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番忐忑,又不敢在李紈面前吐露分毫,只能眼睜睜瞧著李紈伸手去挑那門簾,將一顆心險些跳到嗓子眼里,偏又不敢開口阻攔。
唰~
那簾子終究還是被李紈挑開了,可外面白茫茫一片,哪還有孫紹宗和賈寶玉的影子?
李紈出門探頭眺望了幾眼,回首道:「寶兄弟和孫家二郎,約莫是已經回前院去了。」
薛姨媽本以為自己聽到這話會松一口氣,誰知心下卻反而空落落的,像是又被剜去了一塊似的。
『一個實實在在有血有肉的男人,填補上那空落落的……』
李紈昨夜那話,似乎又在耳旁回響。
「快走吧,莫讓二丫頭久等!」
薛姨媽突然像是被誰在心尖咬了一口,猛地反客為主,拖著李紈直奔堂屋大廳。
…………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卻說孫紹宗之所以一大早,就陪著賈寶玉來這院里,倒並不是專為撩撥薛姨媽而來。
實是昨兒在梅園暖閣里暢飲之後,賈寶玉就突發奇想,准備在梅園臨街的北牆上,開一道臨時的後門,然後再選個大雪紛飛的日子,來個青梅煮酒論英雌。
這英雌,說的卻是西廂記里紅娘。
在這廝心里,成功撮合了崔鶯鶯與張生的俏丫鬟,甚至比什么花木蘭、穆桂英還當得起英雌二字。
不過在孫紹宗看來,這完全體現了賈寶玉缺乏主觀能動性的弱點——自己沒法子打破僵局,就指著能有個紅娘,助自己一臂之力。
臨時打個後門,在富貴人家倒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左右這也是賈寶玉最後的瘋狂了——等到賈政回來,斷不會容許他繼續恣意逍遙——因此孫紹宗也便隨口應了。
故而兩人才找上門來,同賈迎春協商此事——畢竟名義上管家的,不是孫紹宗而是她這位大太太。
賈迎春本就是個沒主見,又見孫紹宗已經應下了,自然是叔唱嫂隨。
卻說孫紹宗和賈寶玉,並肩自後宅里出來,賈寶玉還想拉著孫二哥,去尋蔣玉菡等人,卻被孫紹宗婉言拒絕。
今兒孫紹宗雖然依舊沒法外出,卻早就安排下收網拿賊的章程,又哪里有閑心,去聽什么咿咿呀呀戲詞兒?
在大廳里就著自家腌的酸辣醬菜,吞下六只乳鴿、一條鮮炙獐腿兒、兩碗八寶碧粳粥,剛吩咐丫鬟片下半斤驢肉,准備用油酥芝麻餅裹了,就見陳敬德、黃斌二人聯袂而至。
原本進門的時候,是陳敬德打頭。
然而跨過門檻之後,他就有意識的往後縮。
這一招或許對同僚管用,可身後的黃斌不過是衙役罷了,又哪敢越過官老爺半步?
故而兩人一步緩似一步的,倒像是演起了默劇一般。
「行了。」
孫紹宗把接過帕子往嘴上胡亂一抹,沉聲道:「說吧,究竟又出了什么岔子!」
陳、黃二人頓時僵在當場。
陳敬德斜眼掃了掃黃斌,見他把腦袋垂的比自己還低,心下暗罵了一聲『狗才』,卻也只能硬著頭皮道:「回大人的話,人是抓著了,可其中一名人犯拼死抵抗,最後……最後傷重不治了。」
聽到這話,孫紹宗立刻追問道:「死的這個,可是殺了王二虎的魁梧漢子?」
「正……正是。」
聽陳敬德訕訕應了,孫紹宗的臉色登時陰沉下來,又問道:「如此說來,另外兩人並不知人質何在,更不知道手上有刀疤的男子,現今究竟身在何方嘍?」
「正……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