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分州荊襄(1 / 2)

漢魏文魁 赤軍 1732 字 2021-02-23

長江洶涌澎湃,蜿蜒東注,其於南郡境內作大彎折,自夷陵而向東南。這一段江面出於兩山之間,驟然寬闊,流速亦漸趨緩慢。其兩山,江西為荊門山,江東為虎牙山,皆巍峨高峻,如挾水勢而兀立於平原之上。

正當仲夏,虎牙山間長草如織,喬木盡綠,就中緩緩行來三騎,少頃便已至高崖之上,俯瞰千古奔涌不息的大江,難生出天地浩大永恆,而人生渺小短暫之慨嘆來。

左手的是一位年輕人,中等身材,相貌甚為普通,頷下略有些短須。他身著儒衫,頭扎素巾,左手搖扇,右手舉鞭而指:「從此溯江而上,自巫縣而至魚復,即蜀矣。蜀中千里沃野,而四方險塞,人所謂天府是也,高皇帝因之而成帝業主公其有意乎」

被他稱為主公的,是一位中年男子,方面廣誼、濃眉大眼,頷下濃須,身著戎服,頭戴皮弁,斜插雙羽。聞聽屬下所言,這位主公不置可否,依然面表情,只是似乎非常認真地眺望著山下的江水之勢。

三騎中右側那位,比先前說話之人年長,但較中間的「主公」為少,寬肩厚背,體格頗為雄健,偏偏亦著儒衫,只是腰系的並非絲絛,而是皮帶,上懸一口大劍。「主公」尚未開口,此人乃先問道:「斯所謂好高而騖遠乎主公在荊州尚僅立錐之地,而又寄望益州,豈非虛言」

年輕人搖頭笑道:「非虛言也,正為主公在荊州僅立錐而已。故此必寄望於他處。」說著話雙手張開。先用馬鞭朝北方一指:「曹操挾天子而令諸侯。前破袁紹,底定青、冀,並使其弟曹德撫並,如得天時,此誠不可與之爭鋒也。」再一指東方:「孫策雖歿,孫權得張昭、周瑜等輔佐,收攬人心,使民歸附。加之以長江為險阻,足安一隅,此可援而不可為圖也。」

隨即將左手的折扇畫一個圓:「劉牧守成而已,然外有張綉屯於南陽、張繹反於長沙,內有蔡氏弄權、二子不和,吾料其亡日矣。此州北據漢、沔,西通巴、蜀,東連吳、越,利盡南海,四戰之地。實難立基。況主公得劉牧厚恩,亦不忍背之也。因而主公欲自強盛而興漢室。唯有入益州而逐劉璋……

「若時機不到,統亦不敢進言,天幸今趙韙反於巴中、張魯割據漢川,遣使請劉牧發兵以助。主公正好趁此良機,借一支兵以向成都。劉璋所恃,東州兵也,皆我荊襄土著西遷者,統願往說,使其歸附,於是乃可虎視漢川、進取西涼,與曹操相拮抗。」

這侃侃而言者,乃襄陽人,姓龐名統字士元,今年才不過二十三歲而已。然而當其弱冠之時,即為名士司馬徽譽為南州士人之冠冕,於是經司馬徽、徐庶所薦,入劉表所表南陽太守劉備幕。劉備與龐統相見,大為器重,任為功曹,倚為腹心。

故此龐統所勸說的「主公」,自然便是蹉跎半生的劉備劉玄德了。劉備素有大志,奈何時運不濟,如今名為一郡之守,其實所領不過數縣而已,南陽三分,他只占了四成,還有四成在張綉手中,剩下兩成仍奉劉表號令。故此龐統既為大言,勸他入川以謀天下,劉備不禁動容,但他隨即皺眉問道:「昨日陳長文有信到,雲朝廷分州於荊,以長沙、桂陽為湘州,使張繹領之,以武陵、零陵為沅州,欲使某領之其心昭然若揭,當如何處」

左手的,便是劉備心腹、督郵徐庶,他聞言冷笑道:「此驅兩虎相斗之計也,為使劉牧疑於主公,吾料必是宏輔之謀也。陳長文先達此信,恐亦非佳意,今劉牧強而主公弱,難以拮抗,故先使主公有所防備,或將北和張綉,南連張繹,乃可與劉牧相決。然張綉本附曹操,張繹少年,繼其父業而已,今苟延殘喘,不日亦亡。主公若與彼等聯合,或敗於劉,或並於曹,可為也。故此絕不可應命,且當致意劉牧,以申誠意……」

龐統微笑著搖搖頭,打斷了徐庶的話:「元直所言,雖為正論,然所見尚淺。朝廷既欲離間主公與劉牧,受與不受,又有何別與其辭州而亦不能釋劉牧之疑,何如坦然受之」他建議劉備還是接受沅州刺史之職為好。

劉備不大明白龐統的謀劃,於是注目於他,等著詳細的解釋。龐統一邊輕搖團扇,一邊微笑著說道:「主公自住荊州,先為劉牧所驅,以御張綉,繼而又奉調南下,以敵張羨、張繹父子。今張羨病歿,張繹代領其兵,其勢日蹙,荊南四郡,不日可下。劉牧乃慮主公得此四郡也,故允趙韙所請,命主公兵出漢川,以逼益州。前統不在軍中,主公乃婉拒之,則劉牧之疑當甚也……」

徐庶皺眉問道:「以士元之意,欲助主公以取益州,則當應劉牧所命乎然則劉牧外寬宏而內實多疑,或恐主公遽得巴、蜀,必不肯借大軍。若其軍少,如何能勝敗而後歸,恐南陽半郡亦不可存身也。」

龐統點頭道:「元直所言是也,若劉牧令下,主公欣然而往,則必其疑,將從後掣肘。故統欲使主公先絕而後允,其若可奈何之狀,且受朝廷沅州刺史封,則劉牧以為主公不慕巴、蜀之地,勝而必歸,且待歸來,張繹必亡,湘、沅二州,亦劉牧掌中物也。其自矜能制主公,乃不掣肘矣……」