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7 眩於名實,不知所守(2 / 2)

冠冕唐皇 衣冠正倫 1527 字 2021-01-20

高祖創業伊始,便設立元從禁軍,這是北衙軍事創建的開始。之後的太宗、高宗,也都在積極推進北衙軍事的建設,特別是高宗時期羽林軍的創建,使得北衙軍事規模擴大數倍,擁有了這樣一支嫡系人馬,皇權的威嚴也比日攀升,聖皇武則天之後能夠玩的那么野,跟北衙所提供的軍事支持休戚相關。

朝士們未必一定要將皇權給壓制下去,但是如果皇帝對南衙的依賴程度增強,無疑能夠塑造一個更加平衡和健康的君臣關系。

左羽林軍的這種相對獨立,就是插在神都政局中的第三方,會讓皇嗣與臣下們的互動變得更加密切。而且這種獨立,是建立在拱衛聖皇武則天的基礎上,聖皇本就年高,如今又大權驟失,幽居於上陽宮,又能有幾年的活頭?

等到聖皇離世之後,左羽林軍肯定是要重新回到朝廷的控制之中,否則雍王兄弟們便是與整個朝廷為敵。

姑且不論這當中更深層次的權衡,當朝臣們就此達成共識後,聖皇武則天遷居上陽宮便付諸行動。並沒有什么禮節的鋪張,只是皇嗣率領潞王、雍王等一眾宗室與在朝大臣們,親自前往大內仙居院伴駕恭送。

當聖皇儀駕緩緩從仙居院中駛出時,皇嗣悲哭一聲,上前跣足披發、親自駕車而行。這一幕畫面,無論是真情還是假意,但在場群臣,無不感懷涕零,迎面下拜,口呼:「臣等恭送聖皇陛下安養上陽宮!」

李潼站在隊伍中,只是感慨政治人物的臉面真不值錢。或許是因為擁有的太多、奮求太多,所以普通人所奮求的一切,反倒成了無足珍貴的東西。

革命性是一個偉大的命題,當大多數人都無緣參與社會資源的分配並不再承擔任何社會責任時,才意味著這個世道已經全無前景,你們到底哭個啥,老子還沒徹底發威呢!

三代積累,錦衣玉食已經享過,但所積攢的屎尿糞便還沒灌進你們嘴里,出來混總是要還的。我既然繼承了我奶奶的衣缽,女主當國豈能償盡所有?

且不說李潼心中閑來遐思,聖駕在行出仙居院後,雖然外間啜泣連連,但深作車中的武則天卻全無反應。

一直等到隊伍行至明堂南側,車中的武則天突然叫停隊伍,喝令宮人卷起車帳,一身威嚴章服的武則天再次顯跡於人前,她眼眸一轉,越過車前的皇嗣李旦,視線又掃過在場群臣,最終落在了李潼身上,抬手一招,口中沉聲道:「慎之,扶朕下車。」

李潼趨行上前,當手指接觸到他奶奶臂彎時,便感覺到武則天身軀微微的顫栗。武則天身體大半的重量都靠在了他的身上,落車後站在明堂正南,昂首望著這高大的建築,特別是明堂正上、在陽光照耀下那熠熠生輝的鐵鳳。

武則天在孫子的攙扶下才能端正立穩,她突然轉頭對李潼微笑道:「當年起築明堂,多有宗師重臣言之悖禮。朕諸言不采,只從心意,到如今,人言如風過,明堂卻仍聳此世。孰是孰非,不必細審,朕春秋雖高,並無虛度!」

李潼聞言後,不知何以作答。你有能耐,修個迪拜塔。你有能耐,開發外太空。連八國聯軍都抵抗不了,算是什么英雄?說到底,眩於名實,不知所守。

武則天在明堂前端立片刻,然後返身登車,將皇嗣招至近前,扶起發頂,沉聲道:「天下,朕付予你,勿違乃父乃母之志!」

「兒謹記父母之志,不敢有違!」

李旦涕聲作應,淚眼滂沱。

聖皇遷居上陽宮之後,李潼便也開始了忙碌,一邊安排神都留守的細節,一邊組織西征的班底。

他並不打算將太多人事留在神都,所以南衙唐先擇、桓彥范等人也都抽調出來。不過神都作為帝國中樞,法禮上的正當性也必須要尊重。

所以政事堂所占四席也都沒有調動,盡管已經做好了之後陸續交出的准備。當然,對於神都的局面,李潼也並非完全放棄,還是進行了幾項人事調整,他的丈人鄭融從麟台少監轉為國子監司業,中書侍郎陸元方則轉為工部尚書,參政如故。

相對於雍王如今在朝中所表現的強勢,這樣的人事調整簡直可以說是一大讓步。所以朝廷對於雍王西行的名位與勢力安排,也可以說是投桃報李。

最終,李潼以關內道大總管、北庭大都護、雍州牧並西京留守,出巡關中、討伐不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