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卿之無學(2 / 2)

漢魏文魁 赤軍 1640 字 2021-02-23

張羨每到一個地方,都把根兒牢牢地扎將下來,如今的零陵太守劉度和桂陽太守趙范,昔年就都曾做過他的屬吏,三郡從此結成一個整體,共同進退,在荊州八郡中形成了一個半獨立的小王國,劉表拿他們也沒招。張羨甚至還打算把黑手往武陵郡伸,要不是武陵郡守劉睿比較油滑,不肯明確表態入伙兒,整個南部荊州就要讓他一口氣都給吞啦。

中原大戰方殷,消息傳來,張羨就跟幕僚們商議,說劉表若想北上爭霸,必然要調咱們南方四郡的兵馬,咱們要不要暫且依從他呢長沙這可是個好地方,在我之前,曾經出過個孫文台,領著南軍一路殺上去,一直殺到雒陽,名震天下――我有沒有同樣的機會呢

功曹桓階趕緊站出來,勸張羨不要理睬劉表――那家伙一直瞧不大起你,你干嘛還想跟著他干「近聞朝廷遷許,有振作之意,主公當保守三郡,以待朝廷之召。」屬吏們大多贊同桓階的意見,只有兒子張懌表示反對。

張懌生來體弱,不喜弓馬,愛讀,曾經多次請求老爹放自己前往襄陽學宮去進修。張羨當然不肯干啦,你去了襄陽,那不是給劉表白送的人質嗎所以張懌是比較傾向於劉表的,加上眼界淺,認定劉景升乃當代第一大儒,內聖且可外王――「劉牧統馭荊,吾等豈可自外若有所命,不可不從也。」

上回曹操派陳群過來跟張羨聯絡,張懌就曾經公開跳出來跟陳群打擂台,然而陳長文難道是好相與的嗎當場就把他給駁了個體完膚。張羨也就此下定了追隨曹操,呼應朝廷的決心。

等到這回,聽說朝廷又要派人過來,張羨自然難再開場研討會。桓階和張懌都還是從前的見解,誰都不肯讓步。張羨就說啦,我意已決,傻兒子你就別浪唇舌啦。不過雖然如此,咱也可以再跟朝廷提提條件――等天使來了,酒席宴間,你出面誇誇劉表,假裝咱們跟劉表還藕斷絲連的,瞧瞧天使有何表示吧。

可是他料想不到,張懌上回被陳群兜頭一棒,回去以後就狂讀,自認為學問有了長足的長進,再遇陳長文定不敗也。加上老爹的態度越來越堅決,他本人的心情因此越來越焦急,所以這回碰上是勛,特意把語氣給加重了,就希望是勛一怒之下,厲聲喝罵,好雙方干脆打起來――老爹你再怎么想降曹,終究不能徹底拋棄兒子我吧趁這個機會,咱們起碼可以再多拖那么一段時間,別著急跟劉表翻臉。

所以張羨甩袖要兒子滾,張懌卻偏偏不滾,還要繼續刺激是勛。這要是換個地方,說不定是勛就真躥兒了,就算打起來也未見得是幻想,可如今是勛身在長沙,在人家地盤兒上,他就不可能過於強硬――這就表現出張懌小年輕經驗不足來了――你不是嘴頭上罵我嗎好啊,我也給你罵回去就得了。

當下輕輕擺手:「令郎既有疑問,勛自當為其解之,何必驅逐」然後注目張懌――張懌滿腔「正氣」,也老實不客氣地回瞪――清了清嗓子,沉聲問道:「劉景升前郊祭天地,並僭用九旒,此事公子知之否」

張懌心說你不還是那一套嗎上回陳群就是這么說的,打了我個冷不防,如今可早就想好應對之策啦。於是答道:「懌知之。然其時天子塵,權奸亂政,人心離散,祭祀主,劉荊州不得已而為之也。若其有罪,朝廷自可明令征伐,今斥問之詔、討逆之命,而乃使侍中離間州郡,此非王道也,非亂命而何」

劉表就算有千錯萬錯,你可以明著起兵討伐啊,干嘛玩這種陰的這是中央政府該干的事兒嗎

「此言是也,」是勛面表情地微微點頭,「故昔高皇帝不明申其罪而伐,反偽游雲夢而擒韓信,以卿言之,亦亂命也。」

一句話說出口,張懌不禁目瞪口呆。是勛心說小樣兒,你想跟我辯論還早得很哪,多少能人異士都在我這張嘴前敗下陣來,難道我還會在你這小陰溝里翻船不成嗎這話要擱後世就沒啥殺傷力,直接承認劉邦當年也是行的詭謀,非堂皇正道,不就完了但這年月的士人誰敢指斥劉邦啊,就算對桓、靈那伙兒垃圾皇帝所辦的懊糟事兒,都必須得拐著彎兒地批評,好把責任都推到奸臣、閹宦身上去,何況是漢高祖呢

終張懌只好囁嚅道:「此非可並論者,權也……」

是勛打斷了他的話:「今朝廷亦權也,不得不然爾。昔天子在長安,何不明申李、郭之罪,而令諸侯討伐之乃先東遷而使董承、韓暹等御李、郭,以卿目之,亦亂命耶」

說到這兒,突然一拍桌案:「不想卿之學,一至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