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56 東行請命,為王先驅(1 / 2)

冠冕唐皇 衣冠正倫 2819 字 2021-0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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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都這一次的變故事發突然,因此李守禮的出逃也是狼狽有加。

陝州距離神都本就不遠,況且前往抓捕李守禮的又是北衙的萬騎新軍,沒有任何征兆便直入州城,也幸在李守禮不失警覺,常備幾種出逃方案,於警兆陡生之際喬裝出逃,沒有被圍堵在官廨中,並得到潼關守軍的接應,才得以返回長安。

「三郎,朝廷突然作此行動,是不是意味著聖人已經決定要鏟除我兄弟?」

回想陝州倉促出逃的經歷,李守禮仍不免心有余悸,言及當今聖人心跡如何時,語氣中也已經隱有恨意。

李潼這會兒也是眉頭緊皺,還沒來得及說什么,聞訊趕來的薛崇訓已經滿眼淚水,神情激動道:「聖人貪欲迷眼,構陷親徒,已經完全無顧骨肉情義,可憐我阿母……表兄,發兵罷,咱們殺回神都!」

「薛郎稍安勿躁,姑母乃聖人元妹,與世道諸眾利害糾纏深刻,即便片紙入罪,短時不至於有性命之危。我兄弟壯立陝西,於宗家、於朝情都深有震懾。一旦兵戈擅用,牽連便極為廣泛,兩京之間不免生靈塗炭……你表兄號為鎮國,決不可輕染亂國之罪!」

李光順開口安撫了一下情緒激動的薛崇訓,轉又望向李潼說道:「三郎,如今聖人浮躁挑釁,已經沒有了持符握命的謹慎。鼎業之安危,已經俱系你一念,一旦有動,必須要有大事即定的把握,決不可因於意氣輕率而行。如今京畿諸軍方自解散,有識者自知朝廷凡所指摘必為誣蔑……」

「行台諸事經營,自有章法,神都縱有躁鬧,不至於讓我自亂陣腳。」

話雖然這么說,但被他四叔突然搞上這么一手,李潼心里自有一種被亂拳打死老師傅的憋屈感。不說他四叔這么做、手段高明與否,這發動的時機實在趕得有點巧,恰好是京畿大軍新進解散這個節點上。

諸州團練陸續歸鄉,如果即時叫停,且不說朝令夕改帶來的負面影響,這么做還會坐實神都朝廷對於他的指摘,讓他在道義上落在下風。

他看了一眼心憂母親安危的薛崇訓,又說道:「聖人這么做,意在於我、在於都畿飛錢財貨,姑母雖然遭受牽連而蒙冤,但人身不至於有危。都畿陡生此亂,人心民情必定緊張有加,行台貿然出兵,且不說相關軍機諸計能否協調,軍旅也做不到朝出夕達,只會將事態更作激化,滋生更多的莫測變數。

親員安危相關,勢力取舍暫不計議,首先是要確保都內親人的安全。聖人既然以此罪惡玷污構陷,我會即刻使員前往神都請朝廷遣使入京察我罪實。罪惡與否未有定論,誰敢刑法擅施、害我血親,我必殺之!」

「只要能保證阿母安全,我都聽表兄安排!」

薛崇訓這會兒也沒了主意,聞言後只是點頭說道。

對於皇帝的誣蔑指摘,李潼並不怎么放在心上,反正這件事早晚都會成為事實,區別只是時機和方式的選擇而已。

如今朝情已經危急至極,諸邊還有胡虜寇掠,就算皇帝想要坐實雍王謀反之罪,也只會讓局勢變得更加混亂。在行台沒有更進一步的舉動之前,一些子虛烏有的指摘也並不能給李潼帶來什么實質性的傷害,只會讓情勢更加撕裂。

借著這一次的風波,李潼反而能夠更加看清楚如今朝廷內部誰是對他惡意滿滿、必須要加以鏟除,誰又值得接納拉攏、成為未來新秩序的一份子。

比較值得關注的,還是神都飛錢相關的錢款。從去年至今,神都飛錢業務擴張迅猛,所聚集的財貨也已經十分驚人。雖然這業務的主動權仍然掌握在長安方面,西京可以隨時切斷與神都飛錢之間的聯系。

但李潼在思忖一番後,還是沒有選擇這么做,雖然早一天宣布與神都飛錢劃清界限、便能早一步控制錢財方面的損失,也能讓他四叔感受一把捅了馬蜂窩是個什么滋味。

局勢發展到這一步,些許意氣之爭已經意義不大,李潼著眼更多還是接下來新秩序的建立。飛錢體系無疑是一個非常重要的財富流通方式,並不值得因為他四叔的騷操作便就將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信用基礎給破壞掉。

所以接下來李潼便又召見了長安飛錢的經營人員,叮囑他們繼續維持與神都飛錢的匯兌關系,並不因為神都政局的變故而有所調整,只是要將每日匯兌的數據及時奏報。

隨著李守禮返回長安,之後幾天里,有關神都這場變故的訊息也陸續傳來。而長安飛錢的鋪櫃也迎來了一輪擠兌狂潮,每日兌錢高達幾十萬緡之巨,最多的一天甚至達到了三百多萬緡。

但這一股擠兌風潮來得快,去的也快,參與擠兌的客戶所持多數都是由神都飛錢發出的票據,無非擔心神都朝廷對飛錢本錢的侵占影響到別處的支兌,在確定信用無疑、最擔心的事情沒有發生之後,心情自然放松下來。

飛錢信用有所保證,而兩京之間未來關系走向卻充滿了不確定性,雖然有大筆實際的財貨傍身讓人安心,但錢財與人身的安全卻仍無從保障。

所以在經過最初的慌亂後,許多人又轉頭將錢財寄存入櫃,於長安開具一張發往蜀中的飛錢,希望能夠憑此確保財產的安全轉移。

對於這一現象,李潼也是樂見其成,甚至授意下調一部分長安到蜀中的飛錢抽利。這一次神都的變故對飛錢而言也是一次難得的機遇,如果把握得好,使得飛錢盤口更作擴大,神都方面即便損失一些,也在可承受的范圍之內。

飛錢的支兌有所保障,所帶來的影響還不僅止於飛錢業務本身的發展擴大,在輿情方面所帶來的影響也頗為可觀。

太平公主與雍王內外勾結,本來是一項非常嚴重的指摘,對於長安人心士情應該多多少少會有一些撼動,在這方面,神都朝廷無疑是有著極大的話語權與主動權。

但長安輿情除了最初幾日的確有些混亂之外,接下來卻又逐漸的恢復平穩。許多人都覺得這只是無稽之談,如果雍王果真是有東出干政乃至於窺望大位的想法,首先就不會解散京畿周邊所聚集的人馬,其次也不會任由支兌來自神都方面的飛錢。

欲圖大計者,最重要的無非人馬錢糧。行台於這兩個方面的舉措與表現,全都沒有表現出雍王有如此野心,相對而言,朝廷的反應與舉措則就顯得刻薄有加。

更有甚者,更是直接在市井之間放言,即便雍王歸朝干政,也是合情合理。如今朝廷內憂外患,諸種情勢混亂有加,以潼關為界,東西儼然兩個世界。與行台政治清明、民生有序相比,朝廷大而無當、動亂頻生的弊病簡直畢露無遺。

也就是當下沒有什么權威靠譜的民調機構,否則一番輿情采察,否則行台已經可以提前慶祝勝利了。

長安輿情的變化,李潼自然也是密切關注著,但想要將輿情的取舍偏向化作真正對自己有利的一股力量,仍然需要一些標志化的升華。

神都朝廷中騷操作不斷,李潼的耐心也在被逐漸消磨,甚至於都將主意打到了幾個祖陵上,想要搞點玄幻手段、弄一弄天人感應的把戲,以營造一個出兵的名義與氛圍。

不過對於這一點,他多多少少還有些猶豫,畢竟這種事情一旦操作起來,即便得利當下,後續也會有各種隱患。

正當他還在猶豫之際,河曲方面再次傳來了一個轉機事件:突厥默啜竟然向他請降!

「默啜居然請降?」

當李潼得知這一消息的時候,也是一臉驚訝,但很快便又忍不住冷笑起來:「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此前雖然朝廷方面的變故沒有給行台帶來太大的擾亂,但李潼一直想不通的一點是,他四叔為什么突然變得態度如此強硬起來?正因為搞不懂他四叔底氣何在,所以過去的這段時間里,行台都略顯被動,以至於李潼都生出扒了他爺爺墳墓、往里邊塞點私貨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