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71 故情難舍,歸鄉修塋(1 / 2)

冠冕唐皇 衣冠正倫 2189 字 2021-0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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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路上耽擱了一些時間,兄弟兩人到家時,夜色已經極深。但就算是到了這個時刻,邸中中堂里仍是燈火通明,絲竹戲樂聲不絕於耳。

「走罷,我先送你歸舍。」

下車後,薛崇訓看了一眼中堂,眼神里頗有幾分無奈並煩躁,拉起薛崇簡的手便要往後堂行去。

然而薛崇簡卻甩開了他,蹦蹦跳跳便向中堂去,一邊跑著還一邊叫喊道:「阿母,阿兄他回家啦!」

見到這一幕,薛崇訓頓時大感頭疼,也只能硬著頭皮向中堂行去,剛剛步入廳堂中,便聽到母親的嗔怒聲:「回來便回來,又是什么大事,值得大聲宣揚?要不要全家人出門迎接?」

「二郎無狀,擾到了阿母同各位賓客,實在失禮。」

對於母親這樣的態度,薛崇訓也並不感到意外,入前去拜見阿母,並不無歉意的說道。

堂中在席者十幾人,有男有女,見薛崇訓入堂,也都紛紛起身問候,連道不妨。

太平公主聞言後只是冷哼一聲,擺手屏退堂中的歌戲伶人們,才又望著長子一臉不悅道:「帶著少弟出門,卻還在外浪戲這么久。你兄弟幼稚愛鬧,難道家里就沒有別的事情能夠讓你勞心過問?」

「阿母,你這可怪錯了我!今夜回來這么晚,可不是我自己貪玩耽擱,是阿兄偏要停在路上,同人說些無聊閑話……」

薛崇簡年齡既小,又遠比兄長更得母親喜愛,登堂打過招呼後,便一屁股坐在母親席側,抓起案上水果便大嚼起來,聽到母親這斥聲,便是一臉的不滿,一五一十的便將道途中事講出來,全不理會兄長瞪向他的那眼神。

見這小子到家見到阿母、轉頭便忘了自己的叮囑,薛崇訓雖氣惱但也無用,心知此夜又少不了挨上一頓訓斥。

果然,太平公主在聽完少子講述後,臉色頓時一沉,冷聲道:「這人倒是討得好人情,我自家兒子,自己都不作煩擾。他滿腔雜計,倒是張口即來。怎么,難道家中無米作炊,要靠小輩去出門奔走營張生計?你答應他沒有?」

見母親全無顧忌的將家中情事紛爭在人前講出,薛崇訓心里既無奈又尷尬,他視線一轉望向殿內眾客人們說道:「天時已經不早,諸位若要留宿,便著家人准備客舍。若還有事相催,便給車馬引送。我母子有話要說,請恕不便久陪了。」

如今的太平公主,處境較之早年在東都洛陽時大不相同,雖然也有滿堂的賓客,但較之往年有著極大的差別。特別是在出身與地位方面,更是有著天壤之別。

往年在東都時,即便不說滿朝朱紫盡為座上賓客,但其中也有相當一部分都與太平公主保持著密切的互動往來。可是如今,真正勢位中人登門者越來越少,不僅僅只是因為太平公主失勢、人情涼薄,更在於如今京畿的政治形勢較之往年東都大為不同。

如今世道井然有序,凡有志力者俱勤於謀功,而能受到聖人賞識並授以官職勢位的,更加不會是只熱衷在人情內鑽營卻無補世道政治之人。就連薛崇訓這個嫡親的兒子,每每忙碌起來都無暇常常歸邸問候阿母,更不要說其他人。

所以到如今還湊在太平公主面前、不分晝夜湊趣起哄的,想也可知會是什么樣的貨色。

薛崇訓近年來雖然不常歸家,但視線一掃瞧見這些人也都不是什么陌生面孔,既有家道中落的勛貴子弟,也有犯錯遭貶的官員,同樣也不乏市井中的富商豪客們。

畢竟如今的太平公主雖然勢位上難作施謀,但因有大長公主這層身份,對這些人而言仍是高不可攀。如今既然願意折節下交、納為賓客,他們自然也都趨之若鶩。就算不能因此獲得什么實際的好處,可是出入的久了混個臉熟,對自身的身份也是一種抬高。

對於這些人,薛崇訓自然不怎么看得上眼,之前肯好聲說上幾句話,那是顧及母親的面子,可是接下來要說的話便不足為外人道,索性便直接開口趕客。

聽到薛崇訓這么說,堂中眾人便連忙尷尬起身,而太平公主則眉頭一挑、拍案怒聲道:「你久不歸家,何處惹來這種狂性?我何時開宴、何時罷宴,要你來過問?要使你主人驕態,滾回你自家府邸,我家廳堂卻無你發威之處!」

「兒子怎么敢?只是阿母也說歸家已晚,擔心阿母有失作息調和。且近日心里多積煩悶,想同阿母傾訴求教,舒憂解困,才斗膽作此厭言。」

見母親勃然色變,薛崇訓連忙叩在席前,恭聲說道。

「人事常有艱難,少監既有困擾求告,我等自然不敢再列席充此惡客。大長公主嘉年裕長,相會娛樂也並不急在短時。今日便先告辭,來日再登貴邸拜訪殿下。」

這些賓客們也並非全無眼色,眼見到這一幕哪里還待得住,於是便紛紛拱手告辭。

太平公主之所以如此惱怒,當然也不是因為多看重這些客人們,主要還是感覺受到了兒子的冒犯,此時見到兒子跪地告罪,心氣略有平緩,對於眾人的告辭便也不怎么放在心上,只是擺手讓家奴將他們盡數送出府去。

待到眾人全都離開後,太平公主視線才又轉回兒子身上,凝聲說道:「我再跟你說一遍,你要記住!那劣人無論向你告請什么,你都不准答應!如今我還留他在邸,給一份衣食,已經是不小的恩惠。他自己怯懦無能、諸事不成,在內在外無分毫助補於事,如今竟還要貪惠於我兒子,簡直就是異想天開!」

太平公主對武攸暨的怨氣自是由來已久,特別近年來自己的境遇也不如往年,這一份怨氣不免便更加的倍增。如果不是因為早前惹怒阿母,讓她不敢再作恣意之舉,甚至於都想直接宣告和離,將之趕出家門。

眼下雖然還同居於一邸之內,但也已經是形同陌路,夫妻關系早已經名存實亡。再加上太平公主有所遷怒的緣故,彼此間的情分較之陌生人還要更加不如。

所以她非但自己不願幫助武攸暨,更加不准兒子幫這一個忙。人生際遇的不如意,良言善氣的安慰遠比不上看到一個比自己更加倒霉的人能更得開解。如今的她對於武攸暨,就是一種比較純粹的折磨。

薛崇訓倒是不能完全領會自家阿母這復雜的心情,但他也並不想再就此糾纏下去。雖然說他對武攸暨這個繼父也談不上多深刻的感情,但是隨著年齡越大、歷事越深,就越來越有些反感母親對他方方面面、為人處事的干涉與把控。

略作沉吟後,他才又繼續說道:「這只是一樁小事,不值得母子為其爭執不休。與其關心這類閑雜,阿母不如想想今日大內發生的事情,該要如何補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