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 夫妻、父子、兄弟(1 / 2)

紅樓名偵探 嗷世巔鋒 2363 字 2021-01-22

寧壽宮。

皇宮里最年輕的建築群落,啟用至今也還不足十載,但它的主人,卻是皇宮之中權柄最重的長者。

時近三更。

寧壽宮的正殿之內,仍舊是燈火通明,十幾名內侍分布在殿門內外,個頂個都是眼觀鼻鼻觀心,仿似泥雕木塑一般,不敢發出半點聲息。

唯一例外的,也就只有六宮都太監夏守忠了。

他站在殿內最靠近御案的地方,時而望向龍椅上端坐的太上皇,時而又探頭向殿外張望,腳下雖似老樹盤根一般紋絲不動,心下卻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焦躁不安。

十余年了

夏守忠已經足足十余年,沒見過太上皇在龍椅上閉目沉吟了。

不過在退位之前,太上皇每逢遇到難以決斷的大事,都會這樣靜靜的思索,短則一時半刻,長也不過是一兩個時辰。

但今日,太上皇卻已經足足枯坐了半日之久

這眼看都快八十的人了,即便平日保養的再好,又哪里經得起這般折騰

夏守忠有心勸上幾句,卻又終究不敢逾越了本分,正惴惴不安之際,卻見殿門外一條光龍由遠及近。

夏守忠頓時大喜過望,這夜深人靜的,即便是廣德帝前來,也會使人先行通稟一聲,如今這般不經通稟就長驅直入的,自然也只有太後牛氏了。

果不其然。

片刻功夫之後,就見個蒼老的婦人拄著拐杖,一步緩似一步的進到了殿內。

「哎呦~」

夏守忠壓著嗓子的驚呼一聲,一邊快步迎上前、一邊恨恨的罵道:「這群不開眼的狗才,怎也不知道伺候著太後娘娘」

這老婦人自然正是牛太後,但見她沖夏守忠搖了搖頭,示意他不必上前攙扶,然後又自顧自的跨上了御階。

這御階雖不過是區區三層,卻還是讓她的呼吸顯得有些粗重,稍事休息了一下之後,才終於來到了御案旁。

不過她卻並未打擾閉目沉吟的太上皇,而是把那拐杖輕輕靠在御案上,將早就涼了的殘茶潑在地上,又拎起紫砂壺,顫巍巍的斟滿了一杯。

咔~

紫砂壺重新放回托盤里的時候,不小心磕了一下,終究還是驚動了太上皇,就見他緩緩撩起了眼皮,目光定定的望著熱氣騰騰的茶盞,過了好半晌,才終於將干枯的手掌伸了過去。

肯喝茶就好

眼見如此,夏守忠松一口氣,正暗贊果然還是太後娘娘面子大。

誰知太上皇的動作卻驟然加速,盪起袖子用力一拂,便將那茶盞連同底下的托盤,一起掃到了地上

當啷~

隨著那茶盞在地上摔的粉碎,寧壽宮內外所有侍者的膝蓋上,似乎同時中了一箭,然後齊齊的矮了半截

唯獨夏守忠急吼吼沖上了御階,口中關切道:「陛下,您沒事」

「滾」

不過他這一聲關切,還沒能完全沖出嗓子眼,就被一聲暗啞的嘶吼給堵了回去。

夏守忠腳步一頓,遲疑的望向了牛太後。

牛太後倒是平靜的緊,只用下巴向外一點,淡然吩咐道:「你們都下去吧。」

夏守忠這才領著內侍們,如同潮水般退出了寧壽宮正殿。

等到殿內只剩下夫妻二人,牛太後扶著御案,繞到了太上皇身邊,自顧自的貼著他坐到了龍椅上,依舊用平靜的語氣勸道:「陛下若是有什么不痛快的,盡管宣泄出來便是,何苦拿自己的身子出氣」

「呵呵」

太上皇那皺紋堆累的老臉上,浮現出一絲嘲諷的笑意,低吟道:「白首如新、傾蓋如故,想不到寡人年近耄耋,方解這話的其中真味。」

說著,他又用那干枯的手掌,在龍椅的扶手上輕輕拍了拍,冷笑道:「你今年七十有六了吧雖比那武曌晚了九栽,倒也還來得及爭上一爭」

武則天是六十七歲登基為帝,而太上皇這話分明在指責牛太後,想學武則天謀朝篡位自立為皇。

面對這般指責,牛太後卻只是微微蹙眉,嘆了口氣道:「原來陛下是在懷疑太子遇刺一案,與臣妾有關。」

「寡人雖然老了,但還沒有眼花耳聾迷了心竅」

太上皇的語氣猛然間高了幾度,將為數不多的牙齒格格的咬了幾聲,憤憤道:「這次若真換了儲君,你那寶貝侄兒也就不用再整日里,誠惶誠恐的試探老三的心意了」

「你們牛氏一門,更是能長保富貴與國咸休」

「好算計,當真是好算計啊」

「可你那寶貝侄兒難道就沒有想過太子也是朕的孫子,是朕的血肉至親你們絕了他的子嗣,便也斷了朕一支血脈朕又憑什么,還要庇護你牛家滿門」

說著,他雙拳緊握須發皆張,猙獰怒視著身旁的牛太後

牛太後卻依舊平靜的與他對視著,沒有一絲一毫的畏懼與退縮:「陛下若能證明,太子一案的確是我牛家所為,不妨將我牛家滿門抄斬,臣妾絕無半句怨言。」

「若是沒有證據,仍認定是我牛家所為,請陛下將牛家滿門連同臣妾一並誅殺,臣妾也絕無半句怨言。」

「你」

聽了這番話,太上皇愈發的惱怒起來,瞪著牛太後那滿是皺紋的老臉,幾次抬手欲打,卻終究沒能下得去手。

六十一栽歲月,超過一甲子的廝守

從二八少女到七十古稀;從戍守邊疆到九下江南;從不得勢的藩王王妃,到母儀天下的太皇太後

這期間有多少榮辱與共、生死相依

怕是與這張老臉上的皺紋一樣,數也數不清楚

而這些羈絆,又豈是輕而易舉就能割舍的

更何況退位十一年之久,太上皇也早沒有了當年的殺伐果斷。

「唉~」

一聲長嘆,太上皇頹然倒在了身後的軟墊上,幽幽的道:「老三素來是個有手段的,要不然朕也不會傳位與他,如今有人斷了他的子嗣,他如何肯善罷甘休」

牛太後微微一笑,也將身子靠在了太上皇肩頭,淡然道:「臣妾不是說了么,若真能證明是我牛家所為,他便是要把牛家滿門殺個干凈,臣妾也絕不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