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6 游弈交鋒,不死不休(1 / 2)

冠冕唐皇 衣冠正倫 3100 字 2021-0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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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於王孝傑米柵西南幾十里外的一處峰谷間,有一隊五百余人的唐軍游弈正在休息進食。

左近峰嶺綿延、山石突兀,偶有一些高嶺雪融水順著山勢流淌,但也根本流不到山腳下,只在半山腰的位置滋潤出些許青蔥之色。

隊伍里有人登山取水,有人喂食戰馬,有人收撿柴枝,當然也少不了在左近哨望巡弋之人。

這一支隊伍,有的是常年在戍的河源老卒,有的是新進入隴的關內精銳。馬背上奔波半日,停下來之後,已經有人耐不住飢腸轆轆,取下腰間皮囊的谷飯便要進食。

「等一下,取水之後再進餐!海東風沙拔干,沒有飲水伴食,谷食入腹怕要漲壞皮囊!」

一名河源老卒見狀後發聲制止,他見新卒仍是一副飢色難耐的樣子,便又說道:「往時便有甲卒肚腹脹大,以為是腹氣積悶,死後剖腹一瞧,谷飯都攢在腸胃里漲成一坨,若不講究口味,還能抓起來繼續吃呢。」

新卒聽到這話,頓覺一陣干嘔,進食的欲望飛快退去,但還是忍不住抱怨幾句隴邊軍糧粗劣,一聽就是登隴不久的關內精銳。

「知足吧,隴右怎同隴邊。也就是雍王殿下今年登隴,盛聚谷米滋養大軍,若是往年,連這等餐食都不能晝夜常有。」

聽到老卒這么說,新卒們也來了精神,同時忍不住也講起雍王殿下諸多好處:「殿下知兵愛卒,事跡又豈止一二。獎犒豐盛更是近年未有,所以內外甲仗都樂為雍王殿下效死。早時殿下身領幾百甲眾,便直撼宮防,匡正定鼎……」

河源老卒們對雍王殿下威壯事跡也頗感好奇,聽到關內卒眾講起這話題,不免都湊過來詢問細節。

「全都收聲!」

這時候,在周遭布置哨望的兵長郭知運返回這臨時營地,聽到兵卒們議論的話題,頓時將臉色一拉,沉聲說道:「雍王殿下乃天家尊者,或威或恩,我等營卒恭領即可,事跡諸類,豈能拿來搖舌解悶!」

郭知運威武勇健,在部伍中威信極高,聽到其人訓斥,眾人忙不迭訕訕住口,但還是有人忍不住笑語道:「營中都說,雍王殿下賞識郭校尉。此番戰役,我等士伍一定盡力用命,助校尉勇奪壯功,戰後論階,都督、刺史想也能受!」

郭知運性格嚴謹,並不喜歡討論這些話題,但士伍們這么說,也是對他的欽佩景仰,聞言後臉上也浮起一絲笑意:「能制大賊,才得大功。咱們在陣用命,不為別者,但能感知上恩,趁此軍命豪壯之際,不辜負自己的志氣、前程。」

說話間,登山取水的員眾們已經返回,就地架起簡易的灶壘,生火烹食。初夏回暖,天地間多有潮潤,撿來的柴枝煙氣不小,直接沖天而上。

游弈不同於單純的斥候,斥候都是少量精銳秘密行動,主要以刺探軍機為主。而游弈還承擔著許多作戰任務,因此對於行蹤不必小心隱瞞,有時候久巡不見敵蹤,甚至還要主動透露痕跡來吸引敵軍,消滅掉區域內敵軍所活動的游師、從而壓制其大軍整體的能動性。

灶火升起後,士卒們便快速的進餐飲馬,不再閑聊。不久之後,左方哨望的士兵便發出了示警聲。

郭知運示意卒眾們加速進餐,自己則親望示警發出的方位望去,登上山坡一處高大平滑的岩石,便見到數里外的坡嶺後煙塵飛騰,上方的天空上還有鷹鷂盤旋。

見狀後,郭知運向後方打了一個手勢,後方的兵卒們便快速結束進餐,檢查鞍轡甲械。

敵軍行跡越來越近,看樣子並非過路人馬,而是專為他們而來。判斷出這一點之後,郭知運便收束部伍並大聲道:「轉移陣地,准備作戰。」

眾游弈部伍紛紛上馬,沿著緩坡向後方撤離。與此同時,後路追擊的吐蕃軍眾的軍容也完全暴露了出來,是一支七百多人的隊伍,但其所擁戰馬卻足有兩千匹之多,於野地中高速奔馳追擊,聲勢頗為浩大。

吐蕃游弈的機動性更強,最直觀的就是其部伍所配給的戰馬數量更多,一卒雙騎乃是基本的配置,有的時候甚至還更多。

唐軍游弈雖然也是精銳高配,但在這方面較之吐蕃還是遜色許多。比如郭知運這支隊伍配馬八百余匹,但其中還有兩百匹只是馱運軍資器械的馱馬,並不能上陣作戰。

所以郭知運這支小隊在游弈當中屬於二線隊伍,其主要職責是發現並且與敵軍游弈進行纏斗、吸引敵軍軍力,從而給其他一線游弈創造圍殺吐蕃精銳的戰機。

畢竟吐蕃這種高強的機動性,本身又占了主場優勢,若只是一味的遁走避戰,唐軍很難追上敵軍並造成有效殺傷。

後方十里外有一處適合唐軍作戰的山隘,但在這轉移陣地的過程中,雙方之間的距離卻在被快速拉近。追在最前方的吐蕃軍眾甚至開始揮舞著著臂膀,甩索飛石的進攻唐軍。

吐蕃甲具精良,但卻並不擅長制造弓弩器械,這在野戰中的遠程打擊方面是非常吃虧的。但吐蕃軍眾也有其獨特的進攻手段,那就是用索囊甩石進攻。

這看起來有些玩笑,但在高速奔行的過程中,那些卵石本身就有著馬勢的加持,一旦甩扔出來,短距離內甚至都能直斃戰馬,殺傷力非常的強。

聽到後方已經開始傳來人馬被石彈擊中的慘叫聲,郭知運皺眉喝道:「大弓手脫離部伍,狙殺賊軍!」

話音剛落,奔行的隊伍中左右兩翼近百名唐軍士卒便脫離了大隊,各傍兩側山嶺,翻身下馬引弓便射。

吐蕃軍眾甲械隨強,但在這種高速的追擊中,當然不可能披掛整齊,即便馬有替換,人力也承受不了長距離的負甲馳行。

因此當唐軍強弓手引弓反射的時候,追在最前方的吐蕃軍眾便多有中箭倒斃,後方軍眾也都不敢再追得太近,紛紛放緩了速度,使得追勢為之一頓。

野中精銳為戰,就是這樣彼此的試探,如果唐軍中沒有配給臂力健壯、射程極遠的大弓手,可能就會被吐蕃這種窮追耗力至死。但現在唐軍既然有配備,那吐蕃軍眾在丟了幾條人命後,也就只能任由唐軍轉移到有利的地形中。

弓手們見成功阻止了吐蕃軍眾的追勢,便再次上馬馳行,與前方的大部隊匯合。

很快,隊伍就轉移到了此前選定的一處備用的戰場,是一處傍山、口小腹大的谷口。下馬之後,郭知運不及負甲,先率一百名大弓手在外圍列陣待敵。

至於其他軍眾們,則將戰馬趕到故地中央,然後便下馬進行快速的披甲武裝。而此時,吐蕃軍眾也停在里許之外,同樣開始准備披甲沖殺。

雙方彼此之間全無交流,只是爭分奪秒的各自進行武裝。時間流逝的飛快,當唐軍後陣一百名長槍盾手整裝完畢,接替前方弓手位置的時候,吐蕃軍眾便也初步的整裝完畢,其中一部分軍眾便脫離本部,策馬入前侵擾唐軍的陣防。

相對於唐軍整齊的弓弩配給,吐蕃沖陣的遠程進攻就顯得五花八門,各種器物都有,飛石、投錐以及所繳獲和自制的弓弩。

這樣的打擊雖然也具有一定的殺傷力,但整體上協調度並不夠高,所以給唐軍所造成的陣防壓力並不大。

可是當再看到後路吐蕃軍眾仍在進行武裝,且已經開始給戰馬披掛具裝的時候,郭知運臉色頓時一變。吐蕃軍中具裝重騎並不多,可一旦出現,就絕對是游弈這種輕裝兵眾的噩夢。

「撤陣、撤陣!上陌刀隊!」

其實陌刀隊對於具裝重騎的殺傷力同樣有限,但是在這種野外遭遇戰中,除了陌刀隊,其余軍陣在面對具裝重騎的時候,更是紙糊一般脆弱。

谷地中的唐軍一邊保持著攢射反擊,一邊向後收縮戰陣。谷口位置地勢太過平坦,一旦敵軍重騎沖鋒起來,將更加的勢大難阻。

山谷中倒是頗有一些溝嶺弧度,能夠在一定程度上抵消重騎的沖勢,可一旦就此完全退入山谷,便會給吐蕃造成一個瓮中捉鱉的有利局面,谷中唐軍唯有死戰一途。

但在這樣的情況下,也沒有更好的選擇,吐蕃軍眾用十幾條人命試探出唐軍的大弓手。而現在吐蕃擺出了重騎這種非常規的兵種,唐軍當然也要付出一些代價。

當大部分唐軍軍眾都撤入山谷中重新布陣的時候,一些弓手為了狙擊吐蕃輕騎,不讓其過早的沖入谷中掃讓戰陣而留在了谷口。

一刻鍾後,吐蕃重騎武裝完畢,雖然只有五十甲眾,但在這一處小戰場上卻是一個近乎無解的存在。這時候,沖擊谷口的吐蕃輕騎更加的凶惡,唐軍弓弩殺傷力本就有限,現在連基本的阻擊都做不到了。

於是谷口幾十人紛紛棄弓換槍,在谷口位置排列成一道單薄但卻堅定的拒馬槍陣,沖擊在前的吐蕃輕騎多有被長槍貫穿而死。可當重騎推進上前的時候,這槍陣脆弱的形同無設。

「月黑雁飛高,欽陵夜遁逃……老子運氣不好,先行一步,活下來的,馬踏伏俟城時,別忘了祭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