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典史追到門前,眼瞅著他出了東跨院,那滿臉的焦急漸漸收斂起來。
轉身施施然到了書桌旁,斟了滿滿一杯茶水,他卻並未飲用,而是緩緩傾倒在魏守根方才所站之處。
卻說那魏守根出了縣衙,一路風塵仆仆直往西城行去,因一身的差役打扮,便是橫沖直撞,也無人敢多問半句。
只是這京城之中,可不盡是平頭百姓。
這不,剛從條小巷里沖出來,就險些撞上一輛馬車。
車夫還在竭力收束駑馬,里面卻冒出個丫鬟打扮的,劈頭蓋臉的喝罵:「不長眼的東咦怎得又是個當差的你們莫不是約好了,要給我家姑娘添堵」
魏守根不明白那個又字從何而來,更無心深究這些,強自按捺著賠了幾句不是,誰知那丫鬟卻不依不饒,什么葷的、素的,全往他身上噴。
魏守根一咬牙,干脆奪路而逃。
「哎、哎你回來你」
那丫鬟在車上嚷了幾聲,見他一溜斜風跑的沒影了,氣的在車轅上連連跺腳。
又咒罵了幾聲,正要回身鑽進車里,忽見兩個精壯的漢子,也從之前那小巷里鑽了出來,飛也似的趕了上去。
「這是怎得了」
那丫鬟心下狐疑,嘴里正嘟囔著,就聽車里有人問道:「寶蟾,外面又出什么事了」
那名喚寶蟾的丫鬟聽里面招呼,忙又鑽回了車棚之中,對個滿頭金翠的少女賠笑道:「姑娘,不過是幾個狗奴才亂竄,沖撞了車架,值不得您過問。」
「既然值不得我過問,怎么還不上路」那女子眉毛一擰,呵斥道:「這要是天黑以後才趕到王府,算是怎么一回事」
丫鬟寶蟾聽了,忙招呼車夫重新上路。
卻說這前後三輛馬車,一路迤邐而行,小半個時辰之後,終於在北靜王府門前停了下來。
那丫鬟寶蟾急匆匆下了車,臉上再沒有半分跋扈,婷婷裊裊的上前,沖守門的衛士道了個萬福,輕吟淺笑著柔聲道:「勞煩那位去通稟一聲,就說桂花夏家的小姐,想要求見王妃娘娘。」
卻原來這車上不是旁人,正是那日曾與大理寺差役沖突的夏家小姐夏金桂。
那守門的衛士,雖也未曾聽說過什么桂花夏家,但眼見這排場,也非是一般百姓能有的,便忙分出一人進去稟報。
不多時,便有婆子迎了出來,一口一個表小姐的叫著,先將夏家的車架迎進了王府之中,又將主仆兩個引到了內院花廳。
等夏金桂往綉墩上坐了,那婆子又賠笑道:「我們王妃聽說表小姐到了,原是親自迎出來的,誰曾想卻給事情絆住了勞煩表小姐稍候片刻,等王妃處置完家務,再過來和您說話。」
夏金桂抿嘴一笑,和煦道:「我們姐妹什么時候說話不成自然是先處置正事兒要緊媽媽也不用在這里候著,且去忙你的就是。」
等那婆子唯唯諾諾的去了,她卻是立刻粉面一沉,沒口子的抱怨著:「什么處置家務,我看她是沒把咱們這些窮親戚放在眼里」
說著,又幸災樂禍的道:「想當初她嫌棄我們孤兒寡母,竭力拆散我和衛若蘭的時候,怕是沒想到她那寶貝弟弟,竟會被打入死牢吧」
那寶蟾雖也是潑辣的,膽子到底小了些,聽她說的句句誅心,忙到外面轉了一圈,見四下里無人,這才松了一口氣。
正猶豫著,要不要勸自家小姐少說幾句,忽聽夏金桂目光灼灼的問:「聽說王爺至今無後,你說是不是我那姐姐生不出來,又嫉賢妒能的緣故」
寶蟾雖不是個絕頂聰明的,到底自小跟在她身邊,立刻瞧出她打的是什么主意,心下卻是不驚反喜。
暗自琢磨著,若是自家小姐能嫁到王府做個側室,夏家如今的窘境必然迎刃而解,而自己日後尋著機會,豈不是也能跟著水漲船高
這般想著,主仆二人眉眼之間,便都多了些盪漾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