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3 誅除諸武,歸政李氏(1 / 2)

冠冕唐皇 衣冠正倫 3048 字 2021-0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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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元崇所提供的兵部資訊,雖然並不能夠真實反映兩衙禁軍的兵力配比,但也並非全無借鑒意義。

兵部夏官郎中掌考武官之勛祿品命,即就是絕大多數禁軍將領的資料都能了解到。而對這些將領的影響與控制,便直接關乎大事成敗與否。

李潼在這方面,同樣乏甚優勢,甚至根基較之在政局中還要薄弱得多。

禁軍的將官體系中,關隴勛貴占據著絕對的優勢。高位者如南衙諸衛大將軍,位低者類似桓彥范這樣的低級武官,充斥於南北兩衙,這是時局中任何一股政治勢力都不具備的優勢。

府兵最為興盛時,天下軍府六百余,僅僅關中一地就占了兩百八十余座。盡管底層的府兵軍戶多有流失,但上層的這些將官,卻仍然被保留在了兩衙軍事體系中。

至於北衙的羽林軍,其前身就是高祖武德時期的元從禁軍,父子相代宿衛,號為父子軍。這些創業元從,本身就有著大量的關隴勛貴。盡管隨著幾番擴建,原本的元從禁軍在北衙體系中已經不能占據主流,但也還殘留著許多影響。

當然,關隴勛貴並不是一個實體的政治聯盟,僅僅只是一個便與敘述和了解的概念。但他們彼此之間錯綜復雜的聯姻與上下關系,仍然能夠在一定程度上保證在大事上不失呼應。

武則天對關隴人家或拉攏或打壓的分而治之,幾乎都是通過兒子們來完成。像李潼他亡父李賢被廢,可以說是李治兩口子與他三叔李顯共同促成的結果。

這其中比較關鍵的就是出身京兆韋氏的韋思謙、韋承慶父子,這父子相繼為沛王與東宮官佐,隨著李賢的倒台,本來應該前程黯淡,但是並沒有。

韋思謙在李賢倒台後仍然擔任宰相,一直活到了永昌年間,至於韋承慶和他的兄弟韋嗣立就更本事了,不獨在武周一朝相繼為相,到了中宗朝更因是韋後同宗而繼續執掌權柄。

至於老三跟老四兩派的斗爭,這當中的操作那就更細膩了。總之,有這樣一位老母親,這老哥倆兒也算是倒了八輩子血霉。

對於關隴勛貴,武則天整體上雖然是打壓態度,但也一直在有所吸收,一直到了武周後期形成脫胎於關隴勛貴的李武韋楊政治聯盟。

神龍五王牛逼不牛逼,功成身退然後不得好死,更深一層的原因就是遭到這個小集團的排斥,而不僅僅只是李顯擔心功高震主,或者武三思的秋後算賬。

李潼眼下無論想達成什么樣的局面,繞不開關隴勛貴,這也是他一定要將豆盧欽望拉下水的原因之一。豆盧欽望廢是廢,但卻是關隴勛貴如今在台面上為數不多的代表人物。

姚元崇一通仔細梳理,整理出來的這一份兩衙將官名單,不談那些私下里跟豆盧欽望有聯系的,僅僅跟豆盧家有確鑿姻親故舊聯系的,諸衛單單郎將以上的級別,就有二十多人!

這些人職權各有輕重,分散於南北兩衙之中,一旦整合起來,就是一股不容小覷的力量。

這個數字,絕對不算誇張。

像是李守禮他丈人獨孤氏,供職於兩衙禁軍的子弟並親故,郎將以上都有十數人之多,當然這個數字跟其他人家也都多有重合,畢竟關隴勛貴們內部的關系本就錯綜復雜,很難梳理清楚。

跟獨孤氏相比,豆盧家無論是底蘊、勢位與接觸面,無疑都要超出許多。所以李潼也心知,姚元崇所整理出來的這份名單,較之實際情況只會有保守,但卻並無誇大。

眼看著這份結果,姚元崇不乏憂慮道:「現在只是擔心豆盧相公仍然奉行自保,不敢有奮然之姿。」

「這可由不得他!」

李潼聞言後便冷笑一聲,豆盧家這盤根錯節的關系,於豆盧欽望而言既是一層保障,也是一個負擔。

來俊臣極為擅長羅織攀誣,一旦惡意滿滿的針對豆盧欽望,那么禍福安危也絕不止於豆盧欽望一身,就算豆盧欽望還想沉默自守,其他跟他有關的人,未必能夠按捺得住,一定會不同程度的躁動起來。

李潼又跟姚元崇仔細商談了一些細節問題,不知不覺便到了後半夜,臨近天亮的時候,才各自歸舍休息。

不過他也並沒有睡太長時間,天亮不久,樂高便匆匆入舍喚醒代王,稟告太平公主來訪。

對此李潼也並不感覺意外,昨夜他惡意表現得那么明顯,豆盧欽望肯定是要找人從中說和一番,選擇太平公主也是應有之義。

他起床後稍作洗刷,來到中堂時便見到他姑姑太平公主正一臉郁悶的坐在席中。

「慎之你昨夜究竟是要做什么?豆盧相公也是親戚門戶中的仁長,素來奉行與人為善,就算哪里得罪了你,彼此情誼難道不能當面說開,你招引來俊臣這惡徒登第相擾,不覺得有些過分?」

眼見李潼入堂,太平公主便張口說道,神態間隱有幾分不滿。

李潼聞言後也不氣惱,落座後示意樂高比照自己案上果點茗茶給太平公主也奉上一份,輕啜慢飲一盞之後,才抬頭望著太平公主說道:「欽望雖然老邁,足程倒是敏捷。我前腳方走,他後腳便將事情擾到姑母面前。真是恃老賣昏,有什么仁義可誇?他就算不知因何觸怒了我,但也該明白我若心存緩和的話,何至於讓他將事情言及姑母。」

「這么說,慎之你真要一意為難豆盧相公?」

太平公主聽到這話,臉色先是一沉,片刻後似乎覺得語調有些生硬,才又放緩語調嘆息道:「我知慎之你自有主見,也不是要拿親威來逼迫你。當當下時局已經不乏艱難,豆盧相公資望深厚,在朝有定勢之能,你在這個時節為難他,實在是有些……」

「姑母所見世道艱難,何以不見我的艱難?我離都不過短時,近人被凶徒打殺,所作諸事頻遭刁難。歸都之後,人事俱非,不得不忍讓自逐於嶺南,與家人徒眾分隔兩天!

欽望徒居高位,於此中卻無一言助我,他但有一二定勢之能,莫非在他看來,我才是害世的凶徒?」

李潼放下手中的茶杯,神態雖然仍是平淡,可語調已經漸趨冷厲。

太平公主聽到這話,臉色也閃過一絲不自然,並不乏懊惱道:「我早勸你,懷義那個賊僧不可久縱,但你偏偏顧念舊情,不肯出手,如今果然受其所害。當時我聞訊後便入宮救急,可你家那娘子……唉,反倒讓我成了一個撩事生非的惡人。

至於放逐嶺南,我至今也想不明白,究竟怎么樣的危困局面,能逼你作此謀算?就算外朝有人情刁難,但你若執意不去,世中誰人能逼你遠行?將此獨怨豆盧相公,也是有些沒有道理。」

眼見太平公主如此態度,李潼心知看來他這姑姑跟豆盧家是有了更加深入的默契,這也算是印證了他的一部分猜想。能夠借助豆盧欽望將他姑姑也拉進這件事情中來,無疑也是有好處的。

李潼自請放逐嶺南,此時知者仍少。這是因為武則天要暗中准備人事調整,來填補李潼退出所留出的空檔,特別在北衙麹崇裕也惡跡纏身的情況下,對武氏諸王的制衡不免要更加認真的考慮。

這件事連武氏諸王都要瞞住,太平公主則是為數不多的知情人,由此可見武則天對這個閨女是真的信任無疑,應該也是有讓太平公主逐步進入時局、一定程度取代李潼的想法。

其實李潼眼下於時局中的位置,本來就該由太平公主擔當。他從西京剛剛返回神都的時候,他奶奶應該也是打算讓他做他姑姑的輔助。

但眼下的太平公主,雖然也有一顆不甘寂寞的心,可權術仍然不夠巧妙,所表現出來的就是主觀能動性不高。

當然這也跟她定位模糊、說不清是李家女還是武家婦有關,再加上作為一個女子,使得在朝時流向她靠攏的熱情並不高。

歸根到底,太平公主仍然沒有迎來她這個身份適合發揮的大環境。

反觀李潼,舔他奶奶是一方面,但在對武氏諸王的態度上,始終站定一個敵對立場,從不期望能夠左右逢源,身邊自然而然聚起一批擁躉,以至於短短大半年的時間里就喧賓奪主,成為朝局中制衡武氏諸王的主力。

如果更深入的分析,太平公主應該是感情缺失後需要在別的方面尋找存在感,簡而言之,閑得蛋疼,所以要無事生非。

這也算不上是什么貶義的評價,畢竟李潼也是這樣的人。但他跟他姑姑不同的是,他有一個自己的篤定目標,一切行為也都圍繞這一目標去推動。但他姑姑並沒有,只是不甘寂寞,想要維持自己的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