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29 千古義宦,再造之恩(2 / 2)

冠冕唐皇 衣冠正倫 2201 字 2021-03-10

馮元一聽到這話,頓時又感激不已,叩地謝恩,並又小聲道:「仆罪孽之身,雖然蒙冤受刑,但終究有觸國法,大壞祖宗名譽……聖人仁德,養罪仆宮中,來年才力稍壯,一定終生報答!」

聽到這少年老成的話語,李潼又是一笑。雖然說高力士這個人的歷史形象毀譽參半,但講到忠誠義氣的私節,的確是無可挑剔。

唐玄宗愛用宦官,這也給中唐以後的宦官之禍開了一個惡例。但在玄宗當國時期,宦官們還是不失控制的,特別是高力士更榮辱相隨、不離不棄,最後更在聽聞玄宗死訊後悲痛欲絕、嘔血而亡,這一份主仆之間的情義,甚至比玄宗本人的父子、夫妻之間的倫情還要真摯可貴。

至於宦官真正失控並反噬,還是唐肅宗李亨所使用的李輔國、程元振和魚朝恩那一代。

李潼用人向來不拘一格,甚至就連徐俊臣那種貨在他的朝堂中都有一席之地,對於宦官,他也並不排斥使用。

相對於外朝朝臣們,宦官有一種更加強烈的家奴屬性,之所以每每宦官興起往往伴隨著政治的昏暗與失序,其原因也並不只在宦官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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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則在於外朝對內官的天然反感與排斥,二則就在於一旦皇帝過多的使用宦官干涉外朝朝政,往往就意味著私欲伸張,任性的破壞自己所制定的內外有別的制度,從而造成相對嚴重的內外對立。

對於宦官的使用,李潼也有自己的一套標准,那就是內外要分清,並不能內外職事兼領。

像原來的內侍楊沖,在年前的時候便被放為少府中尚署令,不再擔任內官官職。雖然品秩連降數級,但卻成為真正的朝士國臣,留在宮中的話,哪怕位高服紫,終究也只是一介家奴。

當然內朝外朝想要完全分隔清楚也很困難,特別是大內宿衛這樣敏感的職位。後世宦官之所以能夠控制君王廢立,最重要的就是掌握到了宿衛軍權。

不過這種弊病源於人性,宦官作為朝夕相處的家奴,與皇帝親密無間,甚至還要超過父子兄弟的親情,將自己的生命安全交在最可信的人手中,這也是出於情感的選擇,並不是制度能夠解決的。

歷史上不乏朝代信誓旦旦的訂立祖制不准宦官干政,但往往也不能避免閹禍的發生。

任何一股能夠頻繁出現在歷史政局當中的勢力,自然有其產生的邏輯與作用,身為一個帝王,是需要結合實際的情況去靈活運用,盡量引導其發揮積極的影響。如果做不到這一點,那再怎么正面的政治勢力,都將變得面目全非。

李潼並不刻意去培養宦官勢力,但在遇到合適的人選後,他也並不忌諱使用並栽培。

高力士這個人雖然不同於楊思勖有著充沛的武力與確鑿的戰功,但在玄宗朝幾十年間都能維持榮寵不衰,可見他在君臣關系的處理上也是有著極高的天賦。

須知玄宗皇帝可從來不是什么重情重義的仁懦之主,發起狠來親兒子都能一天干掉仨,更不要說身邊的太監奴仆。

所以李潼也比較好奇,在他的這個大唐開元中成長起來的高力士,又會演化成什么樣的面目,因此對高力士也存了一定的栽培之心。

在聽到馮元一這一番表忠感言後,李潼便笑語道:「有此赤誠是好,立志需早,但立功卻難急就。家門舊望雖能策人向前,但功名未著之前,如此身世仍不免羞見先人。你既然是樂謁者發掘引見,取其一字為你新姓,並賜新號『力士』勉之,盼你二人長誼永好。來年果有創功,歸宗續嗣另是一恩。」

大概是因為被他奶奶頻頻改名,而自己的本名卻要開個小馬甲才能存在此世,李潼便有一種微妙的補償心理,熱衷給人改名改姓。當然給高力士改名字也是出於一種惡趣,只是這份樂趣除了他之外,旁人就很難領會到。

得到聖人親賜姓名,高力士又是激動有加,先對聖人叩謝恩典,又對樂高長作一揖並說道:「若非阿兄提攜引見,力士哪有榮幸可近仰天顏、更得聖人垂眷?再造之恩,力士銘感不忘,兄長如夫,余生長命追隨!」

樂高見聖人如此關照他的小兄弟,也是頗感自豪喜悅,上前拍拍高力士小肩膀笑道:「說得什么蠢話!再造之恩,唯聖人賜給,我也要立身在聖意垂眷之中。人間除聖人之外,誰也不配讓咱們長命追隨!」

給高力士改名之後,李潼便擺手將之屏退,著人引其先往習藝館,自己則拿起案上文籍翻閱起來。

樂高在一旁研墨侍奉,那股樂勁兒還沒散去,見聖人翻閱的不是什么緊要文書,便又小聲道:「聖人今天這么關照我的小弟,真是讓我在人前揚眉吐氣!」

「怎么?難道此前還有人敢怠慢你?」

李潼聞言後隨口應道,眼神仍然落在今春科舉一些詩文精選中,了解一下當下流行的文風詩風。

樂高聽到這話後干笑一聲,又說道:「這倒也沒有,就是心里覺得快意。聖人愛屋及烏,讓我很是感恩。只不過、只不過這份親近也讓人煩惱,藏得秘密太多,惹人關注……」

李潼聽到這話,眸光頓時一凝,放下文卷抬頭望向樂高並沉聲道:「怎么回事?」

「倒也不是什么要緊事情,午間太皇太後召見,問我隆慶坊事。仆自然不敢擅奏,但見大長公主殿下在席,想是言泄於此。」

樂高又小聲說道,而李潼在聽完後,眸光也是閃了一閃,接著便說道:「你且往長安殿去,若大長公主還未出宮,告訴她且留宿一夜,稍後宮中備置家宴,聚餐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