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5章 主次(1 / 2)

紅樓名偵探 嗷世巔鋒 2358 字 2021-01-22

目送鴛鴦轉身揚長而去,孫紹宗不由得咂了咂嘴,怎得道出情誼之後,這小妮子反倒顯得愈發生分了?

不過眼下也不是細究這事兒的時候,邢忠若真是有了性命之憂,還真就是一樁麻煩事兒——他哪最後半葫蘆烈酒,可是自己授意灌進去。

早知如此,昨兒真該想個別的法子。

可現如今後悔也已經晚了,還是先看看邢忠的情況,再做打算吧。

一路無話。

到了東跨院,就聽得客房里『哎呦呦』直叫喚,孫紹宗沖臨時尋來的小廝使了個眼色,對方立刻上前隔著簾子嚷道:「邢家舅爺,我們二爺過來探望您了。」

這是為了讓里面的女眷知道,有成年男子要進屋,若有不便之處,也好先行回避。

不過聲音落下許久,挑簾子出來相迎的,卻正是理應退避三舍的邢岫煙。

就見她盈盈一禮,垂首道:「孫家二哥見諒,家父實在不便起身相迎。」

說著,側身讓開一條通路,示意孫紹宗自便。

孫紹宗微微頷首,算是還了一禮,然後便快步穿過客廳,走進了里間之中。

雖是客房,可因為當初曾安置過於謙、孫承業等人,里面布置的甚是齊整。

一進門先是橫置的錦綉榮華屏風,繞過去就見大紅穗的六面宮燈,高懸在一張圓桌正上方。

此時那宮燈里青煙裊裊,燒的卻不是蠟燭、油脂,而是上好的香料——這天寒地凍的,屋里又住著『病人』,自然不好敞著門窗,也只能用香料來遮掩嘔吐穢物的酸臭了。

不過這兩種味道混在一起,也未必就能好的到哪兒去。

好在孫紹宗出現場慣了,這點小場面也還算不得什么。

他只是微微聳了聳鼻子,便不以為意的到了拔步床前,探視邢忠的狀況。

卻只見邢忠側伏在床上,一張臉蠟黃蠟黃的,又似乎隱隱透出些亢奮之色。

這……

不會真的是回光返照吧?

孫紹宗心下一驚,正待細問究竟,那邢忠卻已經搶先開口:「賢……賢侄……」

短短兩個字,卻愣是泄了氣息,若非孫紹宗就在眼前,怕是壓根聽不出後面那個字眼,究竟說的是什么。

難道這廝真的要涼了?!

孫紹宗心下大是無語,這誰能想的到,區區半葫蘆老酒,就生生葬送了一條性命?

當然,這主要是因為他之前喝的太多了!

一面下意識的撇清著責任,孫紹宗一面急忙問道:「邢家舅舅,你如今覺著身子骨如何了?可需要我請相熟的太醫過來診治?!」

其實邢忠方才之所以會氣短,全是因為頭一回托大,喊孫紹宗『賢侄』的緣故——尤其孫紹宗此時還未換下官服,他叫的就更是心虛了。

誰曾想孫紹宗半點沒有在意這稱呼,反而十分的關切自己,甚至還要為自己延請太醫診治。

邢忠當下心中就踏實了大半,暗道這孫家二郎果然是個厚道的,若能把女兒托付給他,自己後半輩子自然享用不盡。

至於高攀雲雲……

他家和榮國府是親戚,自家也同榮國府是親戚,哪里就算是高攀了?!

再說自家這女兒,即便抵不上寶玉身邊那兩三個最出挑的,卻也是百里挑一的可心人兒。

這自己給自己鼓足了勁兒,邢忠便迫不及待的開始了表演。

「咳咳咳……」

就聽他劇烈的咳嗽了幾聲,搖頭道:「自家事自家知,我如今怕是不成了——唉,別的倒也罷了,可我膝下……」

「爹。」

不等說完,孫紹宗身後忽然傳來了邢岫煙的嗓音:「您膝下不過是些擦傷,不礙事的。」

邢忠先是一愣,繼而瞪眼道:「你胡說什么,我……」

「您不過是貪杯宿醉罷了。」

邢岫煙又搶過了話頭,順勢走到床前,幫父親把被褥往上拉了拉,回身歉然道:「家父酒後無狀,倒驚擾了孫家二哥,我這里先替他陪個不是,請您千萬莫要見怪。」

「呃……」

孫紹宗看看讓被褥遮住了嘴巴,滿臉漲紅的邢忠,再看看身前雲淡風輕的邢岫煙,忽然打了個哈哈,拱手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就放心了——還請邢家舅舅好生歇息,有什么需要的,盡管吩咐下人去辦就是。」

說著,便匆匆的退了出去。

剛走到門口,就聽得里面爆出一聲怒喝:「死丫頭,你想悶死爹啊?!」

孫紹宗腳步稍稍一頓,隨即大步流星的出了東跨院。

卻說里間屋里,邢忠將被子直接掀到了地上,一骨碌跳到地上,幾步趕到大門前,外面卻哪還有孫紹宗的影子?

「爹。」

再回頭看時,邢岫煙已然跪在面前,面無表情的道:「女兒一時無撞,願任憑爹爹處置。」

邢忠下示意的揚起手來,可卻遲遲落不下去,最後一巴掌打在自己老臉上,跺腳道:「我是做了什么孽,偏袒上這么個賠錢貨——這大好的姻緣,別人求還求不來呢,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這一巴掌打的極重,打完就覺得半邊臉火辣辣的疼,他下意識的伸手捂住,齜牙咧嘴的,那氣勢自然也就泄了個干凈。

瞧見自家親爹這副樣子,邢岫煙又覺可憐又覺可悲,順勢起身挽住他的胳膊,輕輕搖晃著道:「爹,這強扭的瓜不甜,再說咱家什么身份,哪里就敢高攀……」

「屁的高攀!」

邢忠頓時又惱了,跺腳道:「你姑姑都能嫁入榮國府,你比她當年的人品相貌強出十倍,嫁個四品官兒怎么就算高攀了?!」

邢岫煙聽他又拿姑姑舉例,當下只能報以無奈的苦笑——當初在揚州時,可不見父親有這么高的『眼界』,隨便一個七八品的官員當面,他也就大氣都不敢亂出。

可自從跟著王衙內、孫紹宗進京一來,他這心氣兒卻是水漲船高,現如今等閑人家,壓根就不放在眼力,一門心思要選個金龜婿。

可邢夫人能嫁入榮國府,也是機緣巧合,外加續弦低娶的慣例。

而孫紹宗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就名列正四品大理寺少卿,可說是前途不可限量,其志向眼界,又豈是蒙受父祖余庇的庸人可比?

況且他又是個有主見的,若真像父親想的一樣,對自己頗有些情義,直接請人提親就是了,哪里會輪得到女方主動提出?

只可惜這個道理,邢忠非但不懂,還不願意相信……

唉~

邢岫煙惆悵的嘆了口氣——難道非要等到自取其辱之後,才肯認清現實么?

…………

卻說孫紹宗離了東跨院,也是不由的嘆了口氣。

這真是『不是家人不進一家門』,前有賈赦登門賣女,這又來個『臨終托孤』的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