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8 安境功臣,失土罪孽(2 / 2)

冠冕唐皇 衣冠正倫 1758 字 2021-01-20

「未必、還是不能欺老,你這後生在我手底尚且呼痛,伎兒能耐幾分?人老趣淺,不爭勇力罷了。」

老者被如此調侃,自有幾分不悅,反唇輕笑道。

周遭傷員們聽到這話,笑得不免更加歡暢,都將那個趙十八當作取笑的對象。

正在這時候,突然一名刺史府佐員匆匆向此處行來,到了老者身後便拱手道:「婁相公原來在此,府君著卑職請相公入堂論事。」

老者聞言後便拍拍那傷員趙十八肩膀,低語道:「安心養傷,回了長安城,老夫請你往平康坊戲樂道歉。」

說完後,老者便與那刺史府佐員一同匆匆離開此處兵營。

「那、那衙官稱呼老農是誰?」

傷員趙十八望著老者離去背影,神情有些呆滯,好一會兒之後才語調干澀的問道。

這時候,其他傷員們也都收起了玩笑之心,有人以頗不確定的語調說道:「婁相公?咱們原州能有什么相公?不、不對,我好像記得,是有一位婁相公,可那老物,他、他竟然真的是婁師德、婁相公?」

「這不可能、絕不可能!」

傷員趙十八聞言後連連擺手道,同時一臉苦澀道:「幾位阿兄,千萬別再戲耍小弟了!一個暫充醫工的老農,怎么可能會是婁相公!」

「誰又有閑趣嚇你!咱們原州,唯有一位婁相公,否則怎么配讓府君親自使員召請!常聽人說,婁相公位高不傲,用心屯墾,甚至親自擔糞肥田,能稟國政,能事農桑,甚至還能入營敷治傷卒!趙十八,你真是三生有幸啊,竟能得婁相公親自問治!」

旁邊有人一臉羨慕道。

那趙十八聽到這話,一臉苦色道:「我怎么會知他是婁相公?既是官人,不好好坐衙,入營嚇人是什么惡趣!老子、我又有什么幸運,一條厭舌,好事變壞,我還取笑婁相公……唉!」

「若真是婁相公,怎會如此狹量!婁相公臨行前,可還留言要請你去平康坊戲樂呢,怕是要驗一驗你小子成色,若不如所言生硬,那才是問罪的時刻啊!」

講著講著,話題又被引歪,眾人半是羨慕,半是幸災樂禍。唯有那趙十八捧著傷腿,一臉的患得患失。

婁師德返回營中衙堂後,便向坐在堂中的刺史馮敬禹拱手道:「未知府君相召,有何垂詢?」

「宗仁兄,快請坐!」

馮敬禹連忙起身相迎,雖然婁師德如今僅僅只是州府一名卑品參軍,但畢竟資望深厚,他也不敢怠慢。

彼此落座後,馮敬禹又拍案長嘆道:「本以為今日所戰得計,能夠稍補此前失城之罪,卻不想默啜如此奸詐,鋪計在後,奪我數城。如今河谷守勢不成,我已經存死事之志。趁眼下尚有短時,今夜便送宗仁兄你出城奔南。

唉,是我連累了老兄你,雍王殿下此前相召,我就該作放行,卻希望宗仁兄你能再留一段時間,收拾一下河谷余事,卻不想累你困頓於此。南行拜見雍王殿下後,請兄轉告殿下,馮某死不足惜,但原州眾將士卻都是忠骨,今次為事所累,非戰之罪啊!將士死國之後,盼雍王殿下能恩恤幾分……」

婁師德聽到這話,不免愣了一愣,接著便搖頭道:「府君何必言此?默啜雖然奸計頻出,但我軍仍有後計。三城盛儲酒水,此賊徒貪樂之物,即便戰場沒有斬獲,趁其貪歡樂飲,點兵還攻!」

原州此境守卒不過三千余軍眾,所以在制定防守策略的時候,他們所設定也並非一計,婁師德所言便是後計。

馮敬禹聞言後嘆息一聲:「我本以為這算是良策,但此日所見,默啜謹慎周全,未必能中此浮淺之計啊!」

「計無謂深淺,所謀在乎人欲。若生人俱得慎守不失,又何必仰之教化?何況,此日默啜輕使狼騎上陣,拋灑屍骨為之誘勢,可知賊心不一。默啜新立未久,不能從嚴、懷德御眾,所以不惜不卒祿所遺肱骨。此夜賊必盡歡,襲則必功!」

婁師德講到這里,臉上不再是田間老農的淳朴模樣,而是泛起威嚴篤定:「賊軍性習離合,不慣守堅。一旦夜叩關門、躁鬧城外,則必情急奔野,諸城可復,或能更收夜殺潰眾之利!」

眼見刺史神情仍有幾分猶豫,婁師德又繼續說道:「默啜不過狡黠之賊,慣於竊機偷勢,絕非堅韌之主。或得頡利之惡,未有頡利之勢,一旦嚇(he)之,必生搖擺之念,絕無死戰之心。

雍王殿下英武少壯,區區幾百之眾,敢逆勢除賊、力挽國運,豈容默啜猖獗於王國之內!長安縱有亂情,無阻雍王用兵,援軍必不久及至!卑職與府君並河谷將士,或安境功臣,或失土罪孽,俱府君一念之間!」

馮敬禹聽到這話,也終於握起拳頭重重一揮:「退則難守,進或壯功,無非一死,更復何懼!戰!」

他之所以意志消沉,除了因為此前失城之罪,也是因為心知長安新經動亂,即便得訊未必能及時派出援軍策應原州。但婁師德的話給了他信心,只盼雍王仍能壯志如故,不要辜負他與河谷將士們的一腔報國熱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