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45 情義可賞,為我娛親(2 / 2)

冠冕唐皇 衣冠正倫 2670 字 2021-03-20

周遭人聲逐漸雜亂起來,菡萏園這外圍區域本就是半公開的園林,並不禁止民眾們觀賞,此時園外戲鬧飽覽之後,許多人便陸陸續續開始漫步皇苑中。

這一場集會要持續幾天的時間,李潼入帳告慰娘子一番後,便又秘密返回了水殿,換了皇帝章服之後登殿繼續賞席。

隨著外出游園探花的探花郎們陸續返回,皇苑中的宴會也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熱潮,每每有珍貴花種被采擷呈獻,便激起在場文人墨客們一番擬新詠物的熱情。

太皇太後本就雅愛雕蟲小技,於席中賞聽諸眾應制之作,自覺興致盎然,全然不覺疲憊。而李潼也乘興小擬幾篇詠物戲作,或無傳世之神妙,但也自有匠心的巧運,可謂是君臣盡歡。

天色漸晚,華燈初上,一直留在皇苑外的太平公主不知何時也已經來到了殿堂中。她眉宇間洋溢著喜色,很有幾番志得意滿的姿態。

事實也確是如此,隨著傍晚來臨,今日的花魁戲也有了一個初步的結果,藝社統計諸戲台伶人所得金花,太平公主這處戲台可謂是一枝獨秀。這一座戲台收得金花便有數以十萬計,十朵金花便是一匹絹,換言之單單這半天戲演,太平公主便收回足有萬匹絹之多。

雖然這數字跟她這段時間所花出去的、特別是跟被李潼所敲詐走的那批巨財相比,也實在是杯水車薪。但凡所立業,需作長計,半天時間便收絹萬匹,接下來幾日花魁戲還要繼續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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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太平公主門下諸伶人,都有勇得花魁的可能,這熱度也會維持相當長一段時間,姑且不論日後伶館中接待賓客的收入,這也證明太平公主已經在長安風月場立足成功,收回先期的投入只是時間問題,未來必然還有更加廣闊的發展空間。

想到這一點,太平公主便忍不住的笑逐顏開,連帶著對此前被李潼敲詐的怨氣都消散許多。當其來到殿中時,見到諸眾佳作頻出,多給雲韶府樂工們現場排演戲唱,便忍不住起身笑語道:「今日聖人設宴於皇苑,寓意與民同樂、共賀佳節。今皇苑外亦多民間色藝精絕者,若能承恩入殿獻賞,也是一大樂趣啊!」

這一提議正入李潼下懷,聞言後便望著他奶奶笑語道:「大長公主所言確是不虛,我久在京畿、亦深領此味,唯恐民俗唐突恩親,故而不敢妄獻。」

太皇太後此刻也樂趣正濃,聞言後直接招手道:「既是佳節共歡,何來許多忌諱,召來即是,若果有可賞,皇家豈吝賞格!」

「那便由我去為滿朝諸貴挑選藝能,絕不讓失望存於此殿!」

得到太皇太後與皇帝的許可後,太平公主便闊步下殿,將這一消息通知皇苑外那些戲演暫告一段落的伶人們。

她恃此事權,倒也沒有專據而不分潤,今日能一枝獨秀、顯出同儕,算是證明了平康坊諸眾對她的抵觸已經失效,至於未來,終究還是要和氣生財,所以也頗為大度的將自己爭取來的這個機會與其他人分享。

平康坊諸伎與各自背後的經營者們在得知這一消息後,也都驚喜不已,能夠獻藝於天子之殿,這絕對是風月中人的巔峰成就,因此紛紛圍聚上來,連連稱贊太平公主大度雅量,希望能夠分得一個機會。

再次享受到被人眾星拱月的追捧,太平公主心情也變得暢快至極,於是很快便挑選了二十多員的伶人隊伍,除了自家出色人選之外,在場其他伎家也都雨露均沾的分得一兩個。

當太平公主率領這些伶人再次返回皇苑水殿的時候,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來,曲江池周邊的游樂噪鬧聲也有所減緩,唯水殿內外燈火通明,成為浮在曲江池岸邊的一顆璀璨明珠。

這些坊間藝人們並未直接入殿,而是就留殿外,與雲韶府諸音聲人們開始緊張的為殿中諸應制詩辭協律編曲,並輪番登殿獻藝。

太平公主作此進計還是不失底氣的,跟內苑樂人們相比,民間藝人或許接觸的廣度有遜,但既然能在閭里秀出,各自技藝也都接受了長足的磨練,在一些俗樂聲韻的把握拿捏上,甚至還要超過了雲韶府的音聲人們。

由於這些民間藝人的加入,殿中的戲演氣氛更加高漲,眼看著太平公主忙前忙後的安排伶人入殿獻藝,卻始終無涉自己,那剛在戲台上大放異彩、還沒有從萬眾追捧的歡愉中清醒過來的少女隱娘便忍不住上前,一把拉住了太平公主並說道:「大長公主為何不安排我登殿?我可是打聽了,戲台所收十萬金花,單我名下便有過半,那些人統統都不如我……」

太平公主聽到這話頓時皺起了眉頭,對於這愚鈍至極的女子實在有些無語。你自己又不是不知自己底細,安心在殿外鍍一層金就好了,搶著上殿難道還想當殿認親?

「殿中諸席,俱人間至貴豪強。你既無藝能,有無捷才,安坐即可,若登殿露怯,前功也將盡毀!不要胡鬧,留在此處,後路我自有安排!」

太平公主隨口將這荒誕要求搪塞過去,還覺不夠放心,索性召來幾名家奴,將這少女隱娘引入一不起眼的廡舍看守起來。

等太平公主再次回到殿上,便聽到此前便代表平康坊伶人登殿表演的莫大家在殿中作拜言道:「前唱開元新辭,妾拙心甚是有感。生而為人,誰無恩長,誰又不為人恩長?京中花魁戲鬧,本聖人潛邸故戲,京中風月在業者俱受此惠,此身又為大唐子民,誠是雙恩厚享。

今知聖人欲造新宮以養恩親,坊人性雖卑劣,亦誠願能捐助此事。今季花魁戲鬧、平康藝社所收金花之資,請捐盡以助內苑土木之功,懇請聖人、懇請太皇太後笑納,勿棄風塵卑濁向道之心!」

太平公主聽到這話,腳下頓時一個趔趄,有些不敢置信的瞪大兩眼,實在是想象不到人間還有如此無恥之操作!

且不說太平公主心中的憤怒震驚,殿中的聖人在聽到莫大家這誠摯懇請後,也從席中站起身來並笑語道:「奉養恩親,生人本分,朕自不敢有悖有虧。舍物奉養,盡我所能,豈忍將此天職加我子民!莫大娘子進意雖美,但朕卻羞於接受!」

聽到聖人如此回應,太平公主才長長的松了一口氣,看來是自己誤會了這小子,他行事也並非全無底線,竟連風月中人皮肉錢都要貪奪。

可很快,聖人接下來的話又給了她當頭一棒,敲得她眼前發黑:「資財雖然羞於收納,但此義念誠是可賞。今季花魁戲凡所勝選班頭伶樂,俱賜雲韶府內教案,待制大內,為朕娛侍恩親,在直一年之後,賜物放免,就坊安置!」

聽到聖人如此安排,殿中那些伶人們無不感恩流涕,既能享受到獻藝大內的榮耀,還能放免有期,這對她們而言無一是一莫大榮耀。

且不說太平公主被坑得兩眼發黑,殿外那些伶館經營者們聽到殿中傳出的訊息,一時間也都不免怨氣沖天。風月場中更新換代極快,眼下當紅的花魁還能賓客盈門,一年之後或許就門可羅雀。

他們耗費心力、砸下重金培養出來的名妓花魁卻要入宮一年,當下這份熱度必然涼透,誰知一年之後風月場中又會是何光景?就算仍然能夠保持輝煌,那時候也未必就是他們所能掌控得了。

不過這些伶館經營者們的怨念,多數還是傾注到了太平公主身上。難怪這女人如此宏量大度,原來是在這里給他們挖了一個大坑,要借助權勢將他們辛苦培養的頭牌給一網打盡,真是腹計險惡、深不見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