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鄴下舌戰(1 / 2)

漢魏文魁 赤軍 1744 字 2021-02-23

是勛覺得自己就挺不要臉的,但也只敢不要在暗處,這大庭廣眾之下如此不要臉,究竟是何方神聖呢當下注目望去,只見此人四十多歲年紀,青面長須,穿著一身筆挺的公服,列班還在韓珩之前。對方看到他望過來,急忙拱手行禮,自報姓名:「不才耿包,現居主簿之職。」

我靠原來你丫就是耿包,我知道你這家伙也在史上露過一臉,只是露得非常不光彩大概在官渡之前不久吧,這位耿主簿公然宣稱漢祚已終,袁氏當興,竟然奉勸袁紹稱帝。袁紹把提案交給群臣商量,遭到一致的反對,於是為了表明自己並沒有野心,他就干脆把耿包給宰了。

一個人有野心很正常,想把自己主子抬上皇帝寶座,自己當開國功臣,也很正常後來曹家這路貨色還少嗎只可惜時機不對,這時候袁紹十分天下還不足其三,雖然是中原地區大的勢力,可也還沒到改朝換代的時候。跟在時局後頭亦步亦趨,那是庸人,領先時局一步才是高才,領先時局十步,那……那他喵的就是作死難道沮授、郭圖、田豐、審配他們就都是大漢忠臣嗎就沒想著袁紹再進一步嗎這票智謀之士都不肯開口,就他耿主簿喜孜孜地當了出頭鳥,要不被一槍崩下來,那才叫老天爺不長眼哪。

對於這路貨色,是勛都懶得跟他多話,當下把脖子一梗,干脆吟起詩來了:「相鼠有齒,人而止,人而止,不死何俟」這是詩經鄘風相鼠詩的第二段,其中「止」通「恥」,翻譯成白話就是:看那老鼠有牙齒,偏偏有人不知恥。做人既然不知恥,活著不死待何時

誰想到那耿包還敢反唇相譏,開口就把這首詩第三段給吟出來了:「相鼠有體,人而禮,人而禮,胡不遄死」那意思是:看那老鼠有身體,偏偏有人不懂禮。做人既然不懂禮,何不趕緊去嗝兒屁

「哈哈哈哈,」是勛不禁仰天大笑,環視眾人,「冀州果然多賢士也,勛今日大開眼界」

他這句反話一說。當即就有不少的人對耿包是怒目而視啊當然也有例外,比方說許攸。自家事情自家知,許攸貪婪放縱,這在冀州已經是盡人皆知的秘密了,是勛剛才那段話,幾乎就是指著他的鼻子在罵,恨得他牙癢癢的。那耿包再怎么恥,也算是給自己解了圍不是嗎所以許攸就站出來投桃報李,也幫耿包解圍,趕緊把話題帶偏

「是先生自徐州而來,聽聞陶使君前日為宵小所刺,不知為何人指使啊」

是勛心說來了,果然說到徐州問題了,那好。老子直接給你把話挑明了吧:「陶恭祖年事已高,春秋將盡,徐方沃土,覬覦者亦多也。或以恩義相結,或以威勢相逼,或以刺客臨之料來總不外乎袁將軍之同胞也。」

他的意思很明確,我家主公也想拿到徐州。但是靠「恩義相結」,光明正大,不象你們想以「威勢相逼」,而至於直接派刺客的。也還是你們袁家人哪。

許攸聞言,趕緊幫老板撇清:「一樹之枝,猶有枯榮。我主執董道以臨四海,因其正而生威,因其明而成勢,非逼也,勢既成則水自然就下。公路不肖,安可與論」俺們老大是跟他兄弟不同的啊,俺們也是堂堂正正的不耍陰謀詭計啊。

是勛聞言而笑,一擺手中羽毛大扇:「以勛看來,一樹之枝,背陰而枯,向陽則榮,生淮南而為枳,生河北即為橘,其天性秉賦非有二也。勢非人而能生,唯天所命,順勢則為英雄,逆勢則為奸宄,以民為子則生恩義,以民為奴則生威權袁將軍果有威勢乎」淮南、淮北之言,本出晏子春秋,原文是「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他故意倒過來說,還把「淮北」給改成了「河北」,那意思,袁術在淮南倒行逆施,你家袁紹在河北風光限,這都是環境所造成的,不是他們哥兒倆真的在天性上有啥不同。

這話說得有點兒狠,當時說著痛,講完了是勛自己也有點兒懊悔。這是當著那么一大票人,直接抹黑他們老大啊,會不會有誰脾氣暴躁,直接跳起來就給我一刀呢

還好今天來的基本都是文吏,或者准確點兒來說,都是士人,沒有啥張飛、典韋之流混在其中,倒是沒人砍他,可是包括荀諶在內,望過來的目光可都不善,就充滿了憤恨之色。是勛瞥一眼荀諶,心說你丫不對啊,諸葛亮罵孫權嘛,有魯肅出來幫忙圓場,你怎么就不知道緩和一下氣氛,反倒也跟著他們一起瞪我呢

好在河北終究還是有厚道人的,當即有人發話道:「是先生此言謬也,樹本一枝,枯榮都為其性,兄弟則是二人,秉賦自然不同。況御下之道,當恩威並施,豈有徒以恩義結而不以威勢臨之理呢」雖然是在責問是勛,但基本上還是在講道理,而沒有直接「你丫閉嘴,再敢侮辱我家主公就扁你哦」

是勛一瞧,剛才介紹過,此人姓牽名招字子經,冀州安平人,被袁紹任命為督軍從事,是個士人而帶兵的,後來袁家滅亡,他歸降曹操,成為曹魏名臣。對於這種雖然歷史改變了,但還有很大幾率將來做同僚的家伙,是勛多少客氣一點兒,急忙拱手還禮,回復道:「恩結者,民也,友也,威臨者,賊也,敵也。如今袁將軍所當威臨者在關西,而卻反臨以北,何也」現在的國家公敵是長安那票涼州軍閥,你袁紹身為關東盟主,不去打他們,反而忙著掐公孫瓚,這又是為了什么呢

他這一招就叫「乾坤大挪移」,一瞧自己說得過分了,不大好圓了,干脆就順著對方言辭去轉換話題。果然牽招一時沒反應過來,跟著是勛的思路就跑了:「公孫瓚謀害幽州劉牧,我主既為關東盟主。自當恭行天討。」

「既然如此,威臨於北,自當恩結於南。勛此來,亦非為見識袁將軍之威也,乃求袁將軍之恩呂布犯我兗州,如今東躥河內,袁將軍何不馳一介使往見張稚叔。使其縛呂布而獻呢」所謂「張稚叔」,就是指的河內太守張揚當然啦,這時候張揚只算是袁紹半拉小弟,袁紹跟他討呂布肯定是討不來的,而且也沒必然因為這點兒事就撕破了臉皮……

這邊兒還在唇槍舌劍地交鋒呢,旁邊兒許攸是越聽越不對……唉。我不就問問陶謙是被誰謀刺的嗎,怎么這話題越跑越遠了呢好個是宏輔,他真會東拉西扯,離題萬里啊不行,我得把話題引回來,把主動權抓回到自己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