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把這黑帖的事情說了個七七八八,前面離著櫳翠庵就已經不遠了,之見那半人多高的矮牆周圍,一叢叢紅梅正在風雪中綻放著。
賈寶玉緊趕了幾步,在門前拂去身上的積雪,又正了正衣冠,這才上前敲響了門扉。
不多時,便聽里面有人應道:「誰啊這又是風又是雪的,怎得偏這時候來禮佛」
話音未落,就聽吱呀~一聲,那門扉左右分開條縫隙,露出個緊綳綳的小臉來,卻是個身穿灰色僧袍的小尼姑。
不過等看清楚外面叫門的,竟是賈寶玉和孫紹宗,她那緊綳著的小臉,霎時間便梢頭一般綻放開來。
一面急忙把門開圓了,一面笑道:「原來竟是寶二爺和孫大人到了,不知您二位大駕蒞臨,可是要尋我家庵主」
市儈的出家人,孫紹宗也見的多了,自然也不差這一個小尼姑。
因而並沒在意她的變臉表演,只笑道:「寶兄弟是奉了差遣,來請邢姑娘赴會的至於我么,卻是想瞧瞧當初那個女嬰,現在究竟如何了。」
然而小尼姑又哪里在乎什么理由
不等孫紹宗說完了,早讓開了去路,等到孫紹宗話音剛落,更是連道了兩聲原來如此,然後便將二人迎進了庵中。
進到里面,也並未往佛堂引,而是帶著兩人直奔妙玉的禪房而去。
到得近前剛要敲門,那房門卻先一步被人從里面推開,緊接著便見邢岫煙迎了出來,見是孫紹宗當面,她下意識的回頭張望了一眼,這才不卑不亢的上前見禮。
「寶二爺、孫大人。」
不同於寶琴一口一個孫家哥哥,兩人雖也曾同船而行,又是名義上的親戚,這邢岫煙卻始終透著些疏離。
孫紹宗也早就習慣了,正待還上一禮,忽見妙玉從禪房里搶了出來,美目在他臉上定格半晌,這才雙掌合十道:「阿彌陀佛,經年不見,孫大人一向可好」
「好說,你」
「干娘」
孫紹宗這次倒是起了個開頭,可還不等說完,就又被個奶聲奶氣的嗓音給打斷了。
循聲向內望去,卻是個里三層外三層,被衣裳裹成團的小女孩,自屋內飛奔出來。
到了妙玉身旁,眼見門外正站著個陌生人,那小女孩急忙又停下了來,抱住妙玉的大腿,鬼頭鬼腦的縮到了她身後。
「干娘」
孫紹宗向妙玉投以質詢的目光,按常理來說,這出家人收養的孩子,不都該叫師父的么
妙玉臉上驟然起了些紅潤,微微錯開視線,這才囁嚅道:「要不要一直留在庵中,還是要看她自己的意思。」
這話字面上沒什么毛病,可怎么聽著卻有些心虛的味道呢
而且她什么時候,變得如此容易羞怯了
看來這兩年間,妙玉的心境也有不小的變化。
兩人這里說著話,那邊廂寶玉也把話同邢岫煙講清楚了,適時的上前拱手堆笑道:「我今兒除了來尋邢家姐姐,還要做個焚琴煮鶴的折花人,姐姐千萬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容我折兩枝梅花回去交差。」
妙玉將袍袖一甩,佯嗔道:「都是你家采買來的,莫說是折幾支,便是燒了又與我何干」
隨即又正色道:「只有一樁,那東西兩面的山坡十分陡峭,你千萬離著遠些,若摔著了可不是頑的。」
寶玉連聲應下,便興沖沖去外面挨個的轉看。
妙玉目送他到了外面,略一遲疑,便招呼道:「孫大人且先進來吃杯茶,暖暖身子吧。」
話音剛落,那邢岫煙便上前抱起了小女孩,表示自己陪著她玩一會兒,就不進去吃茶了。
妙玉臉上又是一紅,忙低頭轉身,先一步進了屋內。
孫紹宗稍一遲疑,便也跟了進去。
等兩人都進了禪房,邢岫煙卻又忍不住暗暗嘆了一口氣,這才抱著孩子去外面瞧寶玉折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