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6 強卒入坊,魏王伏誅(2 / 2)

冠冕唐皇 衣冠正倫 3783 字 2021-01-20

這會兒倒是沒有人再去咒罵這插隊的行為,後船反而盼望前方的船只被多索拿一些,魏王府那些水鬼們滿足之後,對他們下手可能就會輕一點。

前方兩船行過,很快就到了楊顯宗所押這三艘船,前方幾道浮排拉回後又被放出。

「是寶利貨號的船!」

魏王堤負責放排盤查的護衛們看到行船貨號,各自擠眉弄眼,心知又遇上了肥羊。

這個寶利貨號,據說是有代王殿下的關系,此前幾次還強硬的沖擊攔截,結果在南市外被金吾衛街徒們連人帶貨扣下來,最終代王也沒有出面,被狠狠勒索了一筆重財才算了事,但這筆錢卻沒落在魏王府。

魏王府對此自然不滿,所以接下來自然是加重對這個貨號的盤剝,想要通行,比其他貨號要多交幾倍錢。

區區一個商賈而已,就算扯上什么虎皮,可代王是什么身份,又怎么會過問這種小事?看不起他們魏王府,總要付出代價。

別的船只交上一份錢,就可同行過去。但寶利貨號這三艘船被攔停之後,很快有魏王府護衛便注意到船身吃水很重,幾個月盤剝下來也算是有了經驗,知道這是在運輸重貨,於是便有人大喊道:「把船拖過來,要登船盤查!」

幾根鉤索被拋到了船上,勾住船舷便向堤岸附近拉,幾聲悶響,船身撞在了石堤上,幾個魏王府護衛更是破口大罵道:「若撞壞了堤壩,拆了你們筋骨也賠不起!」

叫罵間,幾人登上了船,其中一個掀起草氈,揮杖砸在一個灰撲撲的瓦瓮上,瓦瓮破裂後,頓時揚起一團香料粉末。

那魏王府護衛深嗅一口,頓時眉開眼笑,指著楊顯宗笑道:「船上都是此類貨,得加……嗬、嗬、」

楊顯宗手腕一翻,貼臂反握的短刃已經探出,直接勾開了眼前之人的咽喉,並抬腿一腳將其身軀踹得後飛起來,同時口中低喝道:「動手!」

船內厚鋪的草氈紛紛被掀開,被掩蓋於下的哪里是什么香料貨品,分明是一個個魁梧勇健的敢戰士!

敢戰士們踏上船板,一躍登堤,手中刀光映火,直將堤岸上那幾十名魏王府護衛們砍殺逐散。本就是有心算無心,魏王府那些護衛們做夢也想不到船上會出現這么多持械的凶徒,片刻後已被砍殺近半,余者也都紛紛沿堤岸左右潰逃。

第一艘船上六十多名敢戰士,一半沖上前去繼續追砍潰逃的魏王府護衛,另一半則快速的抽起堤壩上的橫木,將水柵推開,讓後方兩艘船得以暢通無阻直接駛入魏王池,脫弦之箭一般沖入道術坊魏王邸後園中。

楊顯宗等人在魏王堤發難之前一段時間,也就是街鼓一響的時候,道德坊雍王邸中,嗣雍王李守禮正與他的馬球隊員們叫鬧著沖出道德坊,直往臨坊的道術坊而去。

「魏王這個老物,貪婪如豬,邸門向水打開,勒索小民財用,實在大敗宗家名望!我與他臨坊為居,卻要飲他的腥臭之水,世人不知,還道我與他是一樣同污貨色,這實在不能忍!」

李守禮手里握著一根粗大木棍,一邊揮舞一邊叫嚷著:「世人或是畏懼魏王,但在我家兄弟面前,魏王算是什么貨色!早前代王已經將他打殺出坊,但他竟還不知悔改,居近來玷污我的名譽!今日入坊訓問,他若不給我一個滿意交代,此事休想了結!」

另一側李禕也揮杖大叫道:「魏王享有流水的財路,今日入坊也不是恐嚇,讓他拿出浮財幾緡,給咱們球場替換幾匹良駒,算他有眼色,沒有平白滋擾咱們道德球場!」

一行人百十員,能夠整日跟嗣雍王一起廝混游戲的,自然也都不是尋常人家兒郎。年輕人本就火氣旺盛,在雍王邸又宴樂一下午,這會兒也都不免酒氣上涌,自覺得去魏王門前打次秋風也不算什么大事。

就算惹毛了魏王,咱們還有代王呢,大不了跟著代王一起再抄一次魏王邸!

於是一番喧鬧中,一眾人很快就抵達了道術坊的南坊門,這會兒街鼓聲已經收尾,坊門也在緩緩閉合。

聽到坊外傳來的嘩噪聲,坊丁們探頭一望,便看到一群華服紈絝正醉態濃厚的向此處沖來,心中不免一慌。若是旁人至此喧擾,那沒得說,呼喊同伴們沖出去打逐驅趕一番就好了。

可是最前方那個咬牙切齒,衣擺掖在腰間的年輕人分明是臨坊嗣雍王,其身邊眾人也都是道德坊馬球場上的常客。

坊丁們日常愛往道德坊觀看馬球,此時一搭眼,便將來人認個七七八八,自覺應付不了,一邊吩咐同伴趕緊往坊中魏王邸通報,一邊則打開坊門,將紈絝們迎入進來。

沖過坊門之後,李守禮倒是清醒幾分,頗為威武的擺手喝道:「趕緊奪下示警鑼鼓,不能讓魏王家人呼喊幫手!河內王掌管街徒,真要聞警趕來,咱們不是對手!」

神都城坊市規劃嚴格,每一坊中除了基本的街鼓之外,還有分類不同的鑼鼓警鍾,用以傳達水火並匪盜滋擾的訊號。這些鑼鼓之類,由坊中的坊正與武侯街鋪掌管,哪怕道術坊只有魏王一家居住,同樣也不例外。

此時嗣雍王等一眾紈絝們沖進坊中來,明顯也不適合發出各種警號。坊丁們自覺有魏王邸中人應付這些麻煩,也犯不上當面沖撞。

於是很快,坊門並武侯街鋪都被這些紈絝們給控制起來,相應的示警諸物也都被收繳到一處,確保魏王府情急之下不會將金吾衛街徒給召來。

李守禮這會兒也有些酒氣上頭,已經不太能記清楚三弟的叮囑。但好在隊伍里還有個李禕,號召紈絝們在坊門和街鋪之間擺設雜物,甚至連街鋪門板籬牆都拆卸下來,架設起了一條雖然沒啥大用但看起來挺礙眼的隔離帶。

紈絝們在布置這些的同時,魏王邸中也沖出十幾人,及至上前喝問,李守禮便又指著對面破口大罵,只叫魏王拿出幾萬緡錢帛,否則他們今天便不走。

此時眾紈絝也沒有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一個個笑鬧不已,有的索要駿馬,有的索要美婢,氣得對面魏王邸人臉色鐵青,但也自覺有些應付不了,一邊盯著這些紈絝們防止他們沖進王邸,一邊則繼續派人向府內通傳。

「大王,有些不妙啊,魏王邸親事幾百員,咱們手中卻沒有合手器杖,若真用強爭執,怕要被侮辱當面!」

李禕這個狗頭軍師拉著李守禮大聲說道。

李守禮這會兒更不需仔細思索,直接就本色出演了,拍手大吼道:「魏王有黨徒,難道我無?今天既然已經沖來,若是返身退走,來日還有什么面目再見神都兒郎!將我府中諸親事喚來,魏王今日如果不割財厚贈,休想驚退我等好兒郎!」

其他眾人聞言後紛紛拍手叫好,已經有人熱心的沖回雍王邸去招呼府中諸親事仗內趕來此處。

此時的魏王邸後園中,楊顯宗等兩百名敢戰士已經駕船沖過魏王池,直接在魏王邸後園登岸。如此驚變之下,魏王府中也早有警覺,偌大庭院中到處都有奔走的身影,諸親事帳內由各處沖出,驅殺這一股突然沖入的強盜。

「速去街鋪傳警,速去!」

魏王武承嗣這會兒也已經是嚇得臉色慘白,衣袍下肥胖的身軀瑟瑟發抖,站在中堂前一邊喝令示警,一邊大聲叫嚷著讓府中護衛們至此來保護他。

「殿、殿下,雍王自率黨徒來擾,已經攻破了坊門……」

此時前庭也有家人匆匆行入,向著武承嗣大聲稟告道。

武承嗣聽到這話,一時間更是驚得兩眼激凸,臉龐上冷汗涔涔涌出,一把抱住身側一名護衛,語調也帶上了哭腔:「是代王、代王……這、這個豎子要殺我!代王要殺我!誰?誰能活我,賞錢萬緡,速速護我入宮!我要見聖皇,我要……陛下才能救我!」

似乎是為了回應武承嗣的話,此時魏王邸後堂已經傳來敢戰士們的吼叫聲:「逆賊武承嗣,禍國殃民,虐害皇嗣!奉政事堂宰相命,今日入坊殺賊!國賊武承嗣,今日必誅,余者無助賊勢,可以活命!」

魏王邸親事帳內,合有七八百之數,但也並非同時入直,尋常時節的話,應該是有兩三百人常備。

但自從府邸被抄過一次之後,武承嗣也是滿心的警惕,府中常備護衛都在四五百人之間。而且如今的魏王邸還有一些工匠入駐仍在繼續營建,若只論壯力,邸中起碼近千之眾。

可是,新建的魏王邸實在是太大了,占了整個道術坊,而且那些匠人們隨著敢戰士們殺入其中,早已經嚇得慌了神,紛紛往偏僻處躲避,這就使得整個王邸更加混亂,甚至就連原本還有戰斗力的帳內護衛們都分散各處,不能在第一時間集結起來進行抵御。

當然,魏王邸的擴大雖然給防守帶來極大壓力,但也給楊顯宗等敢戰士們帶來了麻煩,回廊巷道折轉如同羊腸,不能直來直去的沖殺。

盡管兩百敢戰士所向披靡,入府後幾無能當者,但在道路折轉間浪費了一些寶貴的時間。所幸魏王邸中堂建造得頗為宏大,可以望著這座建築奔行接近。

「速速撲滅中堂燈火!」

魏王邸中還是有機警之人,先是下令讓中堂引入黑暗中,又抓住早已經魂不附體的武承嗣疾聲道:「請殿下暫藏邸中密處,卑職先引眾外探敵情虛實,召來金吾衛護送殿下入宮!」

武承嗣這會兒早已經是驚得滿臉鼻涕淚水,聞言後便死死抓住進言那人臂膀,厲聲道:「你也要棄我而去?狗賊,我往日待你不薄,我若身死,你等能活?不留邸中,速速護我入宮、我要入宮!」

武承嗣一番拉扯叫嚷,又浪費了一些時間,那名親事府典軍聞言後頗有無奈,直接扯下了武承嗣外罩的華服,將一名護衛外袍給他胡亂披上,並低聲叮囑道:「請殿下緊隨於後,卑職這便護送殿下入宮。」

武承嗣聞言後連連點頭,此時中堂燈火早已熄滅,緊緊拉住那名典軍外袍,唯恐被落下。

一行人摸黑繞至前庭,這會兒廊下才有一些燈火燃燒,武承嗣這才發現此時圍聚在他身邊不過七八十眾,臉色頓時又是一沉,顫聲道:「怎么只有這些護從?這么少的人,如何能護我周全!代王他、他……速速召人,短時不至者,殺無赦!」

那典軍這會兒也是一腦門的冷汗,拖著武承嗣繼續前行,口中還有些惱怒道:「前門為擾,後堂為實,否則前堂早已殺入!殿下不要驚怕,只要入街得金吾街徒策應,此夜必活!」

「我是大周魏王,我是千金之軀,能如丘八犯險!我不出、不出,你速沖殺出坊,著金吾衛來救我!」

武承嗣這會兒直接癱卧在地,任那典軍拖拉,只是不起身前行。

這時候,後堂的廝殺聲終於傳到了前庭,廊道間已經出現那健勇奔行的身影以及冷厲懾人的刀光!

「蠢材,蠢材!本是能活,卻自斷生機!」

那典軍眼見這一幕,一時間也是恨得咬牙切齒,松開拖住武承嗣衣襟的手,並抬腿恨恨踢了武承嗣那癱卧身軀幾腳,接著眸中閃過厲色,手中刀柄反持,重重戳入武承嗣胸膛!

他抹了一把臉上濺射血水,抽出刀來遠遠拋出,然後迎著沖向此處的敢戰士們長拜在地,大聲道:「小民手刃亂國逆賊武承嗣,伏地求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