,趁夜行動。

至於他自己則返回縣廨,派人秘密將牢獄中的合宮主簿提出來,如果丘神勣報信是真,他家幾個子弟真的能夠平安被送出神都城,他便直接干掉傅游藝算是報答丘神勣,但若丘神勣仍是陷害,那就抱著一起死罷!

盛夏月初,天邊一勾彎月,另有繁星如灑。

此前一段時間,陳銘貞因為《街使曲》一事被搞得心煩意亂,為求避嫌力請日後只在洛北巡警。本來以為到了洛北能夠稍得清靜,卻沒想到遇到的煩心事更多且更加嚴重。

他率著街徒漫無目的的在街上游走,腦海里卻仍充斥著家宅中堂那珠光寶氣的畫面,同時心里也在想究竟是什么人在如此玩弄他?目的又是什么?

那么多的宮禁器物,絕不是尋常渠道能夠得來,可以想見那幕後黑手必然不同凡響。

陳銘貞不是沒有懷疑對象,而且下意識就想到,是不是嗣雍王一家在陷害他?眾多禁物送入他家門,然後污蔑他趁職務之便偷竊王府器物?

但這個想法很快就被他自己打消,因為太牽強了。他此前負責巡警洛南,是知道嗣雍王一家被守得牢牢的、死死的,出入都有監望盤查,不可能這么悄無聲息的將這么多王府器物運送出坊,甚至准確無誤的送入洛北他家宅邸。

而且這個罪名也太牽強了,他此前在洛南雖然受命刁難三王,但卻一次都沒有登入少王府邸,有大量金吾衛兵眾、甚至王府佐員可以作證。

更何況,真正要為難嗣雍王一家的又不是自己,而是大將軍丘神勣、是了,丘神勣!

如果排除少王,那么另外一個能夠做出這種事的,就是左金吾衛大將軍丘神勣!但丘神勣又為什么要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