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38 行台甲壯,南衙無兵(2 / 2)

冠冕唐皇 衣冠正倫 1670 字 2021-01-20

不過今年這個態勢,行台是真的有資格和實力以不變應萬變。其實不獨時流諸眾,就連朝廷此前都專遣使員來詢問李潼,而且還不是朝士,是他四叔李旦專門派遣的中使,詢問他對此究竟是怎樣一個態度。

李潼對此同樣沒有什么回應,中使還未入城,他便直往京西巡察軍務,半路溜回來在隆慶坊私宅中窩了好幾天。一直等到中使職命所催、等得不耐煩了、自己返回神都,他才又返回了行台。

之所以避而不見,就在於見了也沒有什么意義。或者說他四叔被玩壞已經成了定局,現在心態大概已經崩得稀碎,使人來詢問李潼的態度,無非是找個遷怒對象而已。無論李潼做出什么樣的表態,都不免會被作負面解讀:不是老子手段不行,純粹年輕人不講武德啊!

見雍王明顯不欲就這個話題深談,獨孤元節在稍作沉吟後又問道:「如今潞王仍留陝州,人身會不會有什么危險?」

聽到這話,李光順也不由得變得緊張起來,忍不住疾聲問道:「神都情勢已經變得這般危急?」

獨孤元節看了一眼微微皺眉的雍王,然後才又說道:「此前王相公奉命整頓南衙兵務,收效談不上好。天下軍府,半在關內,但關內軍籍卻收在行台……今王相公罷知政事,專領左衛,但其實南衙諸衛,俱已缺損嚴重,唯翊府尚存甲員,月前再典南衙番上宿衛者,所存竟不足兩萬。諸府無兵可以番上,但潼關以西……」

講到這里,獨孤元節便頓了一頓,但言外之意也已經是不言自明。朝廷領掌天下,在行台大肆收聚甲士、京畿所聚之兵已達八萬之巨的情況下,南衙經過這么長時間的整頓,所收竟然只有不足兩萬軍眾。如此一個實力對比,簡直讓人觸目驚心。

大唐立國以來,便是重內輕外,諸折沖府將近三分之一的數量都分布在關內諸州。現如今關內為行台所據有,使得朝廷禁衛形同虛設。

不過李潼在聽到這一數據後,還是忍不住皺眉道:「這當中是否有什么阻滯?」

雖然府兵的老底子是重關內而輕關東,但如今的府兵制早已經是形同虛設,已經不足為憑。像行台過去這兩年多時間里,根本就沒有再試圖修復原本的府兵體系,而是建立起一個新的募兵系統,內外輪戍。

神都朝廷本來就沒有太豐厚的府兵底子,所謂整頓南衙軍事,當然不可能只檢索舊籍,無非以此作為一個框架參考,再傳告諸州縣進行新的征募。這種動員形勢從高宗後期就已經開始采用了,武周一朝也多是循此舊例進行征發,從而維持對外的軍事活動。

雙方的軍事競備,行台甚至還要晚於朝廷,李潼雖然率軍入關,但長安定亂、北擊突厥再加上青海大戰,一系列事件下來,行台創建已經是到了第二年的事情。

神都朝廷雖然也處於動盪中,但當李潼還在青海前線的時候,李昭德等便已經開始整頓南衙軍務,南衙軍事最興盛時,一度達到五萬余眾。

就算之後李昭德並其一系朝臣被貶出朝堂,但政治上的清算不至於延伸到行伍之中。更何況王孝傑這家伙雖然有幾分因人成事的味道,但畢竟也是宿將出身,以宰相而整頓南衙軍務,即便不能在原本的基礎上更作擴大,也不至於縮水到這么嚴重!

聽到雍王這么發問,獨孤元節嘴角泛起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撫膝長嘆道:「七月以來,朝中封獎大興,物料支用尤其急促。入秋之後,諸州本有三萬番上卒役應該循時入都,但因兼顧諸州貢賦解上,至今仍有大量延困於途。

入冬之後,行台甲兵盛聚,朝廷強催甲兵疾行,以致人事混亂。多地物料積壓難運,諸受封家犒賞難支,其親徒多參兩衙宿衛,各請領掌之職親自入州索取……」

饒是李潼見多識廣,聽到獨孤元節所述之事,一時間不免也是目瞪口呆,這種亂象,他媽的根本不是正常人能夠搞出來的!

諸州甲兵番上入都,順便押運貢賦等物料入都,這是朝廷多年以來的慣例,為的是一個人物兩收的便利。李潼當年於神都主持漕運改革,其中一項內容就是將人、物解綁,運河沿線專募客民以充腳力,專事專用,以厘定當中各種混亂不堪的無效開支。

畢竟人物兩收看似便利,但在實施過程中存在著各種拖延與虛耗問題,一路甲兵過境,但州縣物料還沒有聚齊,你是就地等著,還是直接開拔?一旦原地駐扎等待,是折入州縣物料腳力費,還是專設軍費開支?因此所造成的番期延長,南衙又該如何審計編排?

貞觀時期,均田制還有所保證,府兵制也不失組織,物可恆聚、兵可恆出,彼此還能不失於配合。但永徽之後,隨著帝國疆域越發擴大,征期、征料都變得越來越頻繁嚴重,本來就是兩個系統的事情,勉強湊合起來,所帶來的虛耗已經遠遠超過了本來的便利。

如今,李潼有關漕運改革的政令早已經被破壞殆盡,相關事宜再次恢復舊態運行。

按照獨孤元節的講述,就是行台所帶來的軍事威脅陡然增加,然後朝廷催令甲兵加快行程,直接造成了諸州物料堆積於途。而已經涌入南衙任職的受封人家擔心封賞不能及時兌付,所以紛紛請命外派,於是就把南衙本來就已經微薄的底子更作攤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