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思慮操勞(1 / 2)

漢魏文魁 赤軍 1625 字 2021-02-23

是勛深切地明白,論何種情況下,空口白話都是唬不了人的,想說服對方,就要有足夠的實力。這實力可以是武藝,但強不強的,得打過了才知道;可以是智慧,但深不深的,得斗過了才明白。只有一種實力不必任何較量過程,自可一目了然,那就是名位。

所以他特意不穿戴盔甲,仍然一身公服,跨馬去檢閱黃忠所部江陵兵。頭上梁冠,腰間印囊,能不能唬住那些見識的小兵不好說,但肯定能給黃忠帶來相當的心理壓力名位這種東西,比什么「王霸之氣」都要好用多了。他忽而與黃忠語,忽而與小兵語,完美地控制著唬騙的節奏,終就靠著那三寸不爛之舌,把江陵兵給趕出了孱陵城。

這倒並不見得是勛本人有多強,而是對手太弱了。這年月的士兵大多沒啥文化,將領們喜歡召這樣的兵,因為便於管理,也便於煽動,但結果就是,士兵們毫信仰和理念,你可以煽動,別人也可以煽動,東來風則東倒,西來風則西倒……

黃忠不傻,他明白自己在孱陵城內確實是呆不下去啦,因為軍心已亂,就看是勛身後還跟著雄糾糾、氣昂昂的數百部曲呢,此時再開仗,那是必敗疑啊。即便他個人武藝再強,領著一群隨時可能崩潰的小卒,又能濟得甚事只是這時候再後悔,也已經來不及了……

他倒是可以奮起一刀,把是勛斬於馬下。但那又有什么用了正如是勛所說,既然劉表還沒正式跟朝廷翻臉。擅殺朝官就是死罪,劉表不但不會保他,甚至還可能因為他連累到劉磐。想當初馬日磾等持節關東,後來趙岐奉使荊襄,各路諸侯聽不聽話的另說,但表面上誰不是畢恭畢敬的只有李傕、郭汜那種出身極低的粗魯軍頭,才敢劫持甚至殺害公卿哪,劉表可還要臉。

是勛把黃忠和他的部隊都領出了孱陵北門。然後朝黃忠一點頭:「汝可即渡油水,毋得自誤。」說完話一撥馬頭,轉身返回城內。秦誼建議,咱趕緊關上城門吧。是勛說不用「此時閉城,是自示以弱也。吾便在城門處立,看誰還敢入城」

話音才落,就見黃忠也一撥馬頭。返身而回。是勛嚇了一大跳,心說這家伙還不死心,難道打算單人獨騎過來擒我嗎可是他話才出口,不好在門客面前食言而肥,只好硬著頭皮強撐著,繼續跟城門口這兒立馬不動。

好在黃忠並沒有過來擒他或者殺他的意思。雙方馬頭相距三尺。黃漢升就馬上一揖:「還請侍中一道令,命忠移駐油水之北,也好向劉將軍交代。」

是勛微微點頭,不錯,黃漢升果非一勇之夫也。既然黃忠是這種態度。那他也就沒啥可怕的了,當下把馬鞭一揚:「既如此。漢升暫且隨某回縣署吧。」

於是領著黃忠返回縣署三百多部曲和郭淮他們也緊緊跟隨著,是勛不怕黃忠再出什么妖蛾子下馬入堂,就案後坐下,命潘濬取了筆墨來,自家門客自行囊中取出麻紙,下一道旨令,然後就腰間摘下侍中的紫綬金印來蓋了。隨即又命從行囊中取一份討袁紹檄來他隨身帶著好幾份兒抄本,隨時找機會散發站起身,一起遞給黃忠。

黃忠畢恭畢敬,雙手接過。卻不料是勛突然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言辭懇切地說道:「漢升為荊州棟梁,望能善輔劉景升,為朝廷保安地方,方不負卿之高才,及某之厚望也。」

他剛才跟黃忠一直「汝」啊「汝」的,擺足了上官的架子,毫不客氣,這會兒不但稱呼其字,而且換了「卿」來指代了,就顯得那么親熱,仿佛二人為契交好友一般。黃忠既有點兒受寵若驚,又不禁暗暗苦笑,趕緊抽出手來,後退半步,深深一揖:「不敢,忠今拜別。」

黃忠終於走了,是家門客都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秦誼、董當即諛詞噴涌而出,盛贊是勛口舌之能。郭淮則問:「主公似頗看重此將也。」是勛點頭:「黃漢升名位雖不甚高,卻為荊州首將,驍勇過人,伯濟異日若在沙場相遇,須得小心。」在原本的歷史上,這二位後來也是照過面的,對峙於陽平關南,郭淮為夏侯淵之司馬,而黃忠則臨陣斬殺了夏侯淵。

塵埃落定,門客們都踏實了,是勛也終於放下心來,卻覺得身上發涼,又有些頭目森森,趕緊命人喚許柯過來診脈。許柯按了會兒是勛的寸關尺,又讓張開嘴,瞧了瞧舌苔、咽喉,然後皺眉道:「侍中病體初愈,不肯安卧靜養,卻自臨沅馳來孱陵,又感風寒,加之悚然驚懼……」突然抬頭,瞧是勛的眼色有點兒不豫,趕緊改口:「加之思慮操勞,故而有所反復也。」

是勛心說行,這小子改口改得挺,不是華佗那種光會治病卻缺乏情商的貨色。於是收斂起了凶狠的目光,由得他施針、用葯。許柯勸道您可別再勞累了,就跟孱陵這兒多歇幾天吧,是勛首肯反正他也要等張羨的長沙兵過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