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4 少王異圖,乃有妄行(2 / 2)

冠冕唐皇 衣冠正倫 1601 字 2021-01-20

少王這一《柘枝歌》,他在聽完後都大覺驚艷,無論格律還是詩情都無可挑剔,堪稱大家之作,哪怕是尋常意有所感、專注雕琢,他也根本沒有信心勝過,更不要說眼下心境紊亂,全無詩興。眼下答應下來,無非是想著強湊拙韻,且將眼前應付過去。

且不說宋之問心里想法如何,李潼本就不打算這么輕易放過他,隨其一招手,楊思勖又捧上一株高及兩尺、通體珠玉垂掛的珊瑚玉樹。

堂中諸眾眼見這一幕,也都紛紛倒抽一口涼氣,視線落在那繽紛絢麗的寶器光輝中根本挪動不開。

「小王敬好雅才,不吝奇珍。宋學士詩場驍勇,豈有過府不贈的道理。此前在堂諸眾各有所得,唯學士一物不取,若是就此空手而去,則此夜風流將大失顏色,傳揚於外,小王或難免名虛實吝的惡評。」

李潼一副「我很看好你」的表情,湊近宋之問席案笑道:「此株南域奇珍,只待學士逞才揀取!」

你雖然來找我茬,但我氣量大得很,不跟你一般見識。你要是空手而歸,那也不是我吝嗇,只怪你自己不爭氣。就算空手而歸,也別怨我招待不周,讓你沒有詩興激,別人都有所得,就你曲高和寡?

至於宋之問會不會小宇宙爆,憋出一篇驚艷四席的名作,李潼也根本不擔心:你要今天能在我家里拿走一樣東西,老子跟你姓!

聽到少王這番話,且不說其他人有沒有感受到當中隱藏的火葯味,宋之問心情更加惡劣。而堂中那些本就因為前詩《獨不見》受宋之問作梗而錯失珍寶的那些人,這會兒更是幸災樂禍的拍掌鼓噪,已經等不及要看宋之問出丑。

李潼也沒有刻意為了刁難宋之問而停止宴樂,繼續傳召音聲,並與席中眾人歡樂唱和。只是不時看一眼一頭細汗仍在苦心構思的宋之問,心里則有暗笑,有能耐你再弄「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啊。

宴行夜中,人多盡興,宋之問《應教柘枝歌》也終於寫了出來。其人詩才得稱當時,絕不是什么不學無術之人,應教為題、事成一並不困難,成辭雖然可稱庄雅,但是較之白居易的《柘枝妓》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宋之問自己也很有自知之明,尾聯更是直言「微臣意消瘦,終乏豫章才」,惹不起、惹不起,我認輸了。

李潼看過這篇詩作,只是笑著看了一眼宋之問,倒也沒有再說什么,當然也不會再提賞賜之類。

一夜宴會,到此結束,或許還有精力旺盛的人仍然留在堂中作樂,但李潼也不再居席作陪,只留幾名府員,同時吩咐家眾收拾一批客舍,以供那些精力不濟的賓客留宿別業,並約定趁著距離典禮還有一天的時間,明日同游龍門。

賓客們或繼續作樂,或留宿此中,但也有人起身告辭,宋之問便在其中,他是真的沒有臉再繼續留下來了。

沈佺期等人將宋之問送到別業門外,看著宋之問登上馬車,忍不住嘆息道:「宋學士這又是何苦?大王趣意高雅,才情厚積,乃是宗中瓊實,人所共見。更難得不易矜貴遠俗,客席廣設,禮待才流。一時意氣,謗傷於身……」

聽到幾個文友這么說,宋之問神情也是黯淡,默然片刻才拱手道:「之問挑釁在先,與人無尤。請諸位回告大王,此心絕無絲毫不敬之念,只是人事糾紛、失於從容。今日受教感懷,絕不敢再復前跡!」

說完後,他又向眾人致禮,然後才讓隨從駕車緩緩駛離河東王龍門別業。

此時已經到了夜中,深秋之際、天地之間滿是幽寒。這個時候,神都城門早已經關閉,宋之問當然回不了城。

他今日出城,本來是寄居在夏官尚書武三思城外別業中,此時奴仆自然駕車往武三思別業行去。宋之問於車上察覺到路線方向後,舉手說道:「不必再擾武尚書,就近尋一村舍短居半夜。」

此夜他顏面大損,自覺得不能勝任武家托付的後事,心里已經決定推辭掉此事,以免日後面對河東王再遭更嚴重的羞辱。

其實就算宋之問此夜趕去武三思別業,也並沒有主人接待。早在王府夜宴行至半途的時候,武三思探知宴會細節,便已經興沖沖返回了神都城中。

「少王自作邪調,蠱惑畿內豪俠浪少,又作滿席重貨堆陳,利誘世道才流。非無異圖,豈有妄行!行跡種種若不嚴禁,人心怕要仍系唐家!」

武三思趁夜疾行,跨過天津橋直入禁中,找到他們武家在禁中居事眾人,一臉嚴肅的說道。</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